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仙鎮的夜,與以往有些不同。


    仲夏的燥熱在微風的吹拂下逐漸消散,泥濘的羊腸小道旁,被前日風雨蹂躪過的雜草顯得越發繁茂。


    蟬鳴消逝。


    梯田之上有流螢飛舞,微弱的光亮充斥著眼前的村落,一眼望去……隻覺得漫天星輝都顯得暗淡了不少。


    趙慶靜靜的站在鎮口,目光掃過不遠處梯田之中的那座新墳。


    自己離開之前……它是一座老墳。


    “呼……”


    趙慶心中知曉,應當是鎮上的老一輩出力,將王德仁與妻子合葬在了一起。


    他壓下雜念,神識探出泥丸宮,一掃村鎮之中的場景。


    正值子時,家家戶戶卻都亮著燈火,顯得極為怪異……以往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睡下了。


    一個時辰之前,他收到了小姨的傳訊。


    攬仙鎮裏來了一位修士,不是別人……正是幻雨閣的仙師!


    趙慶的神識在樂善人家中停留一瞬,自那煉氣五層的修士身上掠過,而後不再關注。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和自己的事脫不開關係,或許是幻雨閣發現了這個村落並沒有修士駐留,故而派了一人過來……


    他沿著清渠,緩步往鎮北走去。


    心中轉而思索起自己這兩日的遭遇。


    玉京十二樓……血衣駐守。


    鬆山郡,趙家。


    每年可以在鬆山坊的血衣樓抽取三成分潤……


    血衣一脈主修氣血攻殺,以青龍血典蘊養心脈氣血,得青龍氣運眷顧。


    命魂被其刻印之人,可在血子試煉之中直接晉升……


    司禾的語氣罕見變得柔和,其中還帶著一絲絲猶疑:“如我所料不錯,她……便是血衣樓主!你們所服下的血引,都是她的精血。”


    趙慶沉默,沒有回應司禾的猜測。


    而是抬頭仰望夜空中的十七顆璀璨星辰,其中似乎有一抹血氣橫掠而過,在縷縷星榆之中顯得毫不起眼。


    身側的清渠嘩嘩作響,不知疲倦的流淌。


    趙慶將心中所有的雜亂盡數拋去……收回心神,凝望鎮北那座孤零零的院落。


    去長生劍派的這一趟,他感覺自己最大的收獲,並不是得知了這些辛秘……


    至於什麽血典修行,氣運庇護,更是被他暫時壓在了心底。


    此刻,趙慶深深呼吸,而後長歎。


    加入了血衣樓,以後的日子可舒服太多了。


    自己已然築基一層,小姨也即將開始凝練道基……清歡更是誕生了神識,姝月距離煉氣後期已經不遠。


    以後,自己一家可以在鬆山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什麽事都不用擔心,即便是楚國不想待了……天下之大,也可隨意安家。


    ……


    感知到小姨的神識自院中纏繞而來,趙慶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


    他並不準備直接離開攬仙鎮,而是打算陪著姝月和清歡走走轉轉,將玉京十二樓的事給小姨慢慢講述。


    之後嚐試蘊養血氣,將隱晦難通之處記下,過些日子再去找劉師兄請教。


    還有清歡的情況,到時候也要問清楚……不知道她算不算的上是血衣弟子,能否接受血衣的傳承。


    等一切事宜處理妥當之後,再動身前往鬆山坊也不遲。


    杏漆大門無聲展開,一道嬌俏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夫君!”


    王姝月明眸中蕩漾著關切,俏生生地站在家門口等候……


    見到妻子俏臉上的笑意,趙慶含笑點頭,緩步走進了家門,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臉。


    院落之中,清歡的螓首微微側傾,她抬起蔥指梳理著青絲,同樣含笑凝望著自己……


    “主人……”


    趙慶低頭看了看嬌妻那宛若月牙般的眸子,心中感慨萬千。


    這五年來……家裏的情況越來越好了。


    想當初姝月剛嫁給自己的時候,還每日提心吊膽守在門口等自己回家,偶爾還會吵鬧,甚至好幾次都急哭了。


    那時候她年歲也小,自己實力也弱,若是沒能趕在天黑之前到家,姝月就會擔驚受怕……


    與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如今姝月也能獨當一麵了,時常去臨安縣遊玩,每天修行之餘練練劍,做做飯……


    屋簷之上傳來小姨清冷的聲音:“沒有受傷吧?”


