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校~樹~,萋~萋~庭~草~


    欣~露~化~雨~,如~膏~……


    隨著鋼琴伴奏,三年級學生所唱的『青青校樹』響遍體育館。這是畢業典禮上的必備歌曲,聽到這首驪歌的耕太,感覺內心有一股悲傷的情緒滲透著。


    他輕輕發出啜泣的聲音。


    「——你在哭什麽啊?」


    旁邊的多由良挖苦著他。原本學生是依照座號順序,男女各自分開坐成一排,而且座號是依照姓名的五十音來排列,小山田耕太與源多由良應該會隔得很遠,不知為何多由良卻是在耕太的旁邊。


    「多由良同學,不可以講話……會被罵啦。」


    對於啜泣的耕太所給的這番警告,多由良以一個嗬欠來回應他。


    能夠讓多由良在這時候乖乖聽話的少女紅音,由於是班長又是學生會的成員,她正坐在體育館前方,老師們旁邊的位子。


    「真是有夠無聊的……畢業典禮這種東西,真不應該笨到乖乖過來參加呢。」


    「多由良同學,你又在說這種話了……」


    「耕太,你看看千鶴吧。」


    多由良以下顎指著斜前方的位子。


    體育館裏整齊並排著許多座位。其中一年級在後麵,二年級在中間,身為主角的三年級坐在前麵。多由良示意的斜前方,也就是二年級女學生的座位區,一名有著及腰豐盈秀發的女性——由於三年級學生正在唱歌,所以一年級與二年級正起立聆聽——卻毫不客氣打著嗬欠,然後啊嗯啊嗯動著嘴巴。


    「……千鶴學姊。」


    在打嗬欠的時候,她終究與多由良不一樣,會把手伸到嘴邊遮一下,不過她確實在打嗬欠,看起來一副非常無聊的樣子。耕太的眼神變得像是在眺望遠方。」


    「才想說一定會這樣,你看,那裏。」


    這次多由良指著二年級男學生的座位區。


    「哇!」


    他所指的方向,一名頭發直豎的男學生——桐山,正在嗚嗚掉眼淚哽咽著。他並沒有擦掉沿著臉頰滑落的淚水,專注凝視著唱歌的三年級學生。


    「總之,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桐山視線的前方,是一名占了兩個座位的壯漢背影。


    學校的老大,也是學校妖怪們的首領,熊田流星。


    他在各方麵也很照顧耕太。


    雖然也曾經交戰過一次,不過如今也成為美好的回憶了。


    他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人。


    而且是一位非常龐大的人。這裏的龐大不隻是代表著體格——他的體格確實很龐大,不過不隻是如此而已,耕太也能感覺到他的內心器量非常龐大。


    這樣的熊田流星,終於要畢業了。


    一股情緒湧上耕太的心頭。他朝著眼角使力,想要壓抑下來。


    「又來了……你是吉娃娃嗎?」


    多由良的這句挖苦,耕太隻以啜泣的聲音回答他。


    誨~我~諄~諄~,南~針~在~抱~……


    仰~瞻~師~道~山~高~。


    驪歌,結束了。


    畢業典禮結束之後,學生們都來到了外麵。


    就像是在慶祝畢業生的啟程,校庭裏的櫻花樹綻放著淡桃色的花朵,花瓣乘著風翩翩飛舞。


    拿著畢業證書筒的學生們,紛紛走在玄關通往校門的這條路上。有人像是得到解放一樣露出清爽的表情,有人感慨至極哭了出來,有人在安撫著他們的時候跟著一起哭,有人大概是接下來要好好狂歡,三兩成群快步踏上歸途,眾人各有不同。


    至於,在校門口——


    嗚、嗚。啊嗚……嘶嘶嘶。


    桐山正在那裏哽咽啜泣。


    「桐、桐山同學……」


    旁邊的澪也完全是淚眼汪汪的模樣。


    「桐山啊……別哭了。」


    熊田正位於校門口前方。


    「怎麽可以這個樣子呢?從今以後,你必須成為首領率領大家啊。」


    「熊、熊田老大……我、我、我……」


    熊田身旁的畢業生們紛紛叫著桐山。這群人有男有女,有看起來正經的人與看起來不太正經的人,這些人大概與熊田及桐山一樣是妖怪吧。雖然耕太可以用氣息來進行確認,不過他沒有這麽做。


