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魔法少女是大姊姊


    (嗯……好柔軟……)


    留真在半夢半醒間想著,已經多久沒有在蘇醒時感覺到這種觸感了?平常總是在絕對稱不上舒服,又冰又硬的地麵醒來的她,腦袋轉動著像要確認逐漸清醒的意識。


    從射入眼皮的光線,先感覺到的是天已經亮了。


    接著她心想「真懷念用這種輕鬆心情迎接早晨的感覺」,小小地感歎了一下。


    (而且……好暖和……)


    舒柔的暖意傳遍身體各角落,跟平常比起來簡直像在天堂。身上還蓋了條棉被,不但確實鎖住溫暖,而且質地輕盈,該不會這就是叫做羽絨被的東西?如果是的話,這裏果然是天堂吧?留真在意識朦朧中隻想著這個。


    大腦漸漸能對身體下指令了。


    (為什麽會這麽……舒服……)


    留真輕微動了動手。


    指尖碰到某種柔軟的東西。帶點溫熱的這個東西是抱枕嗎?留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它拉近自己,拒絕起床的大腦渴求那恰到好處的觸感。


    「唔、嗯……」


    抱枕似乎發出某種類似鳴叫的聲音。是什麽呢?留真又一次將抱枕拉近。


    「啊唔。」


    耳邊傳來微微的喘息。


    (!)


    留真張開眼,頓時倒抽一口氣。


    剛才被她當成抱枕緊緊抱住的東西是——如白雪般的公主。


    對一臉安詳睡著的白姬彼方而言,這樣的形容詞太合適了。


    (慢著,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吧!為什麽彼方會……這是什麽情況呢?)


    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麽危急的緊急事態了。


    躺在乳白色床鋪上,留真隻抬起頭環顧四周。


    ——這是個透明的房間。


    全白牆壁搭配木板地,房間中央放了張透明玻璃桌。牆角有一個木製矮架,架上排列著透明的玻璃工藝品。再上去的牆壁掛了個設計奇特的框,仔細一瞧,裏麵放著類似獎狀的東西。整個房間讓人印象最深的天空藍窗簾,在絢麗的陽光照射下發出淡淡光芒。


    盡管個人特色沒有很明顯,但整間房間是能淨化心靈的配色。


    「這是彼方的房間呢。」


    一旁睡得正香甜、模樣宛如少女的少年,身上穿的天空藍睡衣前排鈕扣沒有全部扣上,從胸部到腹部整個坦露,褲子也往下溜,露出一小截內褲。


    留真努力回想昨晚記憶中斷的部分,但是沒辦法。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狀況已經表明了事實。


    (這、這難道……就是……那樣?不,不可能是那樣……我們還是中學生呢。)


    腦袋一片混亂時,想到的事全都會朝向危險的方向發展。留真決定停止這個念頭,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上。


    (他還睡得真熟呢……第一次這麽近看他,皮膚真漂亮……肌理細致、剔透水潤,嘴唇也是小巧紅潤……)


    留真睡眼惺忪地看著,旋即甩開這近乎脫線的思考。


    (必須先把手移開……)


    她小心不吵醒熟睡的彼方,準備抽回環抱其背的手。


    (悄悄……悄悄地……好,放開了!)


    然後,急忙要起身時——


    (咦?)


    身體使不上力。畢竟不可能休息一天就恢複體力,何況她完全沒進食。結果,留真起身到一半就像被吸進去般,倒在睡在一旁的少年身上。


    (啊啊啊啊,這是空前絕後的大危機呢!)


    這個姿勢在旁人看來,隻像是她撲倒了彼方。她從非常近的距離直視彼方,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


    (彼方,好像女孩子)


    咕嚕——喉嚨發出的吞咽聲,聽起來大到讓心髒差點跳出來。


    (不對,說起來他真的……是男生嗎?)


    這是通往某個最危險選項的疑問。她的視線注視著彼方的身體,衍生出小小的好奇心。


    ——要確認,還是不要確認呢?


    接著,她的行動已經做出了回答。


    「這是不、不可抗力的……呢……」


    留真開始緩緩的,以讓人聯想到拆除炸彈的細膩動作,緊張地移動自己的手。


    謹慎再謹慎,手伸向上半身及下半身交界處的腰部位置。


    「……呼。」吐一口氣。


    (我隻是要稍做確認而已呢……應該輕輕摸一下就會知道吧?)


