「我回來了……」


    與半次郎擦身而過的八雲回到了家,等待他的,是「與屋」慣例的晚飯時間。


    但是,與那個光是存在於世上就極其不合理的半次郎遭遇後,即使回到「與屋」軟綿綿的治愈空間中,八雲也難以平複內心的悸動。


    「回來啦,小八!怎麽今天也一臉陰沉,打起精神來!嘎哦嘎哦!」


    「啊、啊啊」


    「嗯?什麽,國際郵件?給我看給我看!」


    「吃完飯再打開」


    八雲心不在焉的。


    完全跟不上心夏的節奏。


    真留美讓八雲坐下,端上晚餐。


    小百合在給真留美幫忙。


    「今天的配菜是炸雞和金槍魚」


    「咦。不是咖喱嗎,真留美?啊,對了,把金槍魚加到咖喱裏怎麽樣?可以當成新菜單,小百合我想試試!」


    「……小百合。下次有機會再把金槍魚放進咖喱吧」


    「咦——,為什麽?」


    「嗬嗬。就算我們家是咖喱餐廳,但也不能每天都吃咖喱吧」


    「我覺得會很甜很好吃啊。金槍魚咖喱」


    真留美及時阻止了小百合的暴走,心夏豎起拇指並露出潔白的牙齒表示「good job!」,接著一口氣幹了一瓶黑啤。


    這是「與屋」一如既往的、閑適的晚餐風景。


    但是,突然襲來的種種難題,多少讓氣氛有些凝重。


    尤其是八雲。


    遲遲沒有動筷。


    他很在意郵件裏的內容。


    「哥哥。這是什麽。打開看看吧。難道你進化成從海外代購手辦的動畫宅了嗎?」


    「不對。這是內田老師寄來的」


    「……啊……留學必要的文件?」


    「嗯……」


    八雲打開了。


    裏麵有各種文件,還有兩封信。


    一封是英語寫的,要解讀需要花些時間。


    另一封是用日語手寫的信——開頭超隨便地寫著一條「看不懂英語的話,就開這一封」的題目,上麵的字如蚯蚓一般雜亂無章。


    『viva!水母界的靈魂少年與八雲同學!


    我是諾貝爾獎獲得者內田!


    西雅圖這邊依舊是一如既往的乏味生活,你那邊如何呢!


    西雅圖沒有巫女!


    沒有日本辣妹!


    沒有燈籠褲和體操服!


    好無聊!


    但與此相對的,這邊有「啦啦隊」這種美國特色傳統文化,不過如果我隨便去摸的話,會被當成蘿莉控抓起來!


    為什麽隻能看啊!


    太無趣了!


    就應該給諾貝爾獎的學者配發一年份的啦啦隊隊服!


    不過,我也用網絡通販買了一堆日本的輕小說和動畫藍光,還沒輸給年輕人喲!


    說起來,我還是現役年輕人呢!


    我女兒寫的輕小說還是那種羞死人的少女調調,然而作者本人根本是完全相反的人設,實在是惡心。與同學的女朋友寫的純愛輕小說就很不錯!那才是真正的少女撰寫的貨真價實的戀愛喜劇!


    我喜歡!


    廢話不多說,這次給你寄來的是留學必要的文件!


    如果決定來這邊努力成為水母大師的話,就要在兩周以內填寫必要的文件並進行申請!


    反過來,如果舍不得在日本的可愛女朋友,決定放棄的話,那隨便寫封信寄給我就行了!


    我尊重你的選擇!


    不過,如果要留學的話,不在兩周內處理完手續就趕不上了!


    啊啊……也不知道哪裏有可愛的女仆啊,雖然害怕被女兒發現所以不敢雇傭就是了。


    對了。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今晚也去附近的麥當勞吧!雖然想自己下廚,但研究太忙了,沒時間耗在廚房!


    不過無所謂。美國的牛肉便宜,多吃紅肉很健康!


    而且,夜晚的星空十分美麗!


    這種想擁抱星星的感覺,那就是,愛!


    來自西雅圖的愛!


    另外,有空的話幫我給女兒物色個丈夫吧!她那性格,再有錢也不會和男人交往!


    再見!』


    「嗚哇——。真是個怪人耶,哥哥……好像宇宙人寫的信」


    「是、是啊。他說話的時候也是直來直去的,寫成書信之後更鬧騰了……」


    「小八。留學的事怎麽辦,必須在兩周內決定喲?嘎哦嘎哦」


    「好像是呢。不在春假結束前處理就趕不上了」


    「也太急了吧~?而且還要在一周內答複『與屋』是否搬遷,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心夏」


