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熏風高中步行約十五分鍾,便可遠離市區。而這個神社就座落於郊區的一小座綠林環繞的山頭上。


    爬滿裂痕的石階,紅漆斑駁的鳥居,結滿蜘蛛網的本堂——雖然日正當中周邊卻一片昏暗,那是因為盡情伸展的樹枝,已經完全覆蓋整個神社的上空。樹枝所掉落的枯葉也不斷地增加——


    這是個無人維護、冷清至極的神社。


    朔在神社的某個角落,一問小祠堂前屈著身雙手合十膜拜。


    祠堂裏,有座狐狸樣貌的石像。朔微睜開眼,目光直直凝視著那座狐狸石像。


    突然間朔的鼻子微微動了一動。


    「——來了嗎」


    朔掩上祠堂的窗。起身後朝向石階的方向。


    他看見鳥居下方,來了一座龐然大物。


    那是個臉、頭、胸、肩膀、胳膊、手腕、尤其腰圍部分相當肥胖粗壯的男子。男子超乎尋常的巨大,身上卻披著熏風高中的西裝外套。


    男子的左眼有個十字形的傷痕。


    「你終於找上這裏了,歡迎光臨啊——熊田流星!」


    朔才說完,熊田嗬嗬地笑了。


    朔慢條斯理地往神社境內的中心走去。


    「看來你對我寫的情書很感興趣嘛。」


    熊田彎起闊嘴,同樣邁開步伐,還發出「咚、咚」的腳步聲。


    他把雙手插進懷裏。


    「嘿嘿……好久沒這麽熱血沸騰啦。收到如此大膽的愛的告白,我怎麽可能沒有反應呢!」


    熊田拿出折好後在朔的麵前把信攤開。朔看見信紙上方自己的筆跡,咧笑大笑。


    攤開的日本和式信紙上方隻寫著一行字——


    去死吧!


    信上的字跡就像蚯蚓蠕動般潦草。


    朔揚起笑聲,熊田也跟著哈哈大笑。


    「那麽,咱們馬上開始吧?」


    「等等。」


    熊田大手一轉準備發動攻勢,但朔伸手阻止他。


    「我不想受到無謂的幹擾……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這場打鬥,我先張開結界。當然,這個結界隻是壓抑住打鬥的氣息而已,沒有其它功能。」


    熊田瞇起他的右眼。


    「哼哼……你不想這場打鬥讓別人知道,指的是監視官他們吧?還是——」


    朔沒有回話,立即將自己纖細的手指一彈。


    瞬間落葉卷起,從地麵飛出一根根細長的棒子,那些全是金屬製的樁子。


    飛射出來的大批樁子,一齊發出光芒。


    接著光芒變成線向前延伸,而其它被埋在圓筒當中的樁子,則各自串連,最後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包圍著朔及熊田,並且閃耀著青白色的光輝。


    「嘿嘿?這個不是我們的招術吧。不像是妖怪的招術,反倒像是人類的技法。」


    「……你介意嗎?」


    「不,完全不介意。我倒想問可以開始了嗎?我已經等不及啦!」


    熊田的鼻息紊亂,他將拳擊手套般強壯的手指一彎,做出緊緊握拳的動作。大小如排球般,但形狀則像是兩個岩石所組成的拳頭,正喀鏘喀鏘的互相撞擊著。


    「當然,隨時奉陪」


    「那我就上了!」


    話聲剛落,熊田立即揮拳。


    朔發出像是濕抹布甩打在牆壁上的悶哼聲後,瞬間飛了起來。旋空飛起,一頭撞上結界。


    結界頓時劈裏啪啦地冒出青白色的火花。


    不停的發光及抽搐之後,朔終於從結界脫身。他踉蹌地走了幾步後——向前撲倒在落葉堆中。


    「……咦?」熊田維持出拳時的姿勢,不解地皺起眉頭。


    「果、果然有效……吶……」


    朔倒在地上,他的銀發及皮外套冒出一絲絲白煙。雖然他想要撐起身體,但顫抖的手臂卻支撐不住,臉整個往地麵撞去,還咳、咳、咳地不斷幹咳。


    「這就是,熊田流星……你的力量嗎……」


    朔一半的臉還埋在落葉堆裏,卻咧嘴笑了。


    「——難道說,你是故意讓我打中的?好小子!」熊田邊苦笑邊摸著自己的胡渣,而朔在他麵前就像是剛出生的小馬一樣,搖搖晃晃地立起身子,步履蹣跚的走近熊田。


    「接、接著換我了,對吧。我要出招囉,喂……我要出招了,你覺悟吧!」


    咦?在熊田嘴一彎的瞬間,已不見朔的身影。


    熊田屈起身體。


    朔的拳突擊而來,正中熊田的心窩。


    「——怎樣,你看得到剛剛的攻擊嗎?」


    朔得意地笑著,在他的上方——熊田的笑容更充滿了自信。


    此時一個巨大的榔頭掉落下來,那是熊田緊握的鐵拳。熊田的榔頭穿過朔身邊大力槌在地麵上。


    隨著槌落的拳頭,大地劇烈搖晃,枯葉也都飛了起來。


    朔迅速離開熊田。他踩著輕盈且奇妙的步伐,穿梭在飄到腰部左右高度的葉子群中。


    「——怎麽樣,你碰得到我嗎?」


    朔笑問,熊田也報以幾聲嗬笑。


    放學後,從學校回家的路上。


    一如往常地,耕太的兩側分別被千鶴和望兩人所占據。


    一邊身材豐腴有彈性,一邊身材則纖細柔軟,被兩個不同類型的女性肉體抱住,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耕太情緒已快到達臨界點了!


    奇怪,平常的話應該都可以忍受得住……


    微微彎下腰的耕太暗想著。今天中午那件事……耕太的手及耳邊,又響起「啪啪」的聲音,以及麻麻的觸感。


    受不了,實在折騰人……


    午休——


    (那家夥啊,每天都會來找我哦!)


    耕太的腦袋裏浮現出銀發男不懷好意的笑臉。


    「……呃,千鶴學姊。」


    「什麽事呀,耕太。」


    千鶴笑容滿麵的應答。是因為中午的事情解除她的壓力了嗎,否則現在她明明和情敵走在一起,看起來卻興高采烈的,而且笑容還如此耀眼奪目。


    「呃,沒事……」


    「嗯?」


    「不,沒事,沒什麽事。」


    結果,耕太隻能繼續低著頭。


    唔,千鶴歪著頭想事情。突然問她露出開心的表情,她依舊緊抱著耕太,另一隻手則伸進自己的包包裏。


    「對了對了。我呀,作了一個可以讓耕太振奮精神的東西喲,總算是織……」


    「——給你,耕太」


    咦?耕太與千鶴同時發出詫異的聲音。


    仔細一看,望遞出的是一個紙袋。


    「這是給、給我的嗎?」


    望點點頭。


    耕太趕緊把手伸進紙袋,他立即摸到觸感柔軟的東西。


    「這是……」


    紙袋裏的是一條黑色的圍巾。


    「不會吧!」在一旁偷看的千鶴倒吸了口氣。


    「這是,我自己織的……圍看看吧,耕太」


    「哦,好。」


    在望的催促之下,耕太圍上圍巾。


    沒歪沒斜沒有露出線頭,整條圍巾的針目非常平均,一點也不像是外行人織的。軟綿綿滑溜溜的,耕太的臉頰感受到非常舒服的觸感。


    「真厲害……謝謝妳送我這條手織的圍巾,望。」


    耕太微笑道謝,望也開心地咯咯笑。


    「什、什麽嘛!」


    冷不防地,千鶴橫擋在兩人之間。


    「真的是妳自己織的嗎?其實是用買的吧?也未免織的太好了吧。」


    「是我自己織的呀。昨天晚上熬夜織的。」


    「妳哪叫熬夜呀。我這才可憐呢,因為妳那笨蛋哥哥,害我最近每天每天都徹夜不眠啦!那個笨蛋,明明是隻狼卻能連一小搓尾巴都不露——」


    「……哥哥?狼?」


    聽到耕太的嘀咕,千鶴發現自己說溜嘴了,立刻用手捂嘴掩飾。


    「千鶴,妳跟朔之間果然有什麽事吧?」


    「呃?沒有啦,其實……」


    「千鶴和我哥哥,昨天晚上也有見麵吧?」


    「等、等等,妳給閉嘴啦!」


    「不隻昨天,前天晚上也是,大前天晚上也是,還有大大前天……」


    「——閉嘴!」


    千鶴用力甩出包包。望眼睛眨也沒眨,一手接住朝鼻子飛來的包包一角。耕太立刻衝到千鶴麵前緊張地大喊:


    「——千鶴,妳在做什麽!」


    「什、什麽嘛,耕太。那家夥是狼人耶,剛才這樣丟,對她又造成不了威脅……其實該防的人是她!」


    「就算這樣,對著她的臉丟包包也太過分了!」


    「什麽嘛什麽嘛。耕太你為什麽護著她?你應該要護著我才對吧?因為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為什麽你不護著自己的女朋友呢?」


    「不是這樣的……千鶴學姊,事情不是妳說的那樣!」


    「我不知道啦,我隻知道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話……」


    「妳就隻會裝胡塗……真的什麽都被蒙在鼓裏的人是我才對吧!」


    耕太用力地甩開千鶴的手。


    「咦?耕太?」


    「妳不也是一樣,每天和那個人,那個叫朔的人見麵!為什麽要和他見麵?妳的男朋友是我才對啊?那又為什麽要和朔——」


    耕太「啊」地張開口不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看到千鶴皺起眉心,瞪大了雙眼。被耕太甩開手後,千鶴就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是、是嗎……原來,耕太,你是這麽想的。」


    千鶴眨了好幾下眼睛並低下頭說:


    「也是啦,這也沒辦法,因為我都沒有跟你解釋嘛……哈哈——」


    她低頭一會兒後——突然抬起臉來。


    眼尾上揚的鳳眼,濕潤的眼眶,緊盯著耕太直看。


    「我會把事情說清楚的。我是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一直沒說出來——」


    千鶴的表情認真好似在想些什麽,接著又像是發現到什麽似地,轉過身去望向遠方說:「朔現在……好像正在打鬥?對方難道……熊田!根本還沒弄清楚,那隻笨狗對那隻好勇鬥狠的笨熊男到底有什麽企圖……真受不了!」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


    然後轉過頭,對上耕太的視線,但那一瞬間視線卻有些遊移。


    「對不起。耕太——我一定、絕對會跟你解釋的!但現在我隻能跟你說,對不起!」


    然後奔馳而去。


    千鶴蹤身一躍,跳上圍著住家的圍牆,接著再往上跳攀上屋頂。她就這樣在屋頂上拔腿奔馳,不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她剛才提到朔,對吧。」


    仍然緊抱住耕太的手的望,小小聲地碎念著。


    一陣刺痛。


    耕太感到胸口疼痛。


    「之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對吧。看到我哥,然後就追了過去。」


    好痛、好痛。


    「我哥和千鶴,到底都在做些什麽呀?大半夜裏的……」


    好痛、好痛、痛徹心扉……


    耕太已經按捺不住胸口的疼痛與撕裂般的痛楚。


    吱嗄嗄嗄嗄。


    在屋頂上奔馳的千鶴,像是注意到什麽似地突然緊急剎住。


    「什、什麽呀,那個是!是大老鼠?還是可惡的房屋改建業者?」


    千鶴無視於腳下住家內的人類對她大聲抱怨,又咻地跳回馬路上。


    出現在千鶴麵前的是一棟兩層樓的公寓建築——那是耕太的宿舍。


    「耕太……」


    千鶴咬著下唇並把手伸進包包裏。


    她從包包拿出來一條到處都是線頭,而且又歪又斜的,像是紅色圍巾……的東西。


    「說什麽希望他能諒解……我,好像任性了。」


    她「咚」地大力敲著自己的頭。


    然後抬頭望著宿舍,手裏的圍巾抓得更緊了。


    地麵劇烈搖晃著。


    結界的牆上吱嘎吱嘎地出現了裂縫。樁子亮品品地閃耀著,描繪在地麵上的光圈顏色開始變深。結界開始出現裂縫。


    「哈啊!」


    熊田用力揮拳。


    他臉上已布滿多道瘀青,西裝外套也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裏麵的白色汗衫也染上了血色。


    「嘿!喝!」


    他雙拳瞄準朔的方向,用盡全地揮拳過去。


    然而,他那岩石般的重拳卻沒有擊中朔。因為快要打中之際,朔的身體便滑溜地避開。但事實上並不是真的用滑的,隻是朔的動作看起來像是滑行般快速。


    「啊……」


    熊田以直拳突擊。直直向前打出的那一拳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擊中朔。因為朔又敏捷地躲開出拳的時機。


    哈哈,熊田瘀青紅腫的臉笑了。


    「這招就是打倒桐山的奇幻招式嗎。拳頭一攻擊你就往後,拳頭一收回你就又往前……怎樣都打不到你。嗬嗬……有趣。還真是有趣吶!」


    朔也跟著笑了。


    他的臉,除了一開始吃了熊田一記所受到的瘀青之外,再沒其它傷處。


    「你還是頭一個稱讚這招式有趣的人吶。大部分的人都是擺出一副超~級厭惡的表情而已哦!」


    哈哈……


    如岩石般壯碩的熊田,笑得連肩膀也跟著晃動。


    「我看到囉,那招式的秘訣就是步伐的移動吧!」


    「……你這家夥果然厲害。那麽,如果秘訣就是步伐移動的話……你想怎麽對付?」朔驚訝地挑著眉說。


    「直接秀給你看比較快啦!」


    熊田作出像是往地麵揮拳的動作。因為兩人的打鬥導致所有的落葉幾乎全都飛開,露出長滿雜草的地麵。


    「原來如此。往地麵揮拳,步伐的移動也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朔點點頭,手指著熊田說。


    「答對了!」


    「嗯,謝謝……不過,這樣就變得很無聊了。」


    熊田將往地麵揮出的拳,改朝朔揮去。嗬嗬,他笑了。朔也跟著哈哈大笑。


    「——喝啊啊啊啊啊!」


    熊田使盡全力。粗壯的身體變得更加壯碩,嚴肅的臉變得更加嚴謹。當他運力的同時,腰一扭瞬間擊出右拳。


    「嗚喔喔喔喔啊啊……哼啊!」


    當他擊出一記拳頭時,頓時響起如薄紙片被搓破時的聲音。


    原本站在遠處拳頭根本不可能被命中的朔,卻突然啪地彈起來,直接往後飛撞上結界。結界劈裏啪啦地出現裂痕,樁子發亮著。朔身上嗶嘔昵嘔地流竄著青白色的氣體。


    「竟然被打中了、中了——可惡!」


    朔從結界用力抽離自己的背部。身上還啪昵啪喱流放著電力,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兩、三步,失去力氣的臉突然上揚,愴惶的跌向一旁。


    到目前為止,朔所在位置正後方的那片結界,已經受到了一至兩次的衝擊。結界晃動,衝擊的力量從樁子傳導至地麵,因此使得地麵也跟著搖晃,而構成結界的樁子則發亮的叫人張不開眼。


    「那、那個招式,不是在那種時候用的吧,老兄。」


    朔擦拭嘴角。唇邊留下紅色的血跡。熊田哇哈哈的大笑。


    「因為這招,會讓你沒有閃躲的餘地——」


    他訝異地睜大眼睛。


    抽了抽鼻子,表情有些僵硬,隨後又搔了搔頭說:


    「唉……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嗯?」


    扭著腰準備再度出拳的熊田,因為這句話他那刻著十字形傷痕的左眼頓時一歪。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能夠戰到最後,一定要跟你拚出個勝負才行,可是……這樣的話,就不得不使出最後的絕招。不巧的是我的絕招,一天隻能使用一次吶!」


    「咦?」


    聽完後,熊田放下高舉的拳頭。


    「也就是說,你還有別的事嗎?」


    「非常抱歉!雖然跟像你這樣的男性打鬥對我來說有點勝之不武……」


    嗯哈、哈哈……熊田邊笑邊用手咯咯地搔著肚子。


    「那,好吧。對我來說也是一樣,如果小子你使出最後的絕招的話——」


    「你自己也非得使出最後的絕招不可。」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


    接著一起轟聲大笑。


    「哇哈哈哈……原來你這麽了解我呀。對了,你打算何時和那家夥打一場啊?」


    「這個嘛……發生了一點預料之外的事,快一點的話就是今天,慢一點的話是明天吧。那,老兄,我這邊有些事想請教一下。」


    「嗯哈哈……打從見麵一開始你就想問了吧」


    哈哈大笑之後,朔靠近熊田的耳邊竊竊私語。


    熊田也爽朗地笑著邊聽邊點頭。兩人果然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吧。我在場的話會打擾你們吧……那些家夥也等的不耐煩了。」接著熊田舉步向前,指著結界說:「這個,可以解除了吧?」