    被眾人這麽安慰,桐山哭得更難過了。


    「桐山……別哭了。我們用笑容送熊田老大離開吧?」


    即使這名個頭矮小的男生——記得叫做天野——這麽說,也沒有任何效果。看來他與桐山及千鶴一樣是二年級的。


    「哼,真丟臉。」


    丟下這句話的人,是多由良。


    「這種人有資格當老大嗎?現在更改還來得及,要不要改找千鶴?」


    桐山其中一邊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你說這什麽話啊,多由良。我可不想管這種麻煩的事情喔?更何況,我忙著和耕太共度新婚生活,沒有那種閑工夫啦。」


    桐山兩邊肩膀都顫抖了一下。


    「不然耕太,由你來吧。」


    耕太發出「咦?」的聲音,多由良則是擠眉弄眼朝他示意。


    ……啊,原來如此。


    「說、說得也是。既然這樣,那就由我——」


    「再胡鬧,就宰了你們!熊田老大的繼承人,是我!」


    桐山擦掉眼淚,轉過來看著耕太等人。


    他把臉湊到咧嘴笑著的多由良麵前,呼吸的力道變得急促。


    「你這家夥,完全不懂要怎麽跟學長講話!」


    「既然你說你是學長,應該要對學弟好一點吧?」


    多由良也將臉湊了過去,使得桐山呼吸的力道更強了。


    熊田嗬嗬笑了兩聲。


    「很好,這樣很好,桐山。就是要這樣……」


    桐山忽然回過神來,轉身麵對熊田。


    「熊、熊田老大,我——」


    即使眼眶又浮現淚水,他也搖了搖頭硬是壓抑下來。


    「我、會努力!努力,成為老大!」


    熊田發出嗯嗯的聲音點頭。


    「之後就交給你了,桐山。還有——小山田也是。」


    「我、我……也要?」


    熊田瞇細露出笑容的右眼,筆直凝視著耕太。


    耕太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熊田就這麽掛著笑容,朝著校門外側踏出一步——


    「那麽,各位,再會了!」


    高高舉起他那像是戴著手套的大大手掌。


    寬大的背影就這麽逐漸遠離,再也沒有回頭。


    總結的總結所謂的入學典禮


    我也已經二年級了……


    在通往體育館的走廊上,耕太如此深思著。


    在熏風高中,開學典禮結束之後,隨即就舉行入學典禮。開學典禮之後,耕太等二年級的學生們就先行回到耳目一新的教室——雖然與一年級的教室沒什麽改變,不過光是樓層不同就很新鮮——暫時待命。


    完成入學典禮的準備之後,他們就像這樣正朝著體育館前進。


    走廊因為學生同時移動的關係而擁擠不堪。緩緩前進的耕太回想著轉學之後發生的事情,感歎真的是麵臨過各式各樣的風波。


    轉學第一天,就被美麗的學姊推倒——


    被親吻,被脫衣,並且合體——


    與這位學姊,及一名銀發少女一起入浴——


    打學姊的小屁屁——


    名為軟綿綿彈跳枕的胸枕——


    與學姊及銀發少女,在同一個被窩裏裸裎相擁——


    在溫泉宴會上,吸吮學姊的胸部——


    「唔……」


    沒、沒、沒什麽正常的回憶!


    耕太不由得感到一陣暈眩。除此之外,就隻有好幾次差點沒命的回憶……耕太在冷靜回顧之後才感受到,自己的高中生活真的是被情色與暴力點綴得多采多姿。


    「……我的、我的青春……」


    「喂,耕太,新學期才剛開始,你在沮喪什麽?」


    「啊啊……多由良同學……」


    耕太以混濁的眼神仰望多由良。多由良發出唔喔的聲音向後仰。


    「你、你這表情是怎麽回事啊?」


    「沒事……我這個人,真的是個沒用的家夥對吧……」


    「雖然搞不懂是什麽情形……不過,總之我同意入學典禮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我說啊,現在開始也不遲,要不要蹺掉?」


    多由良的嘴角俏皮撇了起來。


    他的臉,被某人從旁邊狠狠一拉。


    「好痛、好痛、好痛!」


    「你在說什麽啊,源同學!」


    紅音正捏著多由良的耳垂往旁邊拉。


    她將眼鏡的位置調整好。


    「真是的,都已經二年級了還是沒長進!」


    「朝、朝比奈,你不是已經先去體育館了嗎?你不是學生會的人嗎?」


    「並不是學生會的人現在都有工作要做。我這次的工作是準備入學典禮,所以已經做完了。還是說怎樣?有我在會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