    「啊」


    真留美提醒了已經爛醉的心夏,但為時已晚。


    「一周內,什麽意思?媽媽」


    「唔、嗯……剛才劍同學的父親來過,讓我們在一周內答複『與屋』是否搬走」


    「真留美。才不是搬走。而是摧毀!因為就算小百合我們搬走,這裏新建的大樓也不會讓『與屋』搬進去吧?隻給我們一間公寓,不讓我們重開咖喱餐廳」


    「真的嗎,小百合」


    「真的呀。那個男人,明明是小劍的爸爸,卻是個大壞人!而且還討厭我家這種配料多的家庭風味咖喱!」


    小百合我一直以來都擔憂的最強敵商出現了!那個人肯定會把戶來咖喱一個不留地擊潰,換成自己的連鎖店!小百合嘟起嘴說。


    「……沒有不搬遷並繼續經營『與屋』的辦法嗎」


    八雲深切地體會到了自己的無力。


    (與家的男性隻有我……我得更加振作才行)


    明明「與屋」麵臨危機,自己腦子裏卻全是留學的事,既沒有保護家人也沒有守護「與屋」。


    一想到這,就感覺胸口被揪緊,說不出話來。


    倒不如說,是小百合和心夏太精神了。


    「小百合我絕對不會讓『與屋』被擊潰!我要接任真留美的店長一職,總有一天,會留下接連創作出新品咖喱的“『與屋』魔女二代目”的都市傳說!『與屋』一定要駐守在這裏!」


    「嗝……我也絕不同意搬遷!我喜歡這裏!哪怕從這裏去東京的出版社會耗費很長的通勤時間,我也願意為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光而留在這裏!啊——,喝完了!真留美,來一瓶黑啤!」


    「來了」


    真留美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守望著家人們。


    「八雲。店的事你就不要在意了,好好煩惱去西雅圖留學的事吧」


    「媽媽。但是」


    「沒關係。我不打算自己一個人解決這件事。畢竟我們家有四個人呢」


    「……但是」


    真留美一直都是一個對八雲和小百合溫柔的母親。


    從來沒有一意孤行過。


    她時常以孩子們和心夏的事為優先。


    但是,明明這種時候不用勉強自己的,八雲越來越覺得自己沒用,甚至想搶走心夏的黑啤灌自己。


    他向黑啤伸出手。


    卻被黑啤狂魔心夏教訓說「怎麽能給你!」,並吃了一記頭槌


    。


    「你幹嘛,約克夏」


    「小八,你才是想幹嘛,嘎哦嘎哦!你還是未成年,不準喝酒!這東西,是經曆了一整天繁忙工作的大人才有權享用的獎勵」


    「一口就行了」


    「不行不行。你是被灌酒的那一類人!身為姐姐,我不準你喝!」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真留美,再來一碗飯!味增湯也來一碗!」


    「好。還有很多,慢慢吃」


    「小百合我也想吃咖喱,店裏剩的那些就行!好想混點金槍魚!把咖喱、飯、金槍魚全放碗裏,用筷子攪呀攪!肯定能創造出『與屋』的新品菜單!」


    「……嗬嗬。這個嘛,不一定吧」


    「我隻想把咖喱和金槍魚分開來吃。嘎哦嘎哦」


    「咦?小夏你好過分!哥哥怎麽看?你是小百合的同伴嗎?肯定是吧?哥哥」


    八雲不經意地想到。


    像這樣四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對於父親的記憶,幾乎等於沒有。


    小百合出生後不就,父親就死了,真留美曾如此告訴自己。


    那個時候,「與屋」已經開張了嗎。


    八雲能回憶起來的在「與屋」和家人們生活的最早記憶,是大概五歲的時候。


    那記憶中的光景,和現在一模一樣。


    四個人圍坐在「與屋」的客席上,像這樣吃飯。


    內部裝飾稍微有些不同。用來裝飾牆壁的花毯完全不一樣。牆紙和桌子也不一樣。現在要新得多。


    那時候小百合還很小,坐在真留美的大腿上。她的頭發在那時就已經綁成雙馬尾了。


    心夏……和現在幾乎沒什麽變化。隻是比現在更不沉穩。如果逗弄年幼的八雲時被反擊的話,就會「嗚嘰——」地哭起來。她就是這樣讓人頭疼的表姐。從八雲記事起他們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心夏對八雲來說更像是親姐姐。


    真留美的外表看上去幾乎沒有歲月的痕跡,但是,果然還是在變老。和那個時候比,感覺她的身體小了一圈。


    在記憶中,她們三個都帶著溫柔的笑容。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這就是理所當然的日常,八雲一直這樣相信著。


    這樣溫柔的世界,會永遠持續下去。


    但是,八雲誤會了。


    雖然隻身一人經營「與屋」並養育八雲他們的真留美絕對不會表現在臉上,但她卻付出了許多的犧牲。


    真留美把整個人生都耗費在「與屋」和八雲他們身上。


    心夏在學生時代就拋開戀愛專心就職,努力進入了東京的出版社,小百合則豪言要成為「與屋」的下一任店長,不希望真留美繼續背負守護「與屋」的重擔。


    (隻有我,沒有為家人、沒有為媽媽做什麽。我在上高中之後就迷上了劍,在事情演變到今天這步之前,沒想過要做任何事。明明這個家裏的男人就我一個……)