    朔立刻彈動手指,結界的青白色光芒瞬間消失。


    「大部分都已經都解除了,全拜你驚人的攻擊所賜。」


    「我常被這麽抱怨呢……不過,我怎麽可能手下留情呢?」


    熊田嘀嘀咕咕地叨念著,他跨過變成一般金屬棒的樁子,大步走向石階並穿越過鳥居。


    穿過鳥居後,準備踏上石階時——熊田抬頭抑望。


    對著茂密繁盛的樹林,輕聲地喃喃自語:


    「——那家夥真強!」


    壯大的背影隨著腳步聲走下階梯。


    朔則悠閑地穿越鳥居,往下探視。


    「咦……」


    緩緩走下階梯的熊田,周遭有無數的黑影跟隨著。


    黑影雖然算是個人影——不過頭頂上長了角、眼冒紅光、用線吊掛在樹稍、身形比熊田還要巨大、在空中隨風飄蕩滑來滑去,其它還有像是河童頭的少女發出「呱呱」的叫聲——真是一群奇形怪狀的家夥。


    「熏風高中裏還藏著這一大群妖怪啊……」


    奇形怪狀的黑影們,幾乎全朝著朔的方向投以充滿敵意的眼神。其中有幾個人,拿著超大件西裝外套幫熊田更衣。


    嗬嗬笑著,朔轉身走回神社境內。


    「沒想到竟然能夠瞞過我的鼻子,真是了不起的家夥們。原來如此,這麽一來我也知道了上頭那些家夥已經開始有所戒備。那些妖怪們,說不定有個強而有力的頭頭在帶領他們——這樣的話就算是我背後有組織的力量,但要擊潰他們可能沒那麽簡單了。」他邊走邊喃喃自語:「擁有強大力量的頭頭……會是熊田嗎?還是砂原?或者是……那家夥?」


    朔在神社境內的中央,來回不停地跺步。


    「喂,你到底打算躲到何時啊?」


    他抬頭看著鳥居上方的樹枝,盯著的樹葉沙沙地晃動。


    這時一個影子飛出來。


    「——朔!」


    在笑容滿麵的朔麵前,降下一道身材豐盈的身影。


    對方頭一甩,金色的長發垂落在西裝外套的背部。那個人的頭頂上露出一對狐狸耳朵,還露出藏在裙子裏的尾巴。眼尾上揚的鳳眼,直勾勾盯著朔。


    「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給我說清楚!」


    幻化成狐狸姿態的千鶴,瞳孔閃亮亮地燃燒著金色的火光。


    耕太一麵歎著氣,並打開宿舍的房門。


    他用腳後跟脫下鞋子後往後瞄了一眼。通往二樓的樓梯欄杆前方,望仍站在那兒。雖然望邀他一起出去走走……耕太又歎了口氣。


    「等等,等一下哦!」


    他靜靜的把門帶上。


    千鶴學姊……


    為什麽,不敢把話說清楚呢。是因為望就站在門的另一邊嗎?


    耕太走入微暗的房間,當他想放下包包時,卻發現桌上好像放著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東西……?」


    他伸手拿起來。


    不知道是什麽紅色毛線類的東西。到處都是線頭,針目的位置還有縫隙都不對稱,整個是歪歪斜斜的。真是一團奇怪的東西。


    耕太在那團編織物的下方,看見一張留言。


    (我想你應該看不出來這是什麽吧,但這是條圍巾。很抱歉我的手一點都不靈巧。)


    那行雲流水般的筆跡,是千鶴所寫的。最後還印上一個淡桃紅色的唇印,從這唇印也能看出留言的人就是千鶴。


    「這個是……圍、圍巾?」


    耕太想將圍巾拉開來。


    才拉開又馬上全部彈回去。哈哈,耕太笑了。


    「哈哈,織得真遜呢。千鶴學姊,真是有……夠……」


    嗚。


    耕太的目光轉眼問失去了焦點。


    他把千鶴織的圍巾緊緊抱在胸前。眼淚奪眶而出,鬥大的淚珠撲簌簌地流下來。淚水肯定也沾濕了胸前的圍巾吧。


    耕太跪在塌塌米上。


    「……千鶴學姊……?」


    他用力倒吸著鼻涕,鼻涕卻又好像快要流下來似的。


    耕太不停啜泣著,眼淚怎麽樣都停不下來。


    我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居然傷害了千鶴學姊——她對我那麽好。


    耕太緊抱著圍巾,彎身把頭靠在塌塌米上。而腳尖則不斷踢著塌塌米。狠狠地、用力地,踢了好幾下。


    耕太打開門。


    望原本掛著微笑的臉,瞬間沒了表情。銀色瞳仁直盯著耕太的脖子看。


    耕太的脖子上,披著紅色和黑色兩條圍巾。


    「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


    「……嗯。」


    「我有話,想跟妳說。」


    耕太滿眼布滿血絲地說著。


    「……嗯。我明白了。」


    望點點頭,目光並沒有離開那兩條圍巾。


    2


    神社境內,朔與變化為狐仙的千鶴對峙著。


    「怎麽了,千鶴……為什麽一副恐怖的表情?現在的表情,如果被耕太看到的話,妳那浪漫的百年之戀馬上就會吹了哦!」朔聳聳肩說。


    「夠了,不要再那裏瞎扯了!」


    千鶴的眼角更加上揚。


    「朔……你剛才跟熊田話別時,是不是問了這些話?說什麽『小山田,那個被千鶴附身的小山田耕太,是不是比你強?』。而對於這問題熊田也點頭承認——承認小山田的確比自己強。」


    哎呀,朔搔搔頭。


    「果然被妳聽到了呀」


    「我的耳朵,可是聽的一清二楚!」


    千鶴的狐狸耳朵晃動著。


    「真是的,女人的順風耳真的很恐怖耶.尤其隻要是跟那小子有關的事情,就絕對逃不過妳那對比閻羅王還要銳利的耳朵。」


    「不


    要再瞎扯蛋了啦!」千鶴大聲咆哮。「重要的是熊田最後說;!『老弟,果然你的目標是小山田呀?』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你不是說要打倒學校最強的妖怪嗎!那意思不就是要打倒的是熊田嗎?」


    朔仰天大笑。


    「喂喂,剛才熊田不也承認了嗎?學校最強的妖怪,就是妳那可愛的男朋友小山田耕太呀……」


    「怎麽可能?」


    「沒錯!」朔直指著千鶴說:「打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是耕太。故意惹妳在我的身邊來來去去、讓望去接近那小子、故意在砂原和八束的麵前說出我的目標、和熊田流星戰鬥——這些全都是為了要摸清小山田耕太的底細。」


    千鶴驚訝地睜大的雙眼,漸漸合上。


    「……摸清他的底細,又能怎麽樣?」


    「這個嘛,妳猜呢?」


    「——朔!」


    千鶴的金發輕盈地舞動著。


    「千鶴……距離上次和妳認真對戰,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吧……?」


    朔得意地笑著說,身形開始緩慢地晃動起來。


    耕太和望兩人,一起定在岸邊河堤的小路上。


    在他們身邊,靠白線的那一邊往來的車子呼嘯奔馳;左手邊則有隔開小路及河堤的護欄,再過去一點就是寬了的河川。河川的對岸有好幾棟的高樓大廈,這裏是這座城市的中心鬧區。


    望今天並沒有如往常般抱著耕太的手臂,隻是默默地跟在耕太身後不遠處。


    「那個……」


    「走吧,我們去那裏。」


    耕太轉過頭來,看見望指著通往河堤的階梯,望不等耕太回答望就徑自走向階梯。耕太則默不作聲地追趕過去。


    迎著河川所吹來的風,河堤上的青草隨風搖曳沙沙作響。


    「看起來好溫暖哦!」


    被狂風吹亂了銀色發絲的望,盯著兩條圍巾同樣被風吹舞著的耕太。


    「……的確非常的溫暖。」


    「是嗎?但我覺得……好冷。」望垂下雙眼,倚靠著耕太說道。


    「望……我,其實……」


    然而望隻是,緊緊抱著耕太。他感受到了望溫熱的體溫。


    「我不想聽。」


    她緊緊地抓住耕太的衣服。


    「但是,妳得聽我說。」


    「我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


    耕太突然被望給壓倒在草叢裏。


    望在耕太身體上方用四肢撐起身體。她那銀色的眼珠,靜靜地俯視著耕太。他們倆被長得像腳一樣高的雜草所包圍,而望的身後是一片了闊的陰暗天空。


    「現在,千鶴和我哥兩人正在碰麵喔!」


    「……我也這麽覺得……」


    望的眉劍微微皺起淺淺的皺紋。


    「這樣……你也不在意嗎?」


    「並不是不在意,怎麽可能不會在意。」


    耕太露出輕笑的表情說:


    「沒錯,我很嫉妒。從之前知道千鶴和妳哥哥——朔兩人很久以前就是朋友開始,就一直一直很嫉妒。而當我無意劍知道千鶴和朔兩人有在碰麵時……雖然覺得非常不甘心卻也忍受下來了。」


    「忍受……為什麽?」


    「因為我很遜。本來,我就已經配不上千鶴了……居然還嫉妒她們,我不想讓千鶴知道我內心懷著這種既無聊、沒用又令人討厭的心情。我不想讓千鶴知道這種事。」


    耕太垂下眼簾,淺淺地笑了。


    「還說什麽為了千鶴好而教訓她一頓……肯定以為我隻是個愛亂發脾氣的人。」


    「可是,我很高興哦!」


    望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打斷耕太的話。


    「保護我不受千鶴傷害,我真的非常地高興啊。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以及每次見麵的時候,耕太總是一直維護著我,所以……」


    「——我,不能和妳在一起。」


    望的身體變得僵硬。


    「……是因為千鶴嗎?」


    「嗯。」


    「……因為,你喜歡千鶴?」


    「嗯。」


    「可是千鶴她,她卻老是在傷害你。現在還去和我哥碰麵!」


    「就算這樣也……因為我是千鶴的男朋友。」


    望喪氣地低下頭。銀色的發絲飄垂,遮住她的臉。


    「……你想聽嗎?」


    「咦?」


    「我哥哥的陰謀。我哥哥,是為了某種陰謀才會利用千鶴。」


    「利用……千鶴?」


    「要我告訴你也可以,不過……」


    望將身體貼近他,從瀏海的空隙中露出濕潤的銀色眼眸。


    「耕太,這麽一次就好。」


    她嘟那淺色的雙唇。


    「你也親我一下嘛……」


    啾。


    望訝異地瞪大雙眼。


    因為嘴唇碰到的隻是手掌——當她知道耕太用手擋住時,遺憾之情全寫在眉宇之間。


    「耕太……為什麽?」


    「因為我又不是望的男朋友。」


    望的銀色眼珠開始骨碌碌地轉動。


    她的眼眶頓時冒出鬥大的淚珠,鼻梁也整個揪皺起來——


    「——哇!」


    望趴倒在耕太胸前,身體不斷抽搐著。耕太則戰戰兢兢地把手伸到望的背部並輕輕拍一拍試圖安慰她。頭頂上的天空,是暗晦的灰色。


    望用力倒吸著她那可愛的鼻子。


    「——真不明白,我為什麽要哭。」她跨坐在耕太的身上,把手放在自己胸前。「因為我這裏突然感到,揪得好痛,覺得好寂寞空虛……然後就在耕太的胸前哭了。但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耕太非常了解她的心情,卻故意不回答,他催促著望,要她站起來。


    「……其實,我之前也才哭過。」


    「哭過?」


    「嗯。因為,我是個愛哭鬼。」


    望斜著頭,嗬嗬地笑了。


    「我們倆個還真像吶。」


    「嗯。」


    望嗬嗬地笑著。


    笑著笑著,最後挺著胸膛說:


    「耕太。」


    「什麽?」


    「——我決定了,我要把哥哥的惡行惡狀全都告訴你。」


    「回答我,朔!」


    千鶴蹤身一躍在空中旋轉一圈,接著再順著力道下降,單腳擊刺——這一招就是所謂的千鶴回旋踢。


    朔則以單手接過。


    「喂喂……真不像妳耶。正麵攻擊我是沒有勝算的哦!」


    「別囉嗦!」她轉動尾巴。朔稍微側過臉後輕鬆閃避。他偷看到隨風掀起的裙底風光,開心地吹起口哨。


    「白色的呀……這也不像妳會穿的顏色哦!」


    「你這隻色狗!」


    千鶴趕緊挑開,接著兩隻手掌分別朝上朝下,伸往不同的方向。右手掌向上往樹枝方向,左手掌伸向地麵的落葉堆。


    「嘿。」


    她快速卷起樹枝下兩側的枯葉。不隻地上的落葉,連殘留在枝頭樹稍的葉子也被卷落,卷落的葉子形成小型旋風,最後旋風越卷越大。


    眼看神社內已經被枯葉旋風吞噬了。


    「好令人懷念的招式……果然,妳是想施展狐之葉這招吧?」


    朔已經被旋舞的葉子給團團包圍,眼前幾乎看不清楚了。


    「不過……」


    朔閉上眼睛,抽了抽鼻子。


    啪一聲地扭轉身體。


    此時從葉子形成的牆中,飛出淡淡的火球。朔從空隙中閃過,火球消失在牆裏,過了不久便響起爆炸聲。


    「這招對我來說是沒用的,千鶴!這點妳也非常清楚明白吧!」


    一瞬間,從各個方向接連飛射出火球——狐火。


    朔就算閉上雙眼也能輕鬆接過那些狐火。


    「光聞味道我就能察覺出來了。差不多該結束這種沒啥作用的雕蟲小技了吧?」


    「看我的!」


    朔一個箭步朝向千鶴出聲的方位踏出去。


    突然問,他發現從聲音的相反方向射出了火焰。


    「妳也太嫩了吧!」


    朔一個回身接住了狐火。接著立即出拳並跳了起來。


    化成一根箭矢的朔,弄散飛舞的葉子,直直向前踩踏。千鶴感到相當驚訝——拳頭


    就這麽直直朝著心窩而去。


    「嗯?」


    沙沙,千鶴的身體變成葉子崩潰四散。隻留下一套熏風高中的製服。


    「移形換位呀……這招也很教人懷念呢!」


    朔嫌麻煩地將掉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與y領衫撥掉。熊熊燃燒的葉子與火球正迅速地從他的正後方逼近——


    瞬間爆炸。


    「打中了嗎?」


    「沒中!」


    千鶴身上隻剩下內衣褲,臉上還露出開心的表情,朔則站在她的身後。


    嘖了一聲,千鶴朝後方肘擊。但在反擊之前就被朔從後方扣住雙手且勒住脖子。


    「呃……」


    「妳變弱囉,千鶴。」


    千鶴慌亂地拚命掙紮,尾巴也用力地甩打著朔,但沒什麽用。


    「你覺得你對耕太出手,砂原和八束會默不作聲嗎!朔,我是不知道你到底來自哪個組織,現在熏風高中背後可是有『葛之葉』的組織在施加壓力……」


    「沒用的!」


    「什麽沒用啊!『葛之葉』的力量有多強大,你應該最清……」


    「對啊,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就是那個組織裏的一員啦!」


    「——你說什麽?」


    千鶴終於停止反抗。


    「我應該暗示過我目前屬於『葛之葉』吧?『葛之葉』是不會對『葛之葉』施加壓力的。更何況妳還有砂原他們那些人在背後吶。」


    「什、什麽叫做躲在背後呀?」


    「千鶴,到了這個地步妳還裝傻……?」


    「朔,你,難道——」


    千鶴再度暴動起來,抵抗得比之前更加激烈。


    「那些家夥將『葛之葉』長年以來所尋找的東西藏匿起來。這可是嚴重背叛了『葛之葉』哦!」


    「放開!放開我,朔!」


    「總而言之,『葛之葉』要的就是——千鶴妳囉。」


    朔放聲大笑。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葛之葉』沒想到妳居然混在妖怪當中,而且還跑進他們營運掌控的學校裏念書!哈哈,這樣一來他們當然找不到囉!那是誰的主意?是砂原嗎?還是——」


    千鶴憤恨地咬牙切齒。


    瞬間身體燃燒起來。


    全身被淡淡的狐焰之火所包圍——不過,朔好像沒有打算放開千鶴。


    「沒用的,千鶴……」


    繞在脖子上的手臂,增加勒緊的力道。


    包圍千鶴全身的火焰,漸漸變得越來越弱。


    「耕太……抱歉……了……」


    火焰終於完全消失。


    飛舞的枯葉突然停下來。視線恢複清澈,在神社境內,朔從後方抱著半裸的千鶴。


    「——耕太,抱歉了,是嗎?」


    朔的臉上沒有任何一處受到灼傷。他把手指伸入口中,用力吹,立即響起尖銳的口哨聲。


    汪!汪!汪!