    趙慶笑著搖頭,轉而將清歡也攬入懷中,身形飛掠而起,一家四口都到了房簷之上。


    王姝月明眸掃過小姨孤零零的倩影,眸中閃過一絲促狹之色。


    她仰起俏臉在丈夫臉上輕啄,而後便撲入了小姨的懷抱之中。


    夜風輕拂……


    顧清歡唇角噙著笑意,嬌軀卷縮在趙慶的懷中,鳳眸靜靜地凝望主人的側顏。


    姝月則是枕在小姨纖腰之上,隨意扯動著她的紗衣。


    “這場考核……除了血衣參加之外,還有九劍樓與離煙樓。”


    趙慶輕聲講述著這段時間來的遭遇。


    畢竟以後小姨也要走十二樓的路……清歡已然服下了青龍之血。


    包括姝月在內,她們都有千日築基的機會,說不定能夠加入玉京十二樓……


    不說別的,單單為了那些神異的保命手段,便已值得去嚐試。


    小姨輕聲開口:“九劍樓……是與長生劍派的掌門有關吧?”


    趙慶稍加沉吟,重新組織語言,將自己總結出的情況緩緩講述。


    “準確的說……你在聽嗎?”他話到嘴邊,卻突然低頭看向清歡,隻見其鳳眸中醞釀著晶瑩,嬌軀已然繃緊。


    顧清歡絳唇輕抿一瞬,柔聲道:“清歡在聽。”


    趙慶:……


    “天上這十七顆星辰,各有歸屬。”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趙慶停頓片刻,繼續道。


    “玉京十二樓,與星闕五城,共同俯視著這萬丈紅塵。”


    周曉怡美眸微顫,纖手將姝月的嬌軀攬緊,輕聲感歎:“玉京星闕……”


    “嗯,玉京星闕,共十七個勢力,加上這萬丈紅塵,便是你曾經所述的……十八條修行大道。”


    “各個州國實際上是由五城所掌控,便如永寧州每十年開啟一次的蘭慶集秘境。”


    “然而玉京十二樓的弟子,卻又散布在天下各地。”


    “丹霞宗的掌門程嶽,便是紫珠樓的弟子。”


    “長生劍派的掌門陳長生……與神刀嶼的掌門陸青,兩人都是九劍樓的弟子。”


    “乾元宮的掌門秦楚欣,則是離煙樓的弟子。”


    “長生坊血衣樓的掌櫃,沈墨,為血衣弟子。天香樓中還有一位女子名喚紅檸,為天香弟子。”


    姝月明眸閃爍,此刻疑惑道:“為何九劍樓在楚國有兩個宗派?”


    趙慶沉默一瞬,輕聲應答:“尚且不知,等相熟之後或許能夠知曉其中緣由。”


    周曉怡螓首輕點,靜靜躺在房簷上仰望璀璨星辰:“天香與血衣在長生坊,九劍在長生劍派,所以這次考核定在長生劍派之內……”


    “對。”


    “考核的規則由天香一脈製定,以戰鬥為主。”


    “每三年僅有一人能夠通過考核,故而在楚國之內,玉京十二樓的門人很少。”


    此刻,趙慶取出了自己的身份血玉,拋給了姝月與小姨查看。


    以靈力感知……可以從其上窺見文字。


    血衣樓駐守,趙慶。


    他繼續講述:“以我目前所知的情況……血衣,九劍,離煙,皆是戰修一脈。”


    “分別主修血氣,靈力,與神識。”


    “而天香樓則是輔修,修七情秘術,奉七魄而行。”


    “紫珠樓專精丹道,以丹草蘊養各個境界。”


    “其餘的……尚且沒有遇到過。”


    小姨美眸輕輕扇動,低聲道:“日後有何打算?”