    一邊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一邊把心一橫。


    「……好。」


    「好什麽好。」


    咬。


    「哇啊!什麽?什……咦!你為什麽……」


    留真整個人彈起來逃到床角。她壓住被咬的鼻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從被窩裏鑽出來的一隻貓。「真是的,看來在棉被裏監視一整晚的做法是正確的。要是讓你那麽露骨地做出侵略性的『不可抗力』行為還得了啊!」


    相對於驚慌失措的少女,魔耶露冷靜地盯著她,眯起眼問:


    「那麽,你剛才到底想做什麽呢?」


    「呃!」


    留真在床鋪的一角,體驗到被逼到懸崖邊的心情。


    「基、基本上,為什麽彼方會睡在我旁邊呢!」


    她急得回避質問,岔開話題。


    「你昨天突然在戰鬥中昏倒,彼兒抱你回來後自己也跟著睡著了啦,因為他這陣子好像睡眠不足的樣子。」


    克蕾絲鬆了口氣,打算就這樣轉移話題,但是〡


    「對了,你剛才是想摸他哪裏啊?」


    (這麽快就轉回剛才的話題!)


    留真震驚地看著抓住弱點不放的獵人。


    「這個嘛,我也不是不了解唷!彼兒超級可愛又那樣無防備,難免會催化出入種種情欲,對吧?」


    臉上堆滿慈祥的假笑,魔耶露向前踏出一步。


    「你誤、誤會了呢!我才沒有那種情欲……」


    留真跟著向後退。


    「明明想摸那個部位,還說是誤會?」


    「那、那個,所以……」


    「所以?」


    「這……」


    「這?」


    背部頂到的牆壁是通往地獄的入口嗎?失去退路的留真,以猛烈到有如老虎咆哮般之勢,正色道:「~~~唔!因為很柔軟嘛!」


    「連語尾的『呢』都省了啊?」


    「再、再說,你還不是窩在棉被裏麵呢!是同罪,同罪!」


    「我是為了保護彼兒才鑽進被窩的!」


    「少騙人了呢!如果隻是監視,表情不會那麽開心呢!」


    「你說什麽!」


    魔耶露當場舉起雙手摸自己的臉。


    「你看吧!會想要確認,就是心虛的證明呢!」


    「呿,呢來呢去,真討厭!」


    魔耶露按捺不住,一口氣撲向床角的留真


    「跟語尾無關呢!」


    留真滾到床上,躲開攻擊。同時,還把床上的「什麽」用力踹下床,但是吵得正激烈的一個人與一隻貓,完全不在意那是什麽。


    ——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因為身體的刺痛而驚醒,看到一名少女與一隻貓正展開交戰。


    「~~~唔!」


    「……喝!」


    她們似乎在對罵,說話速度快到聽不清楚內容。


    「……為什麽在床上?」


    我從木頭地板上醒來,但印象中我有上床睡覺,所以,看來似乎是被卷入一人一貓的爭戰中了。


    留真和魔耶露打得很認真,但是從旁人眼中看來,真像小朋友在嬉鬧。


    ——隻會讓人會心一笑。


    「咦,衣服開了……我忘了扣嗎?」


    我慢條斯理地扣上鈕扣,試著出聲喊戰鬥進入白熱化階段的一個人與一隻貓。


    「那個……」


    「淫蕩貓淫蕩貓淫蕩貓!」


    「悶騷女悶騷女悶騷女!」


    看來今天又是雞犬不寧的一天啊,我打從心底這麽想。


    「好。」


    不理會留真和魔耶露,我起身走向窗邊。


    我一口氣拉開阻隔陽光的窗簾,把窗戶也整個打開後,打了個大哈欠,並感受著暖和的陽光、吹拂的微風與小鎮蘇醒的氣息。讓胸腔吸入滿滿的空氣,做了第一個深呼吸。


    「嗯∫今天不用去學校,要做什麽好呢?」


    我沐浴在清新的早晨中,背後——


    「你竟敢咬我!」


    「你竟敢拉我的胡須!」


    激戰仍僵持不下。


    「……唉。」


    她們每暴動一次,房間就變得愈來愈亂。到時候收拾殘局的一定是我吧,一想到此就覺得意興闌珊。


    「你們兩個,差不多……」


    「彼兒你閉嘴!」


    「沒錯呢!」


    完全聽不進去。


    「我一定要在今天和硬幣一決……咦,彼兒?」


    「彼方……你為什麽要確認拳頭的狀況呢?」


    這個準備運動正好可以提神。


    「母親大人說,對付無法溝通的對手就要用肢體語言。」


    我麵帶笑容地說,右拳擊在左手心。


    「慢著!彼兒,你的用法不對啦!」


    「彼方!人類應該是可以用語言溝通呢!」


    就這樣,雖然是個亂糟糟的早晨,不過一望無盡的遼闊天空,看起來比平常更晴朗。


    「留真妹,要再來一碗嗎?」


    一樓的餐桌如今成了一名少女的戰場。


    「唔、好,拜托!」


    眼前是以豪邁之姿用餐的留真。她在早上騷動到一半時,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我便邀她留下來吃頓遲來的早餐。


    (……吃相真驚人啊。)