    有個小小紅褐色的物體迅速跑來,在朔的麵前坐下,汪汪地叫著。


    那是隻柴犬。


    「有事想拜托一下……用這個當作酬勞如何?」


    朔從皮衣的口袋中,拿出三根牛肉條。小柴犬汪、汪、汪地又叫了三聲。


    「這是……怎麽一回事?」


    耕太和望並肩坐在河堤上一塊剛好可以當成板凳來坐的大石塊上。


    「可以再、再說一次嗎。葛之葉……邪惡組織……掌控學校……?」


    「就是說,我哥他呀現在在幫一個背地裏掌控著熏風高中的邪惡組織,叫作『葛之葉』的組織做事。」


    「等,等一下。我不太理解什麽叫做邪惡組織。」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覺得那樣子形容感覺比較酷。」


    「啊,我。」


    「然後呀……哥哥他之所以會加入組織都是為了我。」


    「……為了妳?」


    「嗯。因為我本來應該被關進監獄的。」


    望大方地說出來,反倒是耕太嚇了一跳。


    「為、為什麽!」


    「他們說,我是一匹狼,又是孤單一個人,如果放任我的話或許將來可能會變成力量強大的邪惡妖怪,所以在我長大成人之前,都得待在監獄裏。」


    「所以妳在那裏……見到了朔?」


    「他說在我長大成人之前都會照顧我。所以我哥哥他在我長大成人之前,都必須待在『葛之葉』。」望微笑著響應。


    「他不算是……壞人嘛。」


    望左右搖著頭。


    「我哥哥說,每次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被當成壞人看待。所以他說幹脆去當壞人算了。」


    哈、哈哈……


    這個人真是厲害呀,耕太心裏想著。


    「然後,呃……哥哥他幫『葛之葉』做事是為了我沒錯,不過加入的原因,好像是為了某個女人的樣子。」


    「女人?」


    耕太的心開始感到不安。


    「是哥哥很愛慕的女人……他說他一直很愛慕這個女人,為了保護她才會加入組織。因此身為妹妹的我,也無法完全置身事外。」


    「那個女人,該不會就是——」


    嗅嗅!


    望動了動鼻子。


    接著站起來,朝向身後。用力吸著空氣。


    「汪!」


    「汪!」


    聽到望的叫聲,從河堤上也傳回了叫聲。


    「呃,望,發生什麽事了?」


    「那隻狗,是哥哥的夥伴。」


    「咦?」


    護欄底下,有一隻紅褐色全身毛絨絨的小狗,用力甩呀甩地搖著尾巴。


    「是那隻……嗎?」


    那隻小狗從河堤斜坡急奔而來。蹦地跳上來,跑進望的手邊。小狗吐著舌頭大口喘息,還汪汪地咆哮著。


    望取下綁在小狗項圈上的信紙。


    「這個,寫著耕太收。」


    「我、我嗎?」


    耕太接過折起的信紙,打開來看。


    ——女人在我這兒。若想要回去的話,就一個人赴約。


    除了勉強才能看懂的筆跡,信紙上頭還挾帶著一個蝴蝶結。


    望抓起蝴蝶結,努力嗅著味道。


    「這個惡心的味道……是千鶴的。」


    接著她又看了看信紙上的筆跡。


    「這麽醜的字……是我哥寫的。」


    啊嗚~~~小狗搖晃地抖動全身。


    「牠說,牠可以帶你去那個地方。」


    望幫忙翻譯。


    「耕太,我也一起去。」


    耕太默默地搖頭。目光直直看著小狗。小狗有點被那堅定的眼神嚇到。


    「你這個人真是的!」


    路邊一整排的行道樹底下,紅音和多由良一起並肩走著。紅音揮舞著拳頭說話,


    多由良則在一旁把雙手架在脖子後方,敷衍地響應著。


    「中午你就這樣被千鶴甩掉,然後一直沒回來,想說你該不會發生什麽事吧……還是說你睡到現在?你到底是去學校作什麽的——」


    嗬啊~~多由良打了個哈欠。


    「源!」


    呃,多由良將哈欠給硬吞了回去。


    「你這個人真是的,真受不了你!」


    「喂,妳看看那邊……」


    「你別想要我,我才不會……咦?」


    紅音瞇起雙眼看向多由良手指著的方向。她抓住眼鏡一邊,稍微調整了位置。


    「咦……那不是小山田,和一隻小狗?」


    耕太也注意到多由良他們。


    腳邊的柴犬,則發出「啊嗚~~」的叫聲。


    「——小山田,你在做什麽呀?」


    「溜狗吧?不好意思我得快一點了。」


    耕太和柴犬從紅音身邊走過。


    「喂!」多由良喊道。眼神銳利地瞪視著柴犬。小狗全身紅褐色毛微微晃動著。「雖然我不清楚你幹什麽啦,但是……需要我幫忙嗎?」


    耕太定神看著多由良,並用手摸摸柴犬的頭,安撫著發抖柴太。


    「不,不用了,沒關係。不過……謝謝。」


    他急忙低著頭離開倆人。


    「……他好奇怪哦。」


    「什麽奇怪?」


    望著遠離而去的耕太背影,紅音則輕輕地抿著嘴。


    「有人會不牽狗的項圈溜狗的嗎?該怎麽說呢,小山田看起來像是跟在那隻小狗後麵一樣。」


    「那小子都說是在溜狗了,我想就是溜狗吧……應該。」


    多由良目光銳利地瞇起雙眼,一直盯著耕太的背影。他盯著耕太脖子上迎風飛揚的,一紅一黑的兩條圍巾。


    3


    「唔……嗯。」


    千鶴微微睜開眼,無法聚焦的瞳孔茫然地飄移著。


    「妳醒來了嗎?」


    「朔……?這裏是……?」


    千鶴伸直雙腳在木頭地板上坐起身。眼前出現的是背對她坐在地板邊緣的朔。他的對麵是廣闊的神社境內。


    「我……」


    千鶴晃動的眼珠,突然定住了。


    她想要起身,卻跌了一跤。千鶴身上隻剩下內衣內褲,手腳都被一條黑色的繩子捆綁住。她轉頭向後看。千鶴剛剛一直倚靠著的是捐獻箱。


    這裏是神社堂內。


    「——朔!」


    即使掙紮,千鶴也隻能像芋蟲一樣翻滾身子。


    「放開我,你這隻色狗,變——態!」


    「色狗也好什麽都好,那副樣子是妳自己造成的吧。妳忘記了嗎?因為妳使用了移形換位的招式呀!」


    唔!千鶴低吼。


    金色發絲變得蓬鬆毛躁,狐狸耳朵及尾巴的毛也豎了起來。


    「妳別白費力氣了。這繩子是特製的,是用了好幾種處女毛發所編成的繩子,上頭施予了非常強的咒力。就算是我,用盡全力也無法掙脫的這繩子。」


    千鶴完全聽不進去。


    她使盡全力,用尾巴的前端找尋繩子打結的地方。


    「真受不了!」朔站起身,扶起千鶴並讓她背倚著捐獻箱。


    千鶴鼻息紊亂地喘著氣。


    最後她終終認輸地深深歎了一口氣。千鶴把頭靠在捐獻箱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這麽一來就全都結束了吧……照理說你隻要趕快把我交給『葛之葉』那些家夥就能交差了事吧!不過,我會詛咒你詛咒到死的!」


    蹲在千鶴身旁的朔,露出輕笑的聲音。


    「妳覺得我會出賣妳嗎?」


    哼,千鶴撇開頭。


    「不然你幹嘛把我綁成這樣!你該不會說這是你奇怪的癖好吧!」


    「千鶴,雖然現在『葛之葉』還不知道妳的事,但他們已經開始起疑了。熏風高中那邊也是……領導的砂原也已經開始被懷疑了。雖然現在還沒嚴重到懷疑他們是叛亂者,不過,總有一天那些家夥就會發現到妳的存在,隻是遲早的問題罷了。」