    趙慶稍加思索,轉而又取出了另一枚玉簡,拋給姝月與小姨查看。


    是劉子敬給自己的那枚。


    “我們過往的蹤跡,皆已被十二樓的道友出手抹去,我可在楚國任選一座坊市駐守血衣,每年抽取三成分潤。”


    聽聞此言,周曉怡美眸劇烈震顫。


    蹤跡盡數被抹去!


    她仔細查看玉簡之上的內容。


    鬆山郡,趙家祖地……


    下一刻,她的瞳孔驟然一縮!


    自己與趙慶有婚約在身!皇室供奉段文欲作合!


    這說明周家已然同意了這件事……但是自己竟然不知道!而且父親也沒有給過自己傳訊!


    一瞬間,周曉怡心中生出難以言明的複雜與慶幸。


    血衣樓竟然有如此龐大的能力!


    婚約這件事……必然是皇帝找過太爺,而太爺同意了,卻沒有告訴自己。


    好在與自己有約之人近在眼前……


    她將心中的驚懼盡數壓下,澀聲道:“鬆山坊距此倒是不遠,隻有六百餘裏。”


    王姝月感受到小姨微微起伏的胸脯,伸出纖手幫她理氣,脆聲笑道:“那姝月以後便是鬆山郡昌鹿縣的人。”


    趙慶笑著搖頭。


    “不急著前往鬆山郡,長生坊這邊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完。”


    他眸光掃過小姨與姝月的神情,她們此刻已然明白了當下的情況……尤其是姝月,俏臉上洋溢的笑意怎麽也遮掩不住。


    再低頭看看清歡……


    趙慶並沒有給清歡查看玉簡,因為他知道……清歡不在乎這些東西,隻要跟在自己身邊就很滿足,其他的無所謂。


    此刻,他輕輕梳理懷中女子的發絲,出聲問道:“你在丹草坊……可有親近的師妹?”


    “嗯?”


    清歡揚起絕美的容顏,鳳眸中春波蕩漾,她思索片刻而後微微搖頭:“沒有。”


    趙慶:!?


    “你是否服食過一滴血?”


    一滴血?


    顧清歡的鳳眸微微扇動,仔細回憶……


    “主人是說青影嗎?她是丹草坊的弟子,癸卯年春天入的宗門。”


    隨著懷中輕柔的聲音傳出,趙慶瞬間感覺到了心神一陣悸動!


    腦海中乘黃的陰華也陷入了寂靜……


    青影!


    原來她叫青影!


    “清歡前去符坊看她時,曾抿過她的手腕……當時隻當是符血。”


    顧清歡聲音漸小,顫聲道:“主人,清歡闖禍了嗎?”


    符血……難怪。


    何止是闖禍了!特麽的一下子就闖到血衣樓裏去了!


    多少修士費勁千辛萬苦,花費靈石,參加考核,通過考核之後才能得到的機緣……


    在清歡這裏竟然隻是抿了一口!?


    什麽考核……客卿……駐守,全部跳過,直接抱著龍就啃是吧?


    “沒事,隻是問問,過幾日我帶你去長生坊轉轉,見一見劉師兄。”趙慶笑著搖頭,伸手輕輕捏動清歡微紅的耳廓。


    周曉怡微微側目:“怎麽了?”


    趙慶搖頭道:“以後再與你言明,提及此事,心神總是會感到莫名悸動。”


    小姨美眸微眯……默默思慮片刻,旋即不再多問,她轉而輕聲道:“說起來,我也是癸卯年春天入的丹霞宗。”


    姝月脆聲附和:“姝月癸卯年春嫁給夫君的,同樣也是那時候到的丹霞。”


    趙慶心念微動。


    是啊,卯年春……


    正當他心中稍有感慨之時……懷中嬌軀微微震顫,清歡絳唇微抿,鳳眸有些失神。


    眼前麵板浮現。


    【顧清歡】


    【休戚與共】


    【獲得水靈根資質:15】


    【獲得木靈根資質:15】


    【獲得火靈根資質:15】


    趙慶:……


    他低頭凝望懷中女子,清歡輕輕仰首與之對視:“主人方才講的……清歡都記下了。”