    八雲再次陷入鬱悶。


    「哥哥?你要是不快點把炸雞吃掉,我就收下了哦?」


    「啊,沒錯,我也是!給我炸雞,我要吃~!」


    「八雲。沒時間左思右想喲。與家的餐桌就是嚴酷的生存競爭。嗬嗬」


    她們是多麽溫柔的人呀。


    八雲咬住嘴唇,眼淚似乎快要決堤了。


    這次必須由我守護家人,八雲如此深切地認識到。


    (必須讓劍的父親改變主意)


    但是,還沒有找到方法。


    說到半次郎唯一的家人——劍,自進入春假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因為半次郎的監視很嚴密——這說到底隻是借口而已。


    實際上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盡量避免見麵。


    尤其是劍。


    親眼見到半次郎攻擊一個又一個與家的人後,便對無法阻止父親的自己感到自責,一蹶不振。


    留給八雲的時間,不多了。


    ※


    女高中生的禦用家庭餐廳,「皇家執事」。


    這是一塊被可愛的玩偶包圍的小小的仙境之國。


    這天,被突然發起的集會招來的成員有四個。


    「與同學和小劍的關係出現危機,這樣下去『與屋』也會被擊潰。首先得讓與同學和小劍修複關係,必須從這入手再一個一個解決問題」


    啾啾啾。睜著一雙大眼睛喝著冰紅茶的人,是市古柚那。


    她是劍的摯友,年級第一可愛的萌係少女,撐起「與屋」人氣的明星冒失娘女侍,同時還是負責劍撰寫的輕小說的職業插畫師,據說她家被窮神依附,而且她的真實身份是化為人形的小雞(?),總之,市古這次很緊張。


    明明之前劍和八雲的關係破裂時,她都為他們東奔西走,但麵對這次毫無道理的破局,市古無法氣定神閑。


    因為——市古也暗戀八雲。


    但是,哪怕揮淚舍棄這份心意,她也要支持劍和八雲。


    然而,卻發生了這樣讓她被強行拉回棋盤的事態。


    市古在心裏發誓,哪怕犧牲自己,也絕對要守護她們兩個。


    「……這樣下去,我就要和姐姐立下婚約。開什麽玩笑!和那種可怕的生物生活在一起,我絕對會因為壓力過大活不過三年!絕對要讓他們兩個複合!」


    這位身材矮小的膽小鬼帥哥,名叫流鏑馬涼牙。綽號黑斑羚。


    涼牙是流鏑馬分家的公子哥。劍的堂弟(也稱為「虎之餌」)。由於充當過劍武道修行的對象,在經曆了無數次被吊打的不幸後,背負上了種種心理陰影,患上了女性恐懼症,但散發出小雞氣場的市古對他來說是例外。


    由於被突然回國的半次郎下達了「和劍立下婚約,繼承流鏑馬本家」這不講理且如噩夢一般的命令,他整個人都慌了。


    和姐姐結婚簡直是癡人說夢,而且說到底我喜歡的是柚那,啊啊煩死了,為什麽無法把這份心意傳達出去,明明柚那就在旁邊!他露出一副咆哮的模樣卻一聲不吭。


    畢竟,今天不是他和市古兩人的約會。


    「事情鬧大了。這樣下去,比常人敏感一百倍的劍小姐的精神會很不妙。必須想想辦法」


    「是啊~。這裏就交給本受歡迎軍師吧~。grazie~」


    劍的前輩,同時也是天才輕小說家的鷹峰多多湖今天也穿著和服。由於太過天才而遲遲拿不出新作原稿這件事,已成為輕小說業界的慣例。


    旁邊這個頂著一頭半吊子的長發的人,叫石切清麿。她是美少女大小姐暢銷作家多多湖的男朋友,今天也依舊帶著如土撥鼠一般惺忪的眼睛吧唧著嘴。


    在家庭餐廳集合的,就是這四個人。


    如果隻有涼牙和市古兩個人的話,涼牙恨不得跪下說「這婚約不是我和姐姐自願的。我一定會推掉」,但在呆萌的多多湖&土撥鼠組合在場的情況下,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啊~難得見一次麵,好想和柚那獨處啊,他們能不能回去呢~,涼牙恨不得踹飛嚼著冰塊的清麿,但清麿並沒有察覺到涼牙這奇妙的態度。


    清麿今天依舊我行我素。


    「妻夫木同學今天不來嗎~?」(清麿)


    「緊急召集過,但她今天的行程好像排滿了。所以可能要等下次了」(市古)


    「是嗎~。但這種事最好沒有下一次~」(清麿)


    「嗯。為了守護『與屋』,與同學和小劍這次必須同心協力。可是,他們兩個卻不知道如何應對,正原地踏步……」(市古)


    市古失落地沉下肩膀。


    「我們該怎麽辦呢」(市古)