    朔起身,背對千鶴。


    「你這是什麽意思……朔?」


    「到了那個時候,就要看他能不能發揮足以保護妳的力量。」


    「你說的他……是耕太?」


    千鶴突然挺身向前,差一點就要跌倒。


    「不會吧,難道你這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測試耕太嗎?」


    朔沒有回答,走出本堂。靴子磨得地板吱吱作響。


    他一直走向通往地麵的木製樓梯,並站在地板邊緣的地方。


    「朔,回答我!你為什麽會知道那些事情?不隻我被『葛之葉』追殺的事,其它包括我藏身在熏風高中但『葛之葉』居然不知情的事,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


    「給妳一些提示吧。小山田耕太是不是隻剩下一個親人?」


    「……難道你是指他爺爺嗎?」


    朔走下樓梯,靴底響起嘰嘰聲響。


    「喂,話還沒說完——」


    「全部告訴妳也可以。像是到底是誰告訴我這些事,為什麽妳會被『葛之葉』追殺,妳的真麵目究竟是什麽,還有——源千鶴與小山田耕太,前世結下了什麽因緣等等。」


    「我和……耕太的前世因緣?你在說什麽啊,我和耕太隻是偶然相遇,然後就對他一見鍾情。」


    「什麽一見鍾情,妳還真相信這種事啊?」


    「什麽意思……?」


    「剩下的部分,如果那小子打贏我,我就告訴妳。」


    「如果那小子打贏我……你說的那小子,該不會是——!」


    「汪!」


    這時境內的遠處,從石階下方傳來尖銳的狗叫聲。


    「汪汪?」


    「怎麽這樣……呃。」


    千鶴努力地在地板上蠕動爬行。


    她一直爬到樓梯的邊緣後,挺直身子。


    「——耕太——!」


    耕太也聽到了那扯破喉嚨的叫喊聲。


    「千鶴學姊!」耕太穿過鳥居,急急跑向前。他踩踏著境內的落葉,打算直直朝本堂的方向前進——一名銀發男出現阻擋。


    朔嗅了嗅氣味並盯著耕太問:


    「他真的是一個人來嗎?」


    「汪,汪。」柴犬回答。


    「……真的嗎?」


    朔把手插在腰間,咯咯笑著,肩膀還跟著震動。


    「你在半路上遇見多由良時,沒有跟他求助嗎?還有,你是真的要來救千鶴的嗎?對狼人的我來說,要對付你這個手無寸鐵的人類…….」


    「什麽求助啊……你到底想對千鶴怎麽樣?」


    耕太反問道。


    「你以前不是千鶴的夥伴嗎?但是,為什麽——」


    耕太……從本堂探出身子的千鶴。豐滿的胸部以及腰間,都隻穿著一件內衣內褲,真是誘人的狐狸精啊!


    「為什麽你要要這麽做?」


    「因為我們是朋友……吧。」


    「咦?」


    「別囉嗦了!」


    朔慢慢開始晃動身子。耕太明白——這是朔對桐山所使用過的招式。


    「兩個大男人奪取心愛的女人時,哪有什麽理由的?重要的是誰能誓死保護那女人……是誰,擁有這種強大的力量。對吧?」


    「不行!耕太,快逃!」


    千鶴幾乎快從樓梯上跌下來似地,用力的從木板之問采出身子。


    「那隻笨狗的能力跟熊田不相上下啊!耕太,你會被殺掉的!」


    看見千鶴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耕太也下定決心。


    耕太擺出架勢。雖然沒有什麽打鬥的經驗,但他姑且作出拳擊手的動作,把雙手舉到臉旁。


    「耕、耕太!」


    千鶴頓時刷白了臉,朔則嗬嗬笑了。


    「我要麵對。我要戰鬥。我一定會——保護千鶴的!」


    「第一階段,合格。」朔用手指著耕太說。


    「咦?」


    「不過……」


    朔的身影頓時消失。


    「隻有這樣是不夠的。」


    聲音從正後方傳來。當他轉身回頭的瞬間,額前一道閃電飛馳而來。


    啪嘰。


    「哇呀!」


    耕太按住前額蹲下身來。


    被淚水給模糊的眼睛仍緊抓著朔的身影不放。銀發男維持著彈出中指的姿勢。看來自己大概是中招了吧。


    呃,居然用彈額頭的招術……


    「不行,我不能隻是說說,我一定要贏,不管用什麽方法,都非贏不可。一定要誓死保護千鶴學姊才行啊。」


    耕太用力咬著嘴唇。額頭隨著心髒的鼓動發出從未感受過的痛楚。


    「——耕——太——!」


    千鶴從本堂的方向跳過來。宛如芋蟲蠕動般的姿勢。


    她在木樓梯的地方摔倒。咚、答、碰,繼續跳著,咚鏘,又跌倒。嗯……拾起頭來的千鶴,臉頰上沾粘著葉子和泥土。


    「千、千鶴學姊,妳不要亂來!」


    「亂來的是耕太你吧……既然如此我也——」


    唔~千鶴發出低吟聲。


    金色的發絲瞬間閃耀著光芒,沙沙的飄動。


    「喂喂,千鶴……不是提醒過妳了嗎?就算再怎麽努力,妳都無法掙脫那繩子的哦。」


    「嗬嗬……耕太。」


    千鶴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戴了圍巾——謝謝!」


    耕太披著的兩條圍巾,其中紅色皺巴巴的圍巾,閃現金色光輝。


    「啊……千……鶴學姊?」


    轉眼劍光輝越來越亮,開始放射出絢麗的亮光。


    「……喂!千鶴,那到底是什麽?」


    哈哈哈……千鶴笑的在地上翻滾。


    「你以為我隻是送了個手工編織的圍巾給耕太而已嗎?那個也是我特製的護身用圍巾,裏麵包含著我滿滿的愛意,不隻是條溫~~暖的手織圍巾,也是用我的毛發……和這條可惡的繩子一樣,都是用處女的毛發編成的!」


    千鶴用尾巴前端,指著綁住自己的繩子。


    「把那些毛發燒成灰,再加入更多更多的千鶴濃縮精華,注入最後一切的念力,全部都在那條圍巾上!」


    「……處女的毛發?」


    「你懷疑嗎?討厭啦,我可是純淨無瑕的處女耶!」


    「不是的,算了暫且先不管那個……妳說那是用毛發製成的,不過你的發型什麽的好像都沒變。」


    「身上的毛發……又不隻有頭發一種。」


    「怎麽可能。」


    朔瞇起雙眼仔細打量。千鶴則一副「看什麽啦」,害羞地扭著腰部。


    「……妳真的變了。」


    他揪著臉說。接著他又迅速往耕太的身邊走去。


    「原來是這樣呀。妳可以透過這條圍巾,傳送妳的力量給他……」


    剎那間,耕太的身體起了變化。


    頭頂長出一對黑色的狐狸耳朵,腰間長出一條狐狸尾巴,然後臉頰各長出三根胡須。相反的,圍巾的光芒卻越變越弱。


    耕太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這麽一來……他用力地握緊拳頭。


    「朔……我其實並沒有想要戰勝你。」


    嗯,朔揚起眉。


    「——哦?」


    「因為我不喜歡傷害任何人……但是——」


    他用力將拳頭朝向朔直擊而去。


    「但為了保護千鶴學姊,我必須和你戰鬥!因為千鶴學姊……是我的女朋友!」


    這些話使千鶴感動得全身發顫。她的狐狸耳朵、尾巴和毛發全都豎直起來。


    「耕太……」


    她全身微微地發抖。


    「我要出擊了!」


    耕太奮力出拳。


    他縱身一躍,拳頭用力揮向朔的臉。


    打中了!


    「咦?」


    打中目標的耕太感到相當詫異。


    耕太很清楚,朔和桐山對戰時因為那奇妙的移動,所以桐山一直無法命中他。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打中他。


    朔吃了耕太一拳,發出痛苦的聲音並向後倒。


    接著立刻彈跳回來。


    「哇!」耕太驚呼一聲並跳開。


    朔朝地下吐了口唾液,連耕太都清楚那一灘紅色的東西就是血。


    「嗬嗬……你的力道並沒有熊田強嘛?看來你是透過圍巾產生的變化,直接以活體的方式與千鶴合體,所以力道才會差這麽多。」


    噗通!