    對了,由於魔耶露太囉嗦,所以被我關在房裏。


    偶爾會聽到它大喊「彼兒的貞操——」,但最好的做法就是當作沒聽到。


    在我盛飯的時候,留真接著將筷子伸向作為配菜的烤鮭魚。


    「來,請吃。」


    我添了滿滿一碗帶有剛煮好光澤的白飯交給她,她一接下碗就立刻狼吞虎咽。緊接著喝一口味噌湯,再扒飯、吃烤鮭魚,呈現不間斷的波形攻擊。那筷子的動作已經不是用夾的,而是用扒的。


    這樣吃的話——


    「……唔!」


    當然會噎到。


    「來,茶給你。因為很燙,得先吹涼才能喝唷。」


    我在喝光的湯碗裏注入熱茶,她馬上拿起來一口氣飲盡,想讓梗在喉嚨中的東西吞下去。


    接著她咳了幾聲後看向我,尷尬地別開視線。


    「對、對不起呢,我已經將近兩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


    我被她的話嚇一跳,不禁大聲說:「兩天?這種事不能說得這麽幹脆吧?」


    我終於可以理解她昨晚戰鬥時為何那樣疲累。疲勞外加營養失調,隻要有這兩項因素,當然別想動了。


    腦中接著浮現另一個疑問,不知道該不該問……


    「那個,留真妹。你如果不想說就不用說,不過,你平常都怎麽生活的?為什麽逞強成這樣也要打倒noise?」


    「…………」


    她默不作聲地低下頭,看得出她正用力握緊拳頭。


    「你不想說對吧?」


    昨晚戰鬥時展現出對nohse的執念,以及不顧自身安危的覺悟——對她而言,戰鬥似乎隱含某種莫大的含意。


    「那就不用說,不過……」


    我用平靜的語氣,告訴微微抬起頭的她:


    「——我無法原諒。」


    她的戰鬥意誌什麽的,這種事現在根本不重要。


    留真的眼神看向我,我則目不轉睛地回看她,不讓她移開視線。


    「那時候,你為什麽要一個人戰鬥?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卻執意要獨自奮戰。」


    「……那是……」


    「為什麽不利用我?」


    她當時拉住準備出手的我,打算一個人迎戰。


    我知道她有某個強烈意念,但是,「不應該一個人戰鬥的。為了達到目的而獨自奮戰到底,然後耗盡生命,這麽做或許很帥……我不打算評論這種作法的對錯,但是,我討厭朋友在眼前受傷。」


    「朋友?」


    仿佛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留真重覆道。


    「留真妹或許覺得自己受傷也無所謂,可是我討厭那樣,絕對不允許這種事。」


    最後,我說出自己真正想傳達的話:「請你多依賴別人——依賴我。」


    對於從不示弱的她,我隻有這個要求。


    「彼方……」


    她慢慢鬆開緊握的手。


    「好嗎?」


    我微笑,她也回以生硬的笑容。


    「……嗯,留真妹你臉頰上有飯粒。」


    「咦?啊……」


    我用指尖拾起黏在她臉頰的飯粒,直接送入自己口中,連指頭也一起含在口中。留真僵直地望了我一會兒,用食指輕撫臉頰說:「彼方從剛才……就像個新婚妻子呢。」


    「哈啊?」


    因為是含著指頭出聲,反應聽起來很怪。


    ——微微騷動人心的微妙氣氛,在餐桌上流動。


    這時,從二樓傳來「咚、啪噠啪噠啪噠」破壞尷尬氣氛的刺耳聲響,應該是魔耶露逃出房間了。


    「我把它的雙手雙腳都綁住了耶……是怎麽脫逃的啊?」


    「彼兒啊啊啊啊!」


    以超快速度滑到餐桌邊,魔耶露一開口就大叫道。


    它的樣子和被綁住時一模一樣,換句話說,它是以雙手雙腳被捆綁的狀態滾來的。這隻貓到底有多強壯啊!


    「你沒事吧,彼兒?好像有股非常甜蜜的氣息飄到二樓耶!你被『呢女』欺負了嗎?」


    「……被你搞砸啦。」


    我一邊歎氣一邊轉向留真,發現她的嘴角似乎微微揚起。


    「啊,你剛才笑了吧!我有這麽滑稽嗎?」


    「我、我才沒有笑呢!你在說什麽——」


    但是拜魔耶露之賜,她又變回生氣的表情。


    真是吵不膩啊!