    「為什麽那兩個人現在就跟羅密歐和朱麗葉一樣。家長成為敵對關係……不對,準確來說是劍小姐的父親單方麵地攻擊『與屋』」


    一定要保護撮合我和清麿大人的「與屋」,多多湖緊緊握住市古的小手,用眼神述說自己的想法。


    「但是流鏑馬同學的父親為什麽要擊潰『與屋』呢。既然在海外時就已經開始計劃了,那麽應該和八雲無關吧(嚼冰塊)」


    「清麿大人。這個切入點不錯」


    「明明那裏的咖喱那麽好吃~。現在很少有能吃到正統家庭風味咖喱飯的店了~。就算是敵對商家,強迫人家『一周之內給出“搬遷”的答複』,而且新建的大樓裏還不給位置……到底為什麽要做這麽不講理的事情」


    「隻要能解開這個謎題,或許就能保護『與屋』了對吧,清麿大人」


    「嗯。但為了做到這一點,還是得讓那兩個人複合~。畢竟能和那個恐怖的父親對等談話的人,隻有流鏑馬同學,但沒有八雲的支持,那個流鏑馬同學就是個廢柴~」


    「那個……姑且……還有我吧……」


    涼牙小聲地反駁清麿,但誰也沒聽見。


    說到底,如果涼牙能說服半次郎的話,早就說服了。


    倒不如說,就因為他拿出莫名其妙的男子氣概頂撞半次郎,才會演變成「和劍立下婚約繼承本家」的事態。


    「各位!事情就是這樣,最後的希望隻能寄托在小劍身上!」


    「該死!連柚那也把我排除在戰鬥力之外嗎!」


    涼牙很想當場咆哮著逃走。


    「總之,先要讓他們兩個見麵。而且得獨處。與同學很可能會去美國留學。在這種敵對的情況下告別,實在太殘酷了」


    「柚那小姐很有幹勁呢」


    「當然!」


    「但是,雖然柚那是新加入的,但我們這批成員之前已經強行撮合他們好多次了。不管是學園祭,還是聖誕派對。恐怕這次沒那麽簡單……」


    「唔~。我想到一個好點子,grazie~」


    「你這家夥給我慢著!你這點子來得太隨便了吧!明明我還故意慎重發言展現自己的知性,你這靈光一閃不就顯得我很白癡嗎!」


    清麿說出了自己的點子。


    雖然不是什麽新穎的提案,但被市古迅速采用了。


    準確來說,其實是時間不夠了。


    這樣一來,隻能閃電定勝負了。


    「就實行這個作戰吧!雖然又要欺騙他們,但隻要結果好就行!」


    「雖然是這個理,但是柚那小姐,如果結果不好怎麽辦?」


    「到時候由我來負責!呃——,至於該怎麽負責我還得想想!所以說,現在盡我們所能吧!」


    也是,多多湖點點頭。


    但是,臉色還是有些發青。


    「……如果這次的事件得不到解決,我,可能會出家。因為真的很受打擊……」


    「怎怎怎怎麽這樣!?突然就說出家,這話題也太飛越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市古)


    「就算憑借鷹峰家的財力,也無法對強盛狀態的流鏑馬家出手……明明劍小姐被現實逼上絕路,我卻連宅在家裏寫輕小說都做不到。還幫不了劍小姐她們。說到底,這幾年我都沒寫出一本輕小說。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變得無趣了……」


    看破紅塵的多多湖,兩眼閃閃發光地說著「出家」,在場的所有人都焦急地想「這個人該不會真的要去尼姑寺出家吧」。


    市古也慌了。


    「啊嗚嗚。這這這這件事由我來負責,所以請不要說出這種話」


    但是,隻有一個人不僅不慌,還依舊保持著我行我素的作風!


    「鷹峰小姐出家的話,我也跟著一起剃光頭~」


    這個人就是清麿。


    「感激不盡。感激不盡。清麿大人果然虛懷若穀」


    「包在我身上~」


    「這家夥其實什麽都沒思考吧?真羨慕這種怎麽想就怎麽活的家夥。要知道我家裏的親戚可都是『流鏑馬星人』喲?想遊手好閑地活下去簡直是噩夢難度。說到底,姐姐也是。明明小時候老是收拾我,為什麽一跟與扯上關係就變廢柴了。為什麽老要我們去擦屁股……」


    「涼牙先生。因為小劍是女孩子,所以麵對最喜歡的人自然會變得懦弱。你氣量狹小看不到這一點,所以最好別再指指點點了。懂嗎」


    「嗚哇啊啊啊啊。被柚那翻白眼瞪了!被鄙視了!被罵了!而且居然還有點心動,簡直沒救了————!」


    黑斑羚涼牙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店裏。但這聲音裏不知為何混雜著一點欣喜的味道。是因為他發動了生物的環境適應能力嗎。還是說,他已經把這種偏見當成正常情況了。