    耕太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沒錯,目前耕太的身體裏並沒有湧現上次那股強大的力量。不過,即使如此……


    「喝!」


    那一拳從朔的身上滑下來。不對,應該說看起來像是滑下來的。


    「拜托……攻擊時竟還特地發出聲音,你不用那麽好心告訴我攻擊的時機啦。」


    唔,耕太無法反駁。


    「有空隙!」


    又被他給彈到額頭。痛啦!


    「耕太,葉子,快使用葉子!」


    什麽……?耕太頓時看向千鶴。


    「聽好,就像這樣——」


    接著,千鶴閉起眼睛。


    突然劍有條蕊從耕太的頭部穿過去。


    腦中頓時浮現出類似設計圖的畫麵。也就是寫著如何使用力量的圖案。那張圖從耕太的頭部擴散至身體的每一處,滲透至身體裏。


    「啊……原來是這樣。」


    呼,千鶴放心地吐了口氣。


    「這下你懂了吧?耕太。」


    「懂、懂了,我這就試試看!」


    耕太立刻跳離開朔,並將兩手一手朝上一手朝下。右手掌向上往樹枝方向去,左手掌則伸往地麵的落葉堆。


    「喝!」


    當他大叫時,葉子開始慢慢地飛舞了起來。動作看起來相當笨拙。


    朔手插著腰,看著自己的周圍葉子層層覆蓋。


    「好拙哦!而且這種技倆……」朔大聲「喂」了一聲繼續說道:「就算你用葉子包圍我,但這招術對嗅覺靈敏的我是行不通的啦!喂,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朔將雙手遮住嘴邊當作擴音器大聲喊道,而千鶴此時卻出現在他麵前。


    「什麽?」


    穿著製服的千鶴立即給他一記飛踢。


    「——要你好看啦!」


    朔迅速地將她的腳撥開,千鶴的身影頓時變成葉子當場崩散。隻剩下她製服還留在原地。


    「我不是說光憑味道就能分出真假嗎?妳的技巧應該要再純熟一點啦……」


    千鶴又再度從葉子群中出現。


    這次朔的臉色變了。他用鼻子嗅了嗅,並睜大了眼睛。


    「這是什麽……」


    穿著內衣模樣的千鶴跟剛剛一樣朝他再踢一腳,來不及反應的朔連忙閃過。


    「這不是衣服上的味道,而是真正的千鶴的味道……難道那條繩子被解開了嗎?」


    「可惡……!」


    他反射性地揮拳出擊。


    拳頭不偏不倚擊中了千鶴嬌俏的臉,但接下來的情況卻令朔瞠目結舌。


    因為這次千鶴也潰散成一片片的葉子。


    「……這是怎麽回事?可是不對啊,這味道的確是……」


    四周狂亂舞動的葉子力道逐漸減弱。當視線一片晴朗時,朔他看到耕太正抱著倒在地上的千鶴。


    「耕太。」


    長著狐狸耳朵的千鶴磨蹭著長著狐狸耳朵的耕太臉頰。耕太臉上的胡須因而彎曲。


    朔將手伸進眼前的一堆枯葉之中。


    接著捏起了一條白布。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千鶴的味道那麽真實。」


    那是千鶴的內褲。


    「因為為了保護千鶴學姊,我會不擇手段。」耕太抬頭看著朔說:「我已經把千鶴學姊要回來了。」


    「那你想怎麽做?」


    「咦?」


    「事情還沒結束呢。隻要我想的話就能夠立刻將她再奪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耕太低頭地看著千鶴。


    接著他抓著千鶴的肩膀說:


    「來吧,千鶴學姊。隻要我們兩人合力肯定連朔學長……」


    「不行!」


    千鶴將臉轉向一邊拒絕他。


    「咦?為、為什麽?」


    「因、因為……如果我再繼續附身在耕太身上的話……耕太就會變不回來了。」


    「變不回來……那是什麽意思?」


    「耕太你沒發現嗎?你能察覺到妖怪的氣息、能夠看見桐山的空氣之刀,而且……越來越會使用妖怪的力量了。我想那是因為我附身在你身上的緣故吧。如果一直附身下去的話……耕太就會跟我一樣變化成妖怪了!」


    「我會……變成妖怪?」


    耕太用力吞了口口水。


    「不、不過隻要再附身一次的話……」


    「不行!隻不過附身四次你就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多一次都不可以!」


    「那麽,你現在該怎麽辦啊?小山田耕太。」


    朔緩緩靠近他們。


    「如果你們合體說不定就能打贏我了。不過,你也有可能跟我們一樣變成妖怪哦……該怎麽辦?你想到什麽好法子了嗎?小山田耕太。」


    「我……」


    耕太盯著千鶴豔麗的桃色雙唇。


    「你也有家人吧?如果你變成妖怪的話,該如何麵對他們呢?」


    耕太的視線立刻浮現出嚴厲卻又溫柔的祖父。


    「爺爺……」


    抓著千鶴肩膀的力道頓時加重。


    「耕太……算了,我自己有辦法處理自己的事……你快逃吧。」


    「不要!」


    耕太將手繞到千鶴的後腦勺。千鶴不禁微微一震。


    「不、不行,耕太!」


    「就算要逃,我也要跟千鶴學姊一起逃!」


    「不可能的,憑你的速度是贏不了他的,一定逃不掉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知道,所以——」


    耕太將頭湊了過去。


    千鶴想將頭轉開,但耕太硬是將她的頭轉正。


    「不、不行啦!耕太……」


    「我想要保護妳……就跟之前一樣,不隻被妳保護,我也希望能夠保護妳——所以,就算要我變成妖怪……」


    「耕太……唔……」


    四片嘴唇相疊。


    千鶴先是驚訝地睜大眼睛,接著又開心地輕輕閉上眼睛。


    「……?」


    耕太與千鶴同時睜開眼。


    「為什麽——」


    「無法合而為一?」


    「第二階段,合格!」


    朔站在背後,直指著他們說。


    「我不是說過了嗎?千鶴。這條繩子是特製的,隻要被這繩子給綁住,你們就無法合體了。」


    「——朔,你從一開始就在耍我嗎?」


    耕太將勃然大怒的千鶴轉過身,試圖將綁在手腕上的結給解開。好緊,真的解不開。耕太使出吃奶力氣依然打不開這個結。


    「對、耕太,趕快幫我解開!」


    「妳以為我會坐視不理嗎?」


    突然他聽到這個聲音。


    在他眼前出現了腳指。


    狠狠朝耕太一踢。


    「——哦!」朔不禁發出讚歎之聲。當耕太降落至地麵後,他用力甩了甩麻痹的手。看來他是用手臂擋住朔的攻擊……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挺不賴的嘛……那吃我這招如何?」


    朔的身影瞬間消失——耕太屏息以待。


    背後感到一記痛擊。朔的拳頭埋入了耕太的心窩,他眼前頓時眼冒金星。


    「呃……咳……」


    耕太跪在地上,用力地大口呼吸,卻又立刻咳個不停。咳咳咳,他抱著肚子痛得蹲坐在地上。


    耕太痛苦地喘息著並擦拭嘴角,馬上看見混雜在口水中的鮮血。


    「血……」


    「我這方法是從千鶴那兒聽來的……這個動作是當年將我們打得落花流水的人類劍道家所使用過的招術。你懂嗎?不是妖怪,而是人類的招術哦!聽說是叫做『海市蜃樓』……就是瞬間填補每個空隙的動作。我對那縑鼴男所使用的就是應用這一招。能夠輕鬆填補空隙,當然也就能輕鬆地做出空隙,你懂這道理嗎?」


    怎麽可能會懂?因為耕太完全看不到他的動作。


    「人類這種家夥還真厲害呢!隻運用一些技巧,就將力量與速度都在人類之上的我們給打敗。因此從那次之後,我就一直使用這個技術。算是對打敗我們的人類致意吧。」


    下一秒朔就已經站在痛到趴倒在地上的耕太麵前。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該怎麽做才能超越我呢?」


    這個人真強。


    耕太心想。不隻是力量,連內心也很強悍。是我的好幾倍,不,是幾十倍……


    不過……


    耕太將力量注入自己的雙腳、腰部以及背部。


    一定要站起來。站好,再反擊回去不可!