    正當這時,一道壯碩的身影舉著火把沿清渠而來。


    趙慶神識一掃,留意到這男人身後背著的長刀,以及其越發精神的麵孔……


    是黃鐵心。


    黃學究的侄子,原本是鎮上的鐵匠……不過現在已然是一位先天境界的武者。


    小姨美眸微凝,低語道:“應當是為了幻雨閣的事而來……要去見一見嗎?”


    趙慶稍加思索,而後點頭。


    “走吧,咱們一起去……在鎮上怎麽也三年了,過去看看也好。”


    今時不同往日,知道幻雨閣同樣是玉京十二樓的勢力之後,趙慶對其稍微有所改觀。


    而且現如今也不用再躲避別人的目光……


    我鬆山郡趙慶,難道不能帶妻子出門嗎?


    片刻之後,黃鐵心趕著夜色到了清渠之側,凝眸望向眼前這座熟悉的院子……


    三年前的一切仿佛曆曆在目。


    他深深吸氣,而後輕吐……似乎是能將心中的緊張與壓抑一並吐出。


    以往太過無知,修行之人近在眼前而不自知,當他步入先天境界之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趙慶一家四口,全部都是修士!


    咚咚咚。


    緊緊閉合的杏漆大門被敲響。


    很快的,院門打開,趙慶麵帶笑意望向來人:“鐵心什麽時候回來的?”


    黃鐵心看著眼前未曾改變絲毫的年輕麵孔,驟然繃緊了心神,嘴唇微微開合,卻是說不出原本準備好的措辭。


    他躬身行禮,低聲道:“回前輩,鐵心三日之前便已經回來了。”


    前輩?


    趙慶心念微動,笑而不語。


    黃鐵心沉默一瞬,而後低聲道:“深夜打攪前輩,多有冒犯。”


    “敢問前輩是何修為?”


    趙慶:……


    他直接開門見山:“幻雨閣的人在樂老爺子家裏,可是那邊有什麽事?”


    聽聞此言,黃鐵心瞬間瞪大了眸子。


    驚詫道:“您……都知道了?”


    趙慶微微皺眉……我知道什麽了?


    他苦笑搖頭:“我隨你過去,咱們邊走邊說。”


    黃鐵心重重點頭應好,而後便舉著火把跟在了趙慶身邊……


    在他們身後的陰影中,三道倩影緩緩邁步,一同前去湊熱鬧。


    幻雨閣的修士來了攬仙鎮,這是好事。


    況且這三年來,鎮上的人對自己一家雖說幫不上什麽忙,但小恩小惠卻也沒少給。


    黃鐵心聽到身後不時傳來的清脆嬌笑,不由得將火把握得更緊了。


    “這位幻雨閣的前輩……原本居住在臨安縣北邊的清河鎮,大家都喊他孫仙師。”


    “我在上滁鎮修行的時候,也聽聞過一些他的事情。”


    “卻不想今日,竟然在咱們的鎮子上見到了他……據說是要於此定居了。”


    趙慶微微點頭:“這是好事。”


    黃鐵心凝重道:“確實如此……”


    “不過孫前輩素來喜好女色,咱們鎮子上也沒有什麽年輕一些的姑娘,否則也能跟在他身邊修行。”


    “但孫前輩以往在清河鎮居住慣了,咱們這邊又有些偏僻,也無富貴人家……不知他為何前來。”


    趙慶眸光閃爍不定。


    原來……黃鐵心是擔心這個啊?


    這不純粹是多慮了嗎?


    不過想想確實如此,人家原本在清河鎮過的有滋有味,現在突然跑到了這窮鄉僻壤,反倒是將鎮上的人給嚇到了。


    “這位孫仙師,可曾說起為何前來攬仙鎮?”