    「涼牙先生總是這麽自言自語,很有趣呢」


    「是啊~。流鏑馬家的人經常自言自語(嚼冰塊)」


    「那麽,立刻實行作戰。開始吧!」


    市古從包包裏取出手機。


    於是,清麿思考出來的作戰就這麽啟動了。


    ※


    「誰都沒來。到底怎麽回事」


    「是啊……到底怎麽了」


    「該不會,是你把我騙來遊戲中心的吧」


    「不。我也是被清麿召集過來的?說是他和多多湖小姐吵架了,我要來仲裁」


    「我是被多多湖前輩叫出來的。說是她要和石切分手,拜托我在石切暴走的時候讓他安靜……」


    這裏是夜晚的遊戲中心。


    接到「清麿和多多湖大事不妙,請大家立刻集合!」的緊急簡訊後,隻有劍和八雲來到了現場。


    劍一邊碎碎念著,


    「現在我光是外出都很麻煩。有門禁時間……」


    一邊在遊戲中心裏來回尋找清麿他們。


    由於她的視線太恐怖,有大概三成的客人急急忙忙回家了,對遊戲中心來說,這已經是妨礙營業、攸關存亡的問題了。


    八雲跟在劍的後麵,但還是沒找到清麿他們,發簡訊也沒回複。


    劍尋找了一會兒,在店內散布了大量恐怖粒子之後,才終於反應過來。


    「八雲。看來,我們又被騙了」


    「什麽意思?」


    「……你還真是木魚腦袋。我們被卷進了讓我們兩個獨處的陰謀裏」


    「陰謀,誰的?」


    「肯定是我們認識的那幫人呀。你也不想想我們被騙過好多次了。吃過虧好歹也要記住吧」


    「唔~。你想多了吧?」


    「還好父親臨時離開了家,今天晚上我才能這麽簡單地溜出來。從這一點來看,涼牙也毫無疑問參與到了陰謀之中」


    「你又開始妄想了,劍」


    「不是妄想!這叫推測!」


    「……假如他們真有這種企圖。那市古同學也參加了嗎?」


    「當然啦。一想到這一點,就不太好直接回家了……」


    在半次郎回國後,家裏門禁就變得特別嚴。


    就連在「與屋」的女侍打工,也被以「學生的本分是學習和鍛煉」為理由禁止了。


    同時,由於進入春假,和八雲在學校見麵的機會也沒有了。


    原稿的截稿日也迫在眉睫。


    劍和八雲像這樣獨處,已經是許久沒有過的事了。


    不過,實際上隻要用簡訊和手機的話,即使見不到也能相互接觸……。


    「原來,誰也沒來嗎……」


    八雲不太能接受。


    但是他也明白,身為男人不能在此刻打道回府。


    至少得跟劍談一談,決定一下今後的方針。


    而且八雲也沒有時間了。


    不管是「與屋」的事,還是留學的事……。


    以及,與劍的關係。


    八雲現在必須決定選擇哪個、放棄哪個。


    家人。


    自己的夢想。


    流鏑馬劍。


    不管哪個,對八雲來說都難以取舍。


    「一邊抓娃娃,一邊談吧」


    「……就算抓到娃娃,我也不能帶回家」


    「總之,先暫時放在小百合的房間」


    「那還行」


    劍沒有和八雲對視。


    從半次郎回國的那天起,就一直是這樣。


    據心夏說,她的原稿也一直沒進展。


    (肯定很尷尬吧。畢竟伯父要擊潰「與屋」,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至少我得振作起來)


    八雲站在劍喜歡的抓娃娃機前,掏出三枚百元硬幣投入機器。


    為了讓劍打起精神,八雲果斷瞄準了特大尺寸的本地貓公仔「戶來超可愛玩偶」。


    「戶來超可愛玩偶」——這是從戶來小鎮振興計劃中的「戶來本地萌物角色宣傳」裏誕生的謎之產物。從戶來市的宣傳來看,似乎是一隻貓。


    但是,在八雲看來更像是豬的同類。


    雖說號稱超可愛,但它的外形設計有種說不清的感覺。不知是不是打算走醜美路線。


    那軟綿綿的粉色身體,以及那遲鈍的表情,與其說是「可愛」,不如說是「看起來很好吃」。


    「抓一隻吧」


    八雲發動畢生的抓娃娃技能。


    拚盡全力,設法抓住特大尺寸的「戶來超可愛玩偶」。


    但是,偏偏在今天,店員似乎把「戶來超可愛玩偶」設置在了絕對抓不到的位置。


    不管怎麽抓都抓不出來。


    百元硬幣被漸漸消耗,八雲不禁抱怨「啊啊,不行」並拍了拍機器。


    他的態度毫無從容。


    仿佛正在被「戶來超可愛玩偶」嘲笑說「你不行」一般。


    八雲氣不過,接著投入百元硬幣。


    但是,還是抓不到。


    隻有百元硬幣不斷被消耗著。


    劍看著這樣的八雲,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夠了,八雲。這麽大的東西,抓不到的」


    「不可能的。隻要不放棄一直挑戰,一定會抓到的」


    「……代價太大了。你的零花錢撐不住的」


    「到時候,再拜托涼牙讓我去執事咖啡廳打工就行了」


    「沒時間打工吧。你必須在春假期間就決定留學的事吧?」


    「……嗯。是的……」


    沒錯。


    本想鼓勵劍,結果適得其反。


    八雲不再說話了。


    不管現在的自己說什麽,都僅僅隻是話語,毫無實際作用。


    (雖然劍說『語言是魔法』,但我的語言沒有那樣的力量。因為,我實在太無力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宛如絕望的氣氛。