    不過,至少從生氣的她身上,已經看不到昨天晚上的悲壯。


    ——讓我稍稍安心了。


    大啖完提前享用的午餐後,留真一臉滿足地準備回家。


    「你真的沒事了嗎?」


    我送她到玄關前,再次問她。


    結果她露出大無畏的笑容說:「你最好多陪陪魔耶露呢。她平常雖然是那副德行,其非常怕寂寞吧?」


    說出一針見血的話後,她堅定地強調:


    「我沒問題的呢,而且今天真的很謝謝你的招待。」


    她雙腳靠攏,對我行禮致謝。


    那動作很優雅,與她平常的粗魯模樣大相逕庭,嫻靜又文雅。


    「那麽,我走囉。」


    「……嗯,掰掰。」


    當我沉醉於這樣的落差時,她已經轉身邁步離去。


    剩下我一個人後,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悠閑的時間回來了。這陣子因為不平靜的日子不斷,我連好


    好仰望天空的閑暇也沒有。


    「先睡回籠覺吧。對了,在屋頂上來個久違的日曬也……」


    ——沙。


    「唔……」


    我真恨傳入耳中的這個怪聲。音量雖然比昨天那家夥小聲很多,但似乎離得很近。


    「要是留真妹聽到這聲音折回來就不好了……真受不了!」


    我躲在玄關的屋簷下,手伸向天際小聲喊:「遍及天空的盡頭。」


    光柱落下,而且相當華麗。


    「哇,搞什麽,太醒目了!太醒目啦!」


    光柱降落後,我毫不遲疑地從中抽出手杖。於是,莊嚴登場的光柱落寞消失。


    悄悄完成變身,我先跳上屋頂。


    「魔耶露……算了,應該馬上就能解決了吧。」


    聚精會神確認敵人的位置後,開始移動。


    白天人潮洶湧。盡管因為在建築物上跳躍而不至於被人看到,我還是無法不厭惡這身魔法少女裝束。


    首先,它作為戰鬥裝束,襯衫尺寸卻不合身。


    手藏在袖子裏的話,應該會妨礙行動才是。


    『你在說什麽啊,彼兒!從大大的袖口隱約窺見指尖!它隱含的意思,就足以打破一切的道理!』


    短到殘酷的迷你裙,隻要一起風,我就會在意得不得了。


    『呐,彼兒。我認為壓住裙擺的動作是一項奇跡,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語……』


    底下是超合身的綁腿褲。這算是最後的良心嗎?


    『關鍵就在這裏唷!綁腿褲在內搭褲中算是布料較多的,容易被誤當成遮掩內褲用的東西。但其實不是那樣,綁腿褲絕不是防守用的!你仔細看那在服貼下半身的伸縮布料突顯下露出的肌膚曲線,用黑色覆蓋卻如此引人矚目,甚至還因為遮掩而引人遐思,它正是魔性的內搭褲啊!就是因為看不見才會魅力無窮,綁腿褲是攻擊用的唷!』


    腦袋裏的魔耶露太囉嗦了,我發誓等一下要去修理本尊。


    「既然要穿女裝的話,像留真妹穿的那種小禮服還比較好……呃,我在想什麽啊!」


    穿女裝這件事就夠怪了。


    「難道我已經習慣了……沒這回事!絕對沒有!」


    之後有一會兒,我在內心中不斷自我交戰,在煩惱無法解決的狀態下,降落於發出噪音的鄰近公園。


    公園裏設置了秋千、砂地、蹺蹺板等最基本的遊樂設施。現在是假目的白天,但竟然看不到孩童們的身影。


    「不過,沒有人比較好……雖然感覺有些寂寞。」


    我環顧四周保持警戒,感覺到公園角落有異樣。凝神看去,發現該空間有一部分形成了漩渦。那種扭曲一看就知道不尋常,藉由集中意識還能感應到奇怪的噪音。而且,從那歪曲的空間裏還滴下黑色水滴。


    「這是什麽?」


    滴落於白天陽光普照的公園裏的那東西,整個黑漆漆的。


    彈來彈去的黑色凝塊,形狀讓人聯想到爬上陸地的水母。以前看到的noise都具有某種形體,但這家夥卻沒有明顯的形狀,不知道真麵目為何。


    「不管了,我可不想把假目的寶貴時間浪費在這家夥身上。」


    我舉起魔法道具,連結形象。打算全力撞飛它,順便消除壓力。


    「over……」


    抓緊手杖往前跳躍,與noise的距離逐漸縮短了。


    「th————」


    「小妹妹,危險!」


    就在我和noise的身影即將重疊前,眼前景色倏地滑向一側。接著遭到撞擊,身體被難以言喻的飄浮感包圍。


    ——感覺真不可思議,在飄飄然的氣氛中,許許多多的影象掠過腦海並漸漸消失。


    這是……回憶嗎?