    耕太咬著牙使盡力量想要站起來——突然間,他的身體產生了力量。


    「啊……怎麽會……?」


    耕太的身體頓時釋放出強大的力量。他發現圍在脖子上的圍巾的光芒逐漸增加。他連忙看向千鶴。


    橫倒在地,怒瞪著朔的眼神變得相當詭異。


    她的瞳孔變小,而且還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千、千鶴學姊!」


    耕太用顫抖的手奮力撐起身體。


    他咬著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再這樣下去……肯定會完蛋。」


    耕太感到一股不祥的預感。


    再這樣下去,千鶴她——


    「嗬嗬……」


    朔露出一貫自信的笑容,得意洋洋地站在耕太的麵前。該怎麽做?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打贏這個人?


    隻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


    他時眼淚簡直快要奪眶而出.但耕太決定化悲憤為力量,用力握緊拳頭。


    「哇啊啊啊啊!」


    狠狠揍了出去。


    這一拳卻與朔擦身而過,沒有打中他。


    他看到朔伸出右拳。來了,耕太身體用力準備接招——


    下一瞬間,朔的身體像是爆炸一樣。


    全身圍繞著淡淡的火炎,掠過耕太身邊。


    「哎?發生什麽事?」


    耕太看著倒在地上的朔,他的四周冒著熊熊火炎。


    「——你幹了什麽好事?」


    這個乍看之下很粗魯,其實還真的很粗暴的聲音是……


    「


    多由良同學!」


    「嗨!」


    多由良已經完全變化成妖狐。銀色的頭發上長著一對銀色的狐狸耳朵,身後還長著一條狐狸尾巴,而他的手正釋放著熊熊的狐火。


    「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跟蹤你來的。」


    什麽?


    「跟、跟蹤我?但為什麽你要——」


    「你真是超~~級不會說謊的家夥耶。連朝比奈都識破你的謊言了,難道你以為能騙得了我嗎?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我犧牲與紅音獨處的寶貴時間,特地跑來助你一臂之力。」


    他用食指敲敲耕太的額頭。


    那裏是之前被朔打到的傷,害耕太痛得發出呻吟。


    「你在幹什麽啊!笨蛋多由良,你敢欺負耕太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哦!」


    倒在地上的千鶴憤怒咆哮著。


    ——太好了。


    千鶴已經恢複原來的樣子了。剛剛的暴戾之氣已經完全消失。耕太深深歎了口氣。


    「我才不是來欺負他的,我是來救他的啦!妳再這麽誤會我的話,我可要回去囉!」


    「多由良同學……」


    「唔?」


    「真的非常謝謝你。」


    耕太向他深深一鞠躬。


    「幹、幹嘛這樣啦?算、算了,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啦!」


    「不、真的很謝謝你……多虧多由良同學……」


    如果隻靠我一個人的話,根本就……


    「你頭要低到什麽時候?快給我抬起來啦,如果你想道謝的話——」


    多由良抓著耕太的頭用力轉向旁邊說:


    「就給我將那個臭小子打得滿地找牙!」


    朔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太好了,現在的時機剛剛好。」


    多由良雖然這麽說,但他的狐火似乎已起不了多大的效果。


    朔的身體開始晃動。


    「二對一嗎……偷襲我嗎……這樣也好。反正對手的能力既然在自己之上,堂正正應戰的人才是大笨蛋呢!」


    「你也太囉嗦了吧……不怕我趁你說話時宰了你嗎?大笨狗!」


    唔?朔的眉毛微微揚起。


    ——旁邊一腳用力地踢中了他的臉。


    朔的身體卷著地上的泥地,橫滑了數公尺,連枯葉都跟著被卷起。直到身體幾乎三分之一被埋入土裏後才終於停下來。


    咚!


    將朔踢得老遠,並跳至這個地方的是——銀色頭發且身材纖瘦的少女。


    「望同學!」


    她的頭上長出了一對狼耳,尾巴也從裙擺露了出來。


    「你要不要緊?耕太。」望地歪著頭問。


    「妳會什麽會來這裏……」


    望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因為我是狼,我是尋著耕太的味道找來的。」


    原、原來如此啊!


    「啊,不是的……妳剛剛怎麽對妳哥哥——」


    「——這一腳踢的好!」


    朔扭動脖子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朔身體的三分之一沾著泥土,所以他用力地擦掉泥土。


    「望,我問妳,妳這樣算是反抗期嗎?哥哥真是太難過了。」


    望走向前背對著耕太。


    「我隻是照著自己的決定行動而已。」


    聽到這個回答,朔咧嘴笑道:


    「是嗎?那妳的決定是什麽?」


    「我喜歡耕太,我要保護耕太。所以就算是哥哥,如果你打傷他的話,我也會與你為敵的。」


    「……那妳就不用保護我嗎?」


    「因為哥哥就算一個人也不會死。」


    朔咯咯笑了起來。


    「唉,說的也是啦。總有一天妳也是要獨立的……這一天總會到了來,隻是我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要她趁隙攻擊你可是我出的主意喲!」多由良指著自己的臉說。


    「主、主意?」


    「對啊。我不是說我跟蹤你過來嗎?所以我從一開始就在這裏了。我一直躲在這裏,看著你被打得落花流水,然後等待出手偷襲的時機。就在這個時候,你的寶貝妹妹就來了。」


    唔,望也跟著點頭。


    「我跟她說我先出奇不意地攻擊你,等到之後你哥哥還在那裏要帥時,就叫她從旁用力給他踹下去……你哥哥果然在那邊耍帥。」


    耕太斜眼看向多由良。


    「……你幹嘛那種眼神啦!」


    「不是啦,隻是覺得……有一點卑鄙……」


    「囉嗦!隻要能贏誰管那麽多啊!而且——」


    多由良將手往旁邊一伸,揮了揮手後裝模作樣地說:


    「這場打鬥我一定會贏!」


    「……嗬,你那來的根據?」朔歪著頭問。


    「因為我們有……人質!」


    多由良將手繞在望的脖子上,像是抓住她的動作。


    「而且朔,這個人質啊已經站在我們這一邊了,你有膽就放馬過來嗎?就算你再怎麽冷血無情,還使用邪門外道將以前的夥伴穿著內衣綁起來,也不會狠心到攻擊自己的妹妹吧?哈哈哈哈哈,所以我們是完、全、勝、利!」


    不隻是耕太,現在連千鶴、望都用恍然大悟的眼神看著多由良。


    「你們那種眼神是怎樣啦!隻要能贏誰管那麽多啊!」


    「——說的沒錯。」


    朔啪啪地拍手。


    「多由良……你被教育的很好。隻要有需要保護的人,無論使用什麽手段都必須要贏……看來耕太對很多事都太天真了。」


    唉,接著朔歎了口氣。


    「沒辦法了——耕太,我就教教你吧。真正的力量是不會被感情所左右的!」


    望的身體一震。


    她用指甲朝從後方壓住自己後腦勺的多由良臉上用力一抓。


    「哇啊啊!」


    多由良捂著臉大叫。變成自由之身的望趕緊走向耕太。


    「耕太——快逃。」


    「咦?」


    「耕太,快逃!快呀!」


    「咦?」


    望跟千鶴都要耕太趕快逃跑。


    耕太戰戰兢兢地看著朔。


    朔正抱著自己的身體卷縮著。銀色的頭發一根根地豎起。身體配合一陣一陣的節奏開始強烈地震動,每震動一次——他的肉身就會跟著變巨大。


    「幹嘛那麽緊張?放心啦!」


    多由良的手放在耕太的肩上。


    「我剛剛不是說過,我們有三人,對方隻有一人,而且我們手上還有他的妹妹。隻要他不對自己的妹妹出手,我們就算贏了。」


    多由良嗬嗬嗬地大笑著。


    「笨蛋多由良,如果朔——」


    「哥哥已經失去理性了!」望把千鶴的話接下去說。


    「……什麽?」


    「也就是說,他會毫不留情地攻擊我,應該也會攻擊大家吧。」


    「什麽!這樣可就不妙了!」


    「所以快逃吧——」


    「已經,太遲了——」


    多由良發出慘叫聲。


    耕太也看到。


    曾經是朔的這個生物,身體已經整個膨脹起來,上半身還往前傾。他做出隨時可以衝過來的姿勢,長出利爪的手自然朝下,還呼、呼地大口喘息著。


    他臉則變成了狼的模樣。


    嘴巴也變形成凸向前,嘶牙咧嘴的模樣。全身還長著銀色的毛皮。


    唯一不變的隻有他那銀色的瞳孔。


    「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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