    明明不久前還在和劍交往,現在卻感覺那一切都是夢。


    不管是逛水族館的回憶,一起去溫泉的回憶,爬上流鏑馬家的圍牆把家裏蹲的劍帶出來的回憶,兩個人被關在學校體育倉庫的回憶,徹夜搶救劍飼養的水母的回憶……這一切都仿佛發生在遙遠的過去,八雲痛徹地感受到「那些日子都回不來了」。胸口一陣疼痛。而且是巨疼。


    「……八、八雲……那個……」


    劍似乎想說什麽,但沒有說出口。


    她也不明白這時候應該說什麽。


    或者應該說,雖然明白,但沒有勇氣開口。


    明明她現在應該說的話就隻有一句。


    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現在的劍,仿佛又變回了和八雲相遇之前的那個她,無法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來。


    即使是兩人獨處,也難以啟齒。


    雖然有句話叫「被禁止的戀愛熊熊燃起」,但劍是一個隻要被禁止就會退縮的人。


    說到底,劍本來就不覺得自己被人愛著。


    對現實中的這一切毫無實感。


    和八雲相遇,成為「與屋」的一員,理解這樣的感覺……本來她是這樣打算的。


    但是,這都是錯覺。


    半次郎的出現,讓這一切瞬間崩壞。


    現在隻要八雲對自己說一句「我喜歡你」的話,自己就能重新站起來——劍暗地裏如此期待著,但現在的八雲無法說出不負責任的話。


    那麽,就由我自己開口。


    劍本來在心中如此打算。


    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


    害怕被拒絕。


    害怕讓他為難。


    如果讓八雲露出一臉「現在就算跟我說這個,我也很為難」的憂愁表情的話。


    如果向他發怒說「不要去美國」的話。


    感覺隻會落得被拒絕的結果。


    自己無法讓八雲幸福。


    隻會給他帶去負擔。


    不對——說到底,隻是害怕自己被拒絕而受傷。


    所以,一直以來從未直接對八雲說「我喜歡你」。


    果然,自己什麽都不明白,就算腦袋想去明白,心裏也什麽都不明白,劍如此想到。


    (不過,八雲應該很清楚才對,我就是這樣麻煩的女人。那他為什麽不願主動對我說呢。明明隻要這一句話,我就能拿出勇氣頂撞父親)


    劍的理性告訴她,期待現在的八雲做出如此沉重的決斷是大錯特錯的。


    但是,感情卻跟不上理性。


    劍難以抑製住自己臉上那不滿的表情。


    八雲也沒有去察覺劍的心情的從容。


    時間尷尬地流逝著。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對不起。我腦子很亂」


    「……是、是嗎」


    「我以為,隻要和劍心靈相通的話,哪怕去美國留學也沒問題。但是,劍的父親回國之後……如果我直接離開日本,可能,我們也就到此為止了」


    「……涼牙和我結婚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他隻是弟弟。我不是弟控」


    「就算不找涼牙,那個人肯定也會去找其他對象的」


    「…


    …有可能」


    「在那個人的世界裏,比我更優秀的男人數不勝數」


    「……這種事……」


    我眼中的男性,隻有你一個,其他的人跟土豆沒兩樣,劍想如此告訴他。但是,說不出口。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聲帶被扯住一般。


    「而且,如果『與屋』的男丁在這種時候離開會很不妙。不能因為我一個人的夢想,把媽媽賭上一切的『與屋』舍棄掉。但是,就算我留下來……也不知道能做什麽。結果,還是在一味順從媽媽的好意。明明我明白這一點,眼裏卻隻有夢想」


    「八雲」


    「……保護不了任何人。為了成為獨當一麵的人,得到能保護大家的力量,我隻能去留學。隻能拚死學習。在取得成績之前,會耗費數年的時間。但是,我沒有這樣的時間。到時候一切都遲了。到底,該怎麽辦」


    劍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受傷、如此懦弱的八雲。


    明明想握住八雲的手,告訴他「你還有我」,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同時,還淡淡地期待著,如果現在吻八雲的話,一切都會改變。