    我翻滾著在空中掙紮了數秒鍾,接著身體直直往地麵墜下,衝擊力強到讓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是撞到公園裏的樹才停住。所受的傷就種種意義而言,算是嚴重的。


    「竟敢攻擊這麽可愛的小妹妹!」


    突然殺入的女性,不理會模樣比遭敵人攻擊還淒慘的我,展開雙臂站在黑色noise前。她的聲音在顫抖,但那不是來自恐懼,這點從她雙手充滿的力量就能看出其情緒為何。


    「我絕不原諒!」


    ——那是留著亮褐色秀發、鮮明憂麗的女人,燙卷的卷發紮成馬尾,從側麵看來簡直和鬆鼠尾巴一模一樣。


    就第一印象來看,我認為用幹練的大姊姊來形容她最適合。她個子高姚,身穿羊毛衫及長裙,斜背的包包上掛著釘鈴鐺鋃的吉祥物鑰匙圈,數量多到有些嚇人。大約有十來個吧,看起來好像很重。


    「呃,現在不是觀察這個的時候,noise……」


    對方原本瞪著noise的視線突然轉向我,她對我眨了眨眼並說道:「我馬上收拾掉它,等一下喔。」


    沒錯,她是對著我說。


    我這才意識到,難道——


    她動著嘴唇,口中念念有詞,我突然感覺到一股騷動。


    「這是……魔力!」


    在眼前,女性被光芒包圍。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與閃光同時浮現,視線還來不及捕捉,虛空中便出現了鋼鐵色的鎖鏈,覆蓋住她外露的肢體。


    鎖鏈形成的麵紗解開後,耳邊傳來她平靜的宣言:「tuner,幾瀨依。」


    略短的短袖束腰洋裝下露出修長雙腿。雙腿以黑色褲襪裹住,看不到肌膚顏色。不過,完全被覆蓋住的景象,反而感覺更煽情。


    與母親及克蕾絲不同,她服飾的設計也較穩重。


    唯一與眾不同的部分,是從肩膀繞至對角線腰際處,寬度細到隻能掛鑰匙圈的鋼鐵色鎖煉。暴露出胸部線條的那條鎖煉,作為裝飾未免太突兀了。


    「要去囉!『linkers』」


    在吆喝的同時,自稱幾瀨依的女性已經從那裏消失了。


    「好快!」


    我看不到她接近的動作。一回神,她已經逼近nohse。


    「呼!」


    她用力吐出一小口氣,右拳用力往下揮。


    看來她和我一樣屬於擅長近身戰的類型。隻聽到「咻」的空氣摩擦聲,她的拳頭陷入z○hse身上,不但陷進去還凹了一個洞。


    「哇哇,好惡心!」


    她在攻擊之後大叫,離開noise。


    拳頭陷入的部位仍維持凹陷形狀,noise扭啊扭地往上伸長,變成與發動攻擊的對手等身大,擺出備戰姿勢。


    「果然不能隻靠赤手空拳啊!為什麽半吊子竟然這麽強。」


    她邊說,右手邊緩緩往旁邊揮去。


    以此為信號——鎖鏈鬆開了。


    鎖煉脫離她的身體,在短時間內包圍四周,發出喀啦喀啦的尖銳聲音,最後回到她兩手上。長度應該有三公尺吧?繞成圓形的鎖鏈上有個酷似鑰匙圈的接頭,隻要拆開它,鎖鏈就會變成一長條。


    鎖鏈鞭——就我的推測,那看起來很像鎖鏈鞭。


    正確答案則在她的下一個行動得知。


    「好。」


    她右手用力一甩,鎖鏈宛如生物般動了起來。


    不待她準備好,noise率先攻了過來。那種身形能發動的攻擊就隻是猛衝而已,不過,由於被鎖定的魔法少女隻是佇立原地,這樣下去會被noise吞噬的。


    「快閃開!」


    我大叫,然而,從她口中發出的聲音卻相當從容。


    「沒那個必要啦。」


    這次她咻咻咻地揮動把玩了一會兒的鎖煉,將它纏繞在右拳上。


    纏


    在拳頭上的鎖鏈,整個覆蓋到右手肘。


    「鎖鏈護肘?」


    她左腳往前半步,右腳退後半步,配合腳步動作快速移動上半身,右手臂沿著腰部曲線向後方拉緊,吸一口氣到肺裏。然後,她右拳對準朝這裏攻擊而來的noise。


    「——喝!」


    拳頭揮出。


    她從腰際位置揮出沒有移動腳步的直拳,盡管動作簡單,卻是揮拳攻擊最正確的形式。單憑身體力量揮出的拳頭,不偏不倚地朝直線前進,纏繞的鎖鏈在我眼前留下暗淡的殘影。


    ——她用拳頭貫穿鎖定的路徑,名為拳頭的武器碰到了nohse。


    接著,noise沒有半點抵抗,拳頭直接打穿它的身體。


    磅!