    黃鐵心搖頭道:“不曾。”


    “隻是要求樂善人出人出力,為他建一所宅院定居。這倒是沒什麽,鐵心前去張羅便好,怕隻怕……”


    哎……


    趙慶心中微微歎氣。


    攬仙鎮一直都沒有修士,故而喚作攬仙鎮。


    可如今修士到了……反倒家家戶戶都難以入睡。


    此刻,他不用想也知道黃鐵心在怕什麽……


    肯定是在上滁鎮那邊聽了些邪修的故事,但是眼界又低……無法確定孫仙師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再加上清河鎮極為富饒,與攬仙鎮天差地別,擔心家裏的情況也實屬正常。


    他輕輕拍了拍黃鐵心的肩頭,笑道:“沒事。”


    ……


    盞茶時間之後。


    攬仙鎮西北,那座最大的宅院正廳……燭火明滅不定。


    “呸!”


    孫連城坐在主位之上,皺眉將嘴裏的茶葉吐出。


    他現在心中極為鬱悶,原本在清河鎮好好的……也不知道為何要把自己調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此刻,孫連城眸光掃過站在一側的老人,歎氣道:“坐吧。”


    “等宅子建好之後,我便搬來定居,最好能有一座十丈見寬的院落,也方便日後給鎮上的孩子調理筋骨。”


    “鎮上的病患,每年我隻出手兩次,些許雜症或許能醫……但卻也無法保證。”


    “聽聞有幾個孩子在縣裏讀書,到時候帶過來給我看看。”


    “你們這兒人太少了,托人捎信,青壯都回來一趟,未出嫁的女子也都回來。”


    樂善施微微低頭,渾濁的眸子中滿是喜色。


    能看得出來,孫仙師是真的打算長久在攬仙鎮居住……雖然不明原因,但自己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了,能促成這件事也算功德圓滿。


    正當這時,院外響起了黃鐵心的聲音:“伯父!”


    樂善施顫巍巍轉頭,目光掃過黃鐵心身側的趙慶,不由得瞪大了眸子。


    王德仁下葬的那天,他便已經知道了,趙慶一家很有可能都是仙師。


    但那時候趙慶並不在家,隻有姝月和清歡兩個女人……他也沒有敢去打攪。


    此刻,趙慶快步上前,扶住了樂善人的肩膀,低聲道:“伯父坐下便好。”


    樂善施身子陡然一僵,而後怔怔點頭。


    坐在主位上的孫連城目光猶疑,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三人……有些摸不清狀況。


    一個先天,兩個凡人……這是在幹什麽?


    下一刻,他驟然繃緊了心神。


    目光掃過院落之中,那正在交談的三道倩影……其中有一位是煉氣五層的境界!


    一瞬之間,孫連城心思急轉,起身行禮:“孫連城見過前輩!”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麽修為,但是動靜之間有三位女修相伴……喊一聲前輩準沒錯。


    趙慶看向眼前躬身不起的中年男人,不由得麵露苦笑。


    他輕聲道:“孫道友坐下說罷,我也是鎮上的人,有什麽事我來安排就好。”


    桌台上的燭火明滅不定,將幾人的光影打落在地上,張牙舞爪。


    趙慶思索一瞬,將孫連城的身體按回了主位之上。


    而後對黃鐵心開口:“帶伯父去休息吧。”


    ……


    ……


    “哦!好!”


    黃鐵心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攙起樂善施的身子離開了正廳。


    房門緊閉,趙慶稍稍放出了一些靈力,展示自己的修為。


    畢竟自己不能在攬仙鎮住一輩子,這裏以後如何……還是人家孫連城說了算的。


    感知到撲麵而來的靈力壓迫,孫連城心神巨顫,再次起身行禮。


    而後老老實實的站在了一旁。


    趙慶苦笑搖頭:“不用緊張。”


    “鎮上居住的都是凡人,冷不丁來了一位幻雨閣的修士,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他稍加思索,取出了一瓶煆神丹放在桌台上,輕聲道:“別折騰他們了,都已經行將就木,沒幾年活頭了。”


    孫連城發現趙慶意有所指,頓時心急如焚……


    “前輩!我冤枉啊!”