    但是,劍一步也踏不出去。


    哪怕是現在,她也依舊害怕被拒絕。


    想著自己是「與屋」仇敵的女兒。


    不希望因為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而被當成輕浮的女孩子。


    不前進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隻要想找,腦子裏隨隨便便都能冒出來一堆。


    「……你有門禁吧,劍。還是回家了吧」


    「……留學的事……你怎麽打算,八雲」


    「現在不用立刻決定。我想再和你的父親見一麵,拜托他收回讓『與屋』搬遷的決定。留學的事,之後再處理」


    「這樣很可能會趕不上的……這樣下去,你會失去一切……八雲」


    「……我知道。但是。凡事要講順序。我的夢想排在最後。我是不可能……對家人棄之不顧的」


    「……」


    「對劍也一樣……」


    「……」


    對話到此為止。


    八雲和劍都沉默了。


    不如現在手牽手,一起逃到天涯海角。


    他們都抱有這樣的衝動。


    但是,做不到。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八雲和劍兩個人。


    「回家吧」


    「……」


    兩個人低著頭看著腳邊,離開了遊戲中心,默默地走在夜晚的步道上。


    從站前的鬧市區走了十分鍾後,進入了幽靜的住宅區。


    仿佛久等了一般,在通往流鏑馬宅的上坡路上,有一個男人站在那裏。


    那是流鏑馬半次郎。


    他帶著凶惡的眼神。


    八雲和劍無言地握著彼此的手。


    「家家酒到此為止。放開我女兒的手,小鬼」


    半次郎的話總是這麽不講理。


    但是,不論怎樣不講理,這都是現實。這個男人就站在八雲和劍的麵前。無處可逃。


    就算劍祈求去一個沒有任何人妨礙的世界,也終究不能實現。如果非要找,那也隻會出現在輕小說的世界裏。現實中絕不存在隻有她們兩個人的世界。


    「我的女兒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有愛瞎妄想的壞毛病。正因為沉溺於愛、戀愛、喜歡、討厭這些懦弱的妄想,才會疏於身為流鏑馬本家繼承者的努力。但是,小鬼,隻要你消失的話,劍也會醒悟吧。流鏑馬家和你,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八雲光是說一句「……不要」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如果不是因為被劍顫抖的手握著,恐怕都不一定能開口。


    「戀愛隻不過是小女孩抱有的幻想。其本質是生物的生殖本能。小鬼,既然你是男人,那就應該明白。你一直陪著劍過家家,也就失去了從我手裏奪走劍的機會。明明今晚是最後的機會,還那麽客氣地把女兒送回來。簡直蠢得可憐」


    八雲緊緊握住劍的手,用顫抖的聲音反駁。


    「……不是。不隻是這樣」


    他沒有任何說辭。


    隻是憑感情喊了一聲「不是」。


    為什麽無法傳達給這個人呢,八雲想。


    這個人說,自己和劍的母親之間沒有愛情。


    而且,偏偏是當著劍的麵說的。


    光是這樣,八雲就感覺能原諒劍的一切。


    畢竟年幼喪母,還被這樣的男人養大,當然不可能抱有「自己被別人愛著」的感情。


    八雲以為,隻要是人,就必定是抱著這種感情出生的,但這一切都是他的誤解。


    實際上,隻是因為自己幸運地出生在與家而已。


    自己一直都沒有理解劍的人生,八雲對此感到後悔。


    被溫柔的母親、表姐和妹妹包圍,在家人的愛中長大。


    所以,他無法理解。


    但是,劍則不同。


    她的世界隻有恐怖和壓迫。


    被封閉在難以置信的家庭環境中,孤零零的,一直害怕著。


    劍不可能自己翻越高牆來到八雲這邊。


    今晚本應放下一切顧慮奪走劍。


    但是,已經太遲了。


    半次郎就在這裏。就在自己的眼前。


    「我不否定雄性的生殖本能,這是男性被賦予的無法選擇的本能。但是,用戀愛來形容這項本能,隻不過是偽善而已。你隻不過是在迎合小女孩罷了。我說錯了嗎」


    「不對!」


    「不對嗎。如果你這話是認真的,那你簡直不是一個男人。懦弱至極。窩囊廢!」


    「不對!我所知道的世界,不是這種殺氣騰騰的世界!」


    「你是指那間破咖喱店嗎。但是,那家店正在經受我的蹂躪。那種東西隻不過是弱者聚集的臨時場所而已。在壓倒性的現實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你這人……」