    貫穿的瞬間,耳邊響起有如火藥炸開的爆炸聲。敵人的身體微微迸開,這是她的攻擊引起的爆炸。


    然後仿佛按下停止鈕般,雙方的動作都停住了。tuner與nohse呈現交叉狀態,而先動的是noise。


    維持腹部被拳頭貫穿的狀態,它的身體黏糊糊地融化了。連形體都無法維持的噪音,化成在地麵擴散的黑色水窪。


    喀啦。


    tuner解除纏住拳頭的鎖鏈。伴隨這個動作,黑色水窪變成光粒子旋即蒸發。


    「嗯~」


    確認敵人被消滅,魔法少女伸了伸懶腰,仿佛緊張的氣氛從來不存在。


    「……真厲害。」


    始終萬無一失,從容應對。


    克蕾妹已經很強了,不過這個人也相當厲害。


    一切結束後,三兩下就收拾掉noise的魔法少女走向我。


    「沒事吧?」


    她不拖泥帶水地親切問道,臉上露出會讓人無條件原諒她的溫柔微笑,並將手伸向我。我一直呆呆癱坐在地,雖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回握她的手。


    「謝謝……我完全沒事。」


    手心傳來濕潤的觸感,她慢慢拉起我,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太好了,怎麽能讓這麽可愛的女孩受傷嘛。」


    容貌上雖然留有些許稚氣,但優雅微笑的動作則讓人感覺到成熟女性的從容。當她靠近時,淡淡的香水味挑逗鼻腔,那是微甜的果實香味。


    「對不起喔,你很害怕吧?」


    這是草莓的香氣吧?酸酸甜甜的香味非常適合她。


    「不,完全不會害怕……突然被撞飛時倒是嚇了一跳。」


    「這樣啊!小妹妹你很堅強呢,好棒好棒。」


    她在我麵前半蹲下來,用光滑的手心摸我的頭。


    她是個兼具年輕及沉著感的漂亮女性。因為我很少接觸這類型的女性,所以我非常清楚自己很緊張,就連被叫成小妹妹也無法糾正她。


    「啊,沾到沙囉。」


    她輕柔地幫我拍掉膝蓋沾到的沙土。


    「不、不好意思。」


    我想好好致謝,卻沒辦法好好說話。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異樣,她像要消除我的戒心般對我說:「是不是我嚇到你了?別擔心,姊姊不是壞人唷,不會綁架你的啦!」


    「不是這樣的!你救了我,我怎麽會懷疑你……隻是有點訝異而已。」


    我是真的很訝異。平常在我周遭的人,多半是會讓人心想「!?」——這般個人風格強烈


    的離譜類型。但這個人完全不會那樣,簡直就是清涼劑。


    說不定在我內心深處,一直期待遇見像這樣貼心、溫柔又可靠的大姊姊。


    「……………………………………真可愛啊。」


    總覺得她剛才好像小小聲地說了什麽,是我的錯覺嗎?總之,我一直在等待這樣的際遇,這種感覺就叫做安心嗎?


    「……………………………………一下下沒關係吧?」


    母親大人是任性公主、魔耶露是野丫頭、留真妹太恐怖、委員長心機重、丈同學則是變態。


    怎麽想,都是些有一、兩項怪癖的人。


    我偶爾也想和沒有怪癖的人來往,這是我真正的心情。


    但這麽說起來,她摸我的腳要摸到什麽時候——摸?


    感覺到殺氣時已經太遲了。


    「就是現在!」


    她一把抱住了。


    ……根本不用去想「抱住誰」的疑問。


    「抱抱『∫∫肌膚滑溜溜、秀發柔順順、肌膚軟綿綿∫」


    我知道。雖然知道,但實在不想承認。


    「好久沒遇到水準這麽高的女孩呢∫」


    她來回摸啊摸地輕撫我的頭、咚咚地戳我的臉頰,還用她的臉頰磨蹭我。


    此時,我才終於發得出聲音:「……那個。」


    總覺得能夠保持冷靜的自己很悲哀。


    「什麽呀?」


    「胸部,抵到我了。」


    她的身體從正麵緊貼著我,隆起的部位正好碰到我的臉,這應該是我認識的人裏麵最大的。話雖如此,既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是最佳尺寸。


    「我在想什麽啊……」


    遇到這種情況時,健全又優良的男生應該要高興嗎?


    「可以埋進去唷~」


    這個人也實在是,開心地說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就算她以為我是女生,也太沒有警覺心了。


    「我不埋。應該說,請你差不多該放開我了!」


    「不行啦,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遇到呀。這∫麽可愛的女孩,要趁現在好好疼惜才行!」


    原來這是疼惜我啊……


    「可是,我認為突然抱住初次見麵的人還是很危險,應該說是少了點警覺心。」


    「反正有『阻礙認知』,沒問題的。」


    所謂阻礙認知,是藉由替換掉周遭人看到魔法少女時的視覺情報,使其無法鎖定魔法少女個人,是非常便利同時也是我生命線的魔法。


    可是——


    「那個……我也算是魔法少女,所以我想阻礙認知對我應該沒用唷!」


    「…………」


    臉頰磨蹭的動作倏地停止,現在她腦袋裏的思緒應該掀起了混亂吧?總覺得看得到她心在滴汗。隔一會兒,大概是思緒統整好了,她很快和我分開說道:「真的很危險呢。」


    對方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似地裝平靜。眼前的她,是我幾分鍾前注視的「沉著大姊姊」模樣,但是事到如今已經騙不了人了。