    「這、這種事情……當然不會囉?」


    紅音不太相信地拉著耳垂,不斷喊痛的多由良已經淚眼汪汪了。


    在忍不住露出笑容的耕太身後,是銀發的少女望。


    她無聲無息依偎在耕太的背上。


    脖子上,耕太送她的銀色項鏈閃閃發光。


    「啊~是小山田同學~。嗨~猶守同學~!」


    朝著聲音的方向轉身一看,一名臉上長著雀斑,留著短發——簡直快要可以用平頭來形容的短發少女,正在朝他們揮著手。


    她的身旁是一名與她相反,有著雪白的肌膚,並且將長發中分的少女。


    「小夕,妳被他碰到就會懷孕的。猶守同學也要重新想清楚比較好喔。」


    兩名少女喊著「哇~好可怕喔~」,在擁擠的走廊上被擠著前進。


    朝望的方向看去,雖然動作不明顯,但望正朝著她們兩人揮手回應。察覺到耕太的視線之後,望輕聲說道:


    「……因為是朋友。」


    「是喔……」


    雖然出現這種些許的變化,不過是一如往常的光景。


    與平常沒有兩樣……然而,耕太依然成為了二年級的學生。耕太輕輕歎了口氣看向前方,迎接新生的體育館門口已經近在眼前了。


    入學典禮。


    耕太驚訝得張著嘴巴。


    他實在沒辦法不這麽做。剛才大家先進人體育館等待新生進場。當他一看到某個走進來的一年級新生,馬上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呆呆張著嘴巴。


    驚訝得合不攏嘴,指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吧。


    在令人感覺到青澀氣息的學生們之中,有一個人擁有特別龐大的體格以及曆盡滄桑的長相。他的身體與臉宛如岩石一樣堅硬,左眼有一道十字傷痕。


    這道傷痕,就像是星星——


    就像是,一道流星——


    「熊、熊、熊……」


    「『熊田老大!』」


    繼耕太的聲音之後,多由良、千鶴、桐山、澪以及其它地方,接連響起這樣的叫聲。


    「唔嗯?」


    被叫到名字的當事人,看向這裏之後隻是露出笑容。他胸前的徽章,顯示著他毋庸置疑是一年級的學生。


    「為、為、為……為什麽!」


    眾人提出這個理所當然的疑問。連耕太都想問。大家都想問。


    體育館變得越來越嘈雜。


    「——你們所有人,給我安靜一點!」


    「瞬間就恢複了原本的寂靜。


    為什麽,應該已經畢業的熊田老大,怎麽會在這裏?


    不隻是耕太,在幾乎所有學生都出現這個疑問的時候,入學典禮就開始了。也因此,這次沒有任何人在典禮上打嗬欠。


    「為什麽會這樣,熊田老大!」


    入學典禮一結束,耕太等人就把這個看起來隻像是熊田的新生,帶到三樓角落那間總是成為學校妖怪們聚集場所的教室裏。大家圍住了他。


    「為什麽,怎麽會變成一年級……」


    麵對所有人的疑問,這名體格壯碩的一年級學生發出「唔呼?」的笑聲。


    「你們……是不是把我誤認成其它人了?我啊,不認識那個叫做熊田流星的人喔?」


    他說,他從來沒有講過自己是熊田『流星』。


    「——那麽熊男,你叫什麽名字?」


    千鶴如此吐嘈。


    「我?我的名字……這個嘛……」


    酷似熊田的這個人,嘴裏輕聲說著熊田……熊田……


    「嗯……熊田……流……彗星。就這麽決定了。」


    「就、就這麽決定……?你啊……」


    熊田流……彗星轉過身子,與斜後方不斷流著汗的男生相對。


    是桐山。


    他一邊的眉毛變成山丘的弧度,另一邊變成山穀的弧度,眼角不斷抽動,嘴巴不斷開合,不知道是在高興還是在難過,一副極為複雜的表情。


    「在下失禮了……您就是這間學校妖怪們的首領,桐山老大吧?」


    熊田彗星朝著桐山深深低頭致意。


    「從今以後,請您多多指教。」


    桐山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白一下紅。


    「咦、唔、喔、啊……」


    他的眼球向上,翻了白眼。


    然後當場倒下。


    「桐山同學~!」


    澪的叫聲在室內響起。


    「你究~竟在想些什麽啊……」


    看到千鶴噘起嘴,熊田就隻是發出哈哈哈的豪邁笑聲。耕太也隻能跟著笑了。


    教室裏,依然響著澪大喊「桐山同學~!」的聲音。


    因為這名新生給人的印象太強烈了,所以耕太與千鶴都沒有察覺。


    在新生之中,有好幾雙視線,目不轉睛凝視著耕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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