    「小鬼,你能保護那家店嗎。如果辦不到,就別呈口舌之快!」


    半次郎不停用箭矢一般的話語刺傷八雲的心。


    已經撐不住了……就在八雲即將崩壞之時。


    劍向半次郎邁出一步。


    依舊牽著八雲的手。


    眼裏,充滿了殺氣。


    這是八雲從未見過的殺氣。


    「父親。如果你繼續說這種傷害八雲的話,我不會坐視不理」


    那張作為生物來說美麗至極的臉上,是一副可怕的表情。


    「像你這樣隻知道逃避現實的女兒,還想反抗父親?省省吧」


    「我沒有逃避現實」


    半次郎的髒辮仿佛倒豎起來一般,盯著八雲的眼睛。


    「閉嘴!你寫的那些遍及全日本的羞恥小說究竟是什麽玩意!這還算是流鏑馬家的人嗎!居然還敢恬不知恥地出版那種跟沾滿砂糖的點心一樣劣等的小說」


    「沒什麽好羞恥的!我隻不過是把自己的感情原原本本地寫出來了而已」


    「隨意表露感情就是一種羞恥!給我知恥一點!你和外麵的小女孩不一樣。你是我的女兒,是繼承流鏑馬家的人!居然在我的視線稍稍移開之時,成為了撰寫那種甜


    膩戲言的輕小說作家……那種東西究竟有什麽用?隻不過是帶壞小孩的毒品」


    麵對露出如猛虎一般的視線的父親,劍又再次開口了。


    「或許在父親眼裏,那隻是小孩的玩具,但對某些人來說,那也是必要的東西。讀者之中,有很多是初中生,甚至和我一樣是高中生。我不希望以成年人的角度直接否定它」


    「教多愁善感的小孩如何逃避現實,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缺德的東西嗎!你在戶來長大,所以不知現實世界的險惡。海外多得是恐怖分子,戰火永不停息。不知何時會被從身後攻擊。也可能會意外卷入恐怖分子的自爆襲擊。我也是差點丟掉性命,才越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險。而你卻成為了和平時代的傻子!早知道會這樣,就應該把你帶到海外去!」


    「正因為有如此殘酷的環境,才需要能看見夢想的力量」


    「閉嘴!像你這樣沉溺於甜膩小說的孩子,一旦放到殘酷的生存競爭中,你知道會是什麽結果嗎?現在的你不也是個對現實無力,隻會唉聲歎氣的敗犬嗎!渴求毫無意義的戀愛,浪費時間,最終隻會痛恨自欺欺人的自己而已!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蠢貨!」


    「……我,還沒有輸。也不覺是自己在書寫謊言。我不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愛。我想告訴讀者,愛是真實存在的」


    「謔。看不見愛的你,為何敢說出這種話?」


    「就算我看不見,它也是存在的!」


    「這不就是宗教嗎」


    「不是!」


    說不定,劍能駁倒伯父,八雲想。


    這是一場父親與女兒的最終論戰。


    而且,劍第一次壓製了對方。


    在八雲眼中,現在正是這樣一幅場景。


    但是,不隻有腕力,還巧舌如簧的半次郎,立馬對劍的心施以決定性的一擊。


    「劍。既然如此,就給我看看證據吧。你敢發誓一輩子都愛這個男人嗎?如果敢,我就相信你的話並非戲言」


    「……唔」


    劍的全身凍住了。


    她說不出口。


    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害怕被拒絕。


    劍從來沒有自己被八雲接受的印象。


    這是劍心中的一塊巨大缺陷。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牙齒在發抖,竭盡全力想發出聲音。


    八雲則想抱住這樣的劍。


    必須由自己去迎接劍。


    就像『蒼色海月黨』出版時,他毫無顧慮地爬上流鏑馬家的圍牆那次一樣。


    不需要任何猶豫。


    如果自己能補足劍心中的缺陷,那就這樣做吧。


    實在不願想象,如此聰明美麗的流鏑馬劍,畏懼著這毫無道理的缺陷,孤獨一生的模樣。


    如果自己能治愈她、支持她,那就去吧。


    當看到『蒼色海月黨』那段仿佛像是受挫的劍發出的悲鳴,看到那段被替換成日記的結尾劇情時,八雲就已經這樣決定了。


    劍不會寫出謊言。


    正因為她看不見愛,所以才一直對無法寫出happy end而感到苦惱,才會覺得自己沒資格寫出這樣的結局。


    她不想欺騙讀者。


    更重要的是——劍希望被八雲愛。在戀上八雲的瞬間,劍的心便迷路了。


    不知道到達出口的方法,一直迷惑著。


    (所以,由我……)


    不經意間,八雲終於察覺到自己有多麽重視劍。


    所以,由我來代替劍發誓就行了。


    「……我」


    「慢著,小鬼。你這樣做,毫無意義!」


    半次郎一聲喝止。


    「……意義?」


    接著,他露出惡鬼一般的笑容,道出禁忌的提議。


    「小鬼。放棄我女兒吧。隻要你同意,我便放過『與屋』」


    「……什」


    「父親!」


    不管是八雲還是劍,都說不出話來。


    半次郎的話毫不講理。


    但是,卻有著十足的力量。


    這不隻是一句單純的話語,而是伴隨著相應的力量。


    權力。財力。這幾乎是以名門武道家身份向世界發起挑戰的實業家半次郎,僅僅在一代人之內構築起來的力量。


    「雖然地處開發區,但那種堅持不肯搬遷而放任不管的情況也並非個例。如果為了這麽一兩家釘子戶而使得再開發計劃拖延數年,隻會造成更大的損失,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可以破例放棄的。這種折衷在這個業界也是常有的事——當然,繼續留在那的釘子戶會時不時遇到一兩場火災,這種漫畫裏的結果也是常有的事」


    「……你這個人真是……」


    「退出吧。雖然是個不孝女,但畢竟是我的血脈。至少比一家搖搖欲墜的咖喱餐廳更有價值。如何,小鬼」


    選擇吧。


    要你的家人,還是我女兒。


    半次郎不留情地給出了期限。


    「下一個滿月的夜晚給我答複」


    下一個滿月之夜,正是真留美必須給半次郎搬遷答複的前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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