    「呃,那個小妹妹,你是新人吧?我先自我介紹喔,我叫做幾瀨依,喜歡的東西是可愛的女生——不對,是玩偶吧?」


    「為什麽是疑問句?」


    大姊姊連珠炮似地展開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紹,完全就是當之前行動全沒發生過的模樣。看到她這個樣子,我還真想幫她倒帶。


    然而,即使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她的模樣還是渾身不對勁。看來似乎是無法完全轉換回來的樣子。


    這種時候,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是試著推她一把。


    「你不用勉強……請隨意。」


    「!」


    聽到我這麽說,她身體的扭動馬上停住,然後開始微微顫抖。當顫抖達到相當程度時——


    「抱抱∫」


    ——她變成了野獸。


    那之後過了半小時,她才終於冷靜下來,變得可以正常交談。我們先互報名字,簡單介紹自己。


    「二十四!」


    聽到這個數字時,我不禁站起來大叫,甚至差點弄掉她買給我的罐裝咖啡,還好我想辦法在半空中重新抓穩罐子。


    「噓!彼方,噓!唔,所以我才不想說年齡的……」


    依姊眼中泛淚,低下頭來。


    原以為她隻是感覺比較成熟,沒想到竟是二十四歲的粉領族。


    依姊撿起滾落地麵的小石頭,隨意亂擲了起來。看到她鬧別扭的舉動,我趕緊打圓場說:「不過,你其實看起來更年輕呢,依姊。」


    「不用說了,反正我是老女人啦。」


    「不是啦!我會驚訝是因為依姊看起來更年輕的關係。」


    「隨便啦、隨便啦,我才不會被騙呢。」


    她連我發自內心說的話也不相信,這次改成將小石頭往上堆。她的手意外地靈巧。


    ——明明怎麽看都不像二十幾歲,鬧別扭時比我還孩子氣。


    「魔法少女該不會是被施了外表不會成長的魔法吧。」


    我輕聲道,小心不被陷入沮喪的她聽到。


    仔細想想,我的親人裏就有一人有這種情況。仿佛其年齡與外在一刀兩斷、永不連結——我的親生母親。


    「好,別再聊年齡的事了!」


    依姊一口飲盡手中微甜的罐裝咖啡,拾起掛了一堆吉祥物的包包起身。


    心情轉換真快!真不愧是大人,讓人感覺到年長者的堅強。


    「呐∫彼方,你認識克蕾絲嗎?克蕾絲﹒恰貝魯。我想你既然住在這一帶,應該有遇過她。她的眼神有點犀利,說話時語尾會加『呢』,皮膚摸起來滑滑的。」


    雖然最後那句話讓人莫名在意,但的確是我認識的她。


    「如果是克蕾妹,我認識唷,昨天也受到她的關照……至於皮膚觸感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我一說,依姊把手放到自己胸前。


    「太好了,原來你們認識啊!我很擔心克蕾絲最近怎麽樣呢。」


    從她鬆了口氣的模樣,感覺得出她很喜歡克蕾絲。


    「你們是朋友嗎?」


    「我是很想和她變成朋友……」


    她苦笑道,並將喝光的空罐子丟出。弧形軌道打中數公尺外的垃圾桶邊緣,彈到外麵。


    「因為呀,克蕾絲的性格有點魯莽不是嗎?有時候會去收拾明明在她管轄範圍外的noise。而且她從不依賴別人,讓我很擔心呢。」


    她離開長椅,把沒丟進的空罐子確實撿起並丟進垃圾筒


    她憂心的事應驗了,克蕾絲昨晚確實因為疲勞而昏倒。我本來猶豫該不該告訴她,但一看到她說話時擔心的模樣,便決定不說了。


    「你從以前就認識克蕾妹嗎?」


    依姊像在回憶往事般,眼神凝視著遠方娓娓道出:


    「……嗯,那孩子和我幾乎是在同時期成為tuner。當時我十九歲,她八歲。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非常震驚,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小的小孩當tuner。因為是住在鄰鎮,我遇到她的機會比其他女孩多。我從以前就經常說要幫她,不過全被她拒絕了。實際上,她從一開始就很強呢,強到不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


    「原來她從那麽小就在戰鬥啊……可是,為什麽要一個人……」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我間過她。可是那孩子頑固地說『因為我一個人什麽都做得到』,完全不告訴我……比方說她自己的事。」


    我可以理解。克蕾絲確實不太喜歡講自己的事,感覺就像是不願對他人卸下心防。


    「那孩子希望一個人戰鬥吧。」


    於是我用開朗的聲音,大聲對露出沉痛表情的依姊說:「你很喜歡喔!」


    「什麽?」


    「克蕾妹。」


    依姊的話裏充滿了擔心克蕾絲安危、為她著想的情感,那是非常溫暖、體貼的心情。


    隻見她猛然從長椅上站起來,反應有些誇張地拚命搖手,語無倫次地辯解道:


    「那是沒錯啦,不,那個,可是因為我們都是女生……」


    「這和性別無關。」


    「姊姊的確覺得,如果可以慢慢地、好好地、黏答答地馴養像克蕾絲那樣不羈的女孩也不錯。對別人很冷淡,隻有和我見麵時會大喊『姊姊,』跑過來。哇哇,真愉快啊!」


    「依姊?」


    她的話從這時開始轉向奇怪的方向。


    「要是她用強硬的態度拜托我,比方說『姊姊,請抱緊我!』我實在……」


    「依姊!」


    雖然彼此站得這麽近,我卻覺得她非常遙遠。


    「啊,不過也不能忘掉彼方。讓彼方穿上軟綿綿的娃娃睡衣,然後在睡前寂寞地跑來我房間,雙手抱著枕頭說:『姊姊,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完全沉浸於妄想中的她,看來是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然後啊,順利的話三個人能同住一間套房,一起去買東西和煮菜,偶爾還會換穿彼此的衣服,感情要好地一起洗澡,睡覺時也睡在同一張床上……」


    「——失禮了。」


    咻咚,我以手刀敲她的頸部。


    「唔。」


    她的身體應聲倒下。


    「…………」


    我緊張地屏息守候,要是就這樣變成……


    幸好過了幾秒鍾,她若無其事地起身。


    「我、我剛剛……」


    她甩甩頭,環顧四周。


    她果然和丈很像。


    我猛然憶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應該不會錯,一旦進入妄想就無法抑製這點,和「他」一模一樣——就是那個名列棘手友人名單前幾名的明日野丈。


    「依姊,你該不會平常就是那個調調?」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一邊摸頸部一邊壓低聲音說:「不是的,平常我會忍耐。我呀,平常隻要看到可愛的女孩,就會忍不住產生妄想……可是又不能對身為tuner的女孩這麽做。身邊的女孩都好可愛,我覺得好痛苦好痛苦。不過這件事不是被彼方你知道了嗎?所以,好像有點失控了。」


    她變成一副泄氣模樣的大姊姊。


    喜歡可愛東西這點,隻要看她包包上掛的整把鑰匙圈就一日了然。


    「……有什麽關係?」


    這次換我丟出空罐。


    「?」


    發出鏗的空洞聲響,空罐打在垃圾筒邊緣。


    「我不在意唷!在我麵前時,請做真正的你就好。」


    咖啡罐彈向正上方,橫向旋轉。


    「既然是喜歡的事,就不應該忍耐不是嗎?」


    彈起的空罐仿佛被吸進去般,落入垃圾桶內。


    「彼方……」


    依姊甩了一下栗色馬尾,眼中露出喜悅之色,抓起我的手。


    「那、那你先喊我一聲姊姊。」


    「絕對不要。」


    「啊啊∫溫柔又嚴厲的彼方,真棒!」


    看來,我又多了位特立獨行的朋友。


    這時候在白姬家。


    「……真慢啊……彼兒。」


    說著「隻是稍微送她一下」而與克蕾絲一起出門的彼方,過了半小時仍遲遲未回家。就連魔耶露也開始感到不安,轉啊轉地在玄關前徘徊。


    「該不會是那個『呢女』直接把彼兒……」


    魔耶露的思想依舊偏差,腦袋裏邊浮現出一個個限製級幻想,邊等待彼方歸來。


    嘟嚕嚕、嘟嚕嚕……


    家裏的電話鈴聲,傳到掩不住焦躁的魔耶露耳邊。


    裝置於玄關通往廚房的走廊上的電話正在響。魔耶露急忙跑到電話旁敲落電話聽筒,對著話筒說:「喂。」


    『喂,請問這裏是白姬同學家嗎?』


    「對啦對啦,沒,錯。」


    魔耶露聽過這個聲音,但想不起來是誰。不過,衝著是女生的聲音這點,它


    的態度就變得很粗魯。


    『……請問,可以換彼方同學來聽嗎?』


    但魔耶露不客氣地說:「彼兒出去啦。」


    『這、這樣啊……那,可以麻煩你轉告他一件事嗎?』


    「好好,請~說。」


    少女的聲音裏感覺不到她對這種輕率的應對有任何不滿,她客氣地說出要事:


    『隻要跟他說——別忘了明天的約定,我想他應該就明白了。』


    「知道了,我會這樣跟他說。」


    一瞬間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是剛才的對話中並沒有奇怪之處。


    『嗯。那麽,打擾了。』


    聽到電話斷掉的喀擦聲,魔耶露針對不對勁的原因思考了一會兒。它本來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在思索的過程中,想到了唯一忘掉的事。


    「啊……我忘了問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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