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多初次見到米勒迦,僅僅隻有一個深刻的感覺——高冷。米勒迦僅僅斜瞥了混血少年一眼,就此把他視作空氣。


    在獸人英雄眼裏,混血者,等同於奴隸。


    第二天,蒙多被米勒迦帶往獸人帝國的極北之地——常年冰雪皚皚的剃刀嶺。


    他沒想到,剃刀嶺的氣候竟是如此惡劣,哪怕條件最艱苦的獸人村莊,也比這裏舒適十倍。更無法忍受的是,米勒迦要他學習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伐木——在獸人部落,伐木是奴隸幹的活。


    “轟隆!”


    片刻後,那棵黑魔樹轟然倒塌在米勒迦身旁。黑魔樹是受到亡靈黑魔法汙染的樹木,曾經在卡倫大陸十分常見,這種樹的樹皮異常堅硬,堪比岩石,而且不怕火燒。不過,在被徹底砍倒,與土壤裏的魔力之源隔絕之後,黑魔樹會迅速腐朽。


    米勒迦放下斧頭,盯著漸漸變成黑色粉末的的樹幹,眼中射出憤怒的寒光,獠牙猙獰。這裏有一大片黑魔樹森林,說明邪惡的亡靈法師曾經糟蹋過這片土地,這個可以稱作家鄉的地方。


    作為一名影子大師,米勒迦能夠收發自如的控製怒氣,他迅速平靜下來,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半獸人少年。蒙多還在冰雪中奮力伐樹,喊著那種獨特的號子,隻是,沒有米勒迦的引領,號子的氣勢一聲比一聲虛弱。


    “米勒迦,為什麽停下來!”


    蒙多扔掉斧子,沒有影子大師的戰嚎指引,他漸漸失去了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戰斧再次變得無比沉重。此刻,臉上的汗珠,被寒風一吹,迅速結了冰,冷得仿佛置身冰窟。


    “今天到此為止!明天再來!”


    “米勒迦,明天我們修煉戰歌嗎?”剛才的號子聲,讓蒙多充滿了無限期待。不愧是影子大師,僅次於獸人劍聖的強大存在,在整個卡倫大陸都是令人尊敬的英雄強者!


    “從現在開始,忘掉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米勒迦猙獰一笑,大手指向前方的黑魔樹林,“等你把那些該死的黑魔樹全部伐倒,再去想別的事情!”


    那可是黑魔樹森林啊!蒙多有些發蒙,黑魔樹不是一般的大樹,樹皮堅如岩石,樹心卻腐敗不堪,沒有任何實用價值。


    “米勒迦,如果你想淨化這片土地,我們可以雇傭地精收割者,前幾天在路上,我看到了一個地精商會……”蒙多迅速明白影子大師砍樹的用意,隻有砍倒黑魔樹,土壤裏的亡靈餘毒才會漸漸消除,大地才能得到淨化。


    不過,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米勒迦的臉上,怒火正在積聚。


    “小子,你是在學地精耍嘴皮子嗎!”米勒迦揪住蒙多的衣領,憤怒的獠牙幾乎戳到了他的臉上,“獸人伐木隻能用斧子,記住,用斧子,雇傭地精這種事,想都別想。”


    獸人的唾沫,變成冰渣狠狠砸在他臉上,生疼生疼。蒙多卻沒有感到絲毫恐懼,他很清楚,獸人雖然是一個衝動易怒的種族,但他們真正動怒的時候,通常會用斧頭說話,而不是朝對方臉上噴口水!


    “米勒迦,你是要我學習戰嚎嗎?”蒙多的腦子終於又轉過了一個彎。


    “哈哈哈哈……”米勒迦一愣,隨即裂開獠牙猙獰的大嘴,肆無忌憚的嘲笑起來,“憑你像女人一樣的身板,如果聽到戰嚎,隻有一個下場——被嚇成白癡!”


    米勒迦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在黑魔樹森林附近,方圓數十裏都沒有別的居民。屋內生起炭火,架烤著小半隻野豬,溫暖且彌漫著肉香,跟屋外的風雪怒號相比,簡直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把這碗酒喝了!”米勒迦從隨身攜帶的大羊皮袋裏,倒出一種散發異香的液體,自己喝了一大碗,然後給蒙多倒了一碗。


    在獸人的盛情麵前,哪怕是最難喝的酒,也必須一飲而盡。


    “啊!”一口喝下後,蒙多像遭到電擊,猛的從地上跳起,捏住自己的喉嚨,拚命咳嗽。米勒迦哈哈大笑起來,少年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


    這一碗酒,仿佛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入口時宛若刀割。下肚後,烈火一下炸開,變成了滾滾熱浪,在身體裏瘋狂的衝撞遊走。熱流每竄到一個地方,身上就酸脹得幾欲爆開。


    “呼!”蒙多趴在木桌,額頭青筋直冒,想吐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他無法形容此時的感覺,體內雖然酸脹得要命,卻又隱隱透出一股快感!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米勒迦看扁,蒙多一聲慘叫後,死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任憑身上出了一層又一層臭汗。


    “這是魔獸晶核和藥草泡出的酒,我祖父留下的配方!”米勒迦對蒙多的表現有些滿意,他又倒了兩碗酒,然後把羊皮袋扔給了蒙多,“從明天開始,伐木的時候喝一口!”


    蒙多毫不客氣的收起來,獸人在交際時喜歡直來直去,送你什麽東西隻管接著,推辭或客氣,隻會被視作對主人的侮辱。這個羊皮袋很不錯,能夠裝十幾斤酒。


    “米勒迦,你在伐木時,喊出的號子是什麽?我在奧古瑞塔從沒聽到過。”蒙多猶豫了半天,終於提起膽子發問。


    “那是——伐木歌!我祖先的秘傳戰歌。”米勒迦突然咧嘴一笑,強壯的下顎豎著的兩根獠牙,一抖一抖,顯得更加猙獰,又說道,“獸人戰歌,其實都是伐木歌!”


    伐木歌?戰歌?蒙多心裏一凜,對於戰歌,他太熟悉了,奧古瑞塔訓練營的小獸人,每天幾乎隻用做一件事——學習戰歌。可惜的是,不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理解那種怒吼式的修煉到底有何奧秘。


    米勒迦喝下三碗酒,陡然像變了一個人,渾身赤紅,連眼珠子也射出暴狼一樣的血光。他說的每一個字,仿佛直接從喉嚨裏蹦出,金石擲地,煞氣十足。


    在卡倫大陸,獸人的酒量和酒品,都是出了名的不可救藥。蒙多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惟恐引爆火山。


    “獸人家鄉在一個美麗的冰雪世界,祖先們為了生存,常年在冰天雪地中砍伐大樹。巨人之力戰歌,冰霜石膚戰歌……一切戰歌,都是伐木歌……”


    “直到一百年前,獸人毀滅了自己的家園,通過黑暗之門來到卡倫大陸,跟該死的人類打了上百年的戰爭,無數戰歌從此失去傳承……”


    米勒迦依舊把混血少年視作空氣,一邊喝著酒,一邊自言自語,仿佛像吟遊詩人一樣說著酒話。說到最後,撲通一聲仰麵倒在地上,鼾聲大作。


    蒙多又從羊皮袋裏倒出一碗酒,“這酒真有這麽厲害?”他疑惑的咋咋嘴,然後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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