    “不是!”


    “幻雨閣從來不會為難百姓啊!”


    趙慶一愣,旋即道:“我沒說你為難過誰啊?”


    孫連城滿肚子苦水,無處傾瀉。


    本來在清河鎮吃香的住好的,還有兩個小侍女……


    怎麽被弄來了攬仙鎮……連住的地方都不給了?


    他顫聲道:“前輩,我總得有地方居住不是?”


    趙慶一聽,好像沒什麽毛病。


    但是要一個十丈見寬的院子就離譜了……你這算盤打的,我在大街上都聽見了。


    他沉吟道:“要是讓你住我家……那肯定不合適。”


    “鎮南有一處閑置的院子,門前有顆青石,有顆老槐樹,還算陰涼。”


    “我做主,將那處宅子給你,門口便是通往臨安縣的路,想去哪裏也方便……”


    “總是在鎮上你應當也待不住……”


    正當這時,孫連城身上有一道流光飛出,瞬間衝向了趙慶。


    ……


    院落之內,周曉怡的神識察覺到這一幕,驟然衝進了房間中!


    而後……


    三人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孫連城臉色蒼白,瞠目結舌……憋了半天才說出半句:“連城見過前輩!”


    小姨神色清冷,寒眸與之對視,而後微微點頭。


    旋即看向了趙慶手中的那枚翡翠。


    剛剛自孫連城身上飛出的流光,便是這個東西……


    像是一隻鳥……若是再有另一隻與之相配,便顯得合適多了。


    趙慶心念微動。


    翡翠……鴛鴦!?


    翠鴛!


    此刻,孫連城急促開口:“前輩……這是怎麽回事?”


    趙慶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枚翡翠是怎麽跑到他身上的,估計他自己都不明白。


    趙慶心中有一種直覺……這是翠鴛樓的東西,應當是被自己的血氣牽引而出的。


    他皺眉問道:“你可識得此物?”


    孫連城滿頭冷汗,不停地搖頭。


    “呼……”


    趙慶深深呼吸,而後推了一下桌台上的煆神丹,輕聲道:“便如此說定了,鎮南的那處院子給你。”


    “有事直接去找我,我家在北邊……隨便打聽一下就能找到。”


    ……


    片刻之後,趙慶一家四口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裏。


    姝月輕聲道:“將王老的宅子給他居住,也算了結王老執念了……”


    趙慶微微點頭,他本身便是這個意思……


    還想讓樂善人給他修房子,淨想美事兒了。


    十丈見寬的院子……怕是得從梯田上找位置。


    他轉而凝神打量起手上的翡翠,麵露思索之色。


    小姨輕聲問道:“你認識這物件?”


    趙慶微微點頭,沉吟道:“可能是翠鴛樓的東西。”


    他稍加琢磨,以青龍血典調動自身氣血,灌注在翡翠之中。


    下一瞬,一道精巧的光幕被翡翠投射,在夜空之下沉浮不定。


    其上的畫麵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模糊難以分辨。


    隱約可見……一位年輕男子正在空蕩的房間中盤膝打坐。


    此刻,畫麵之中的男子睜開了雙眸,臉上露出笑意。


    “翠鴛,孔陽。”


    趙慶:……


    這肯定是來找自己的,倒是不用自我介紹了。


    他嚐試著麵對畫麵拱手行禮:“見過孔道友!”


    下一刻,神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畫麵之中的男子似乎能夠看到院中的場景,甚至還上下打量了一眼顧清歡。


    “我如今在離國脫不開身,有件事想要問一下。”


    趙慶點頭:“道友但說無妨。”


    孔陽稍加沉吟,開口說道:“此前劉道友拜托我遮掩你的蹤跡,已然盡數安排妥當。”


    “幻雨閣的人應該到你那邊了吧?”


    趙慶應聲行禮:“還要多謝孔道友出手相助。”


    孔陽笑著搖頭:“不不,我不是來邀功的。”


    “與你有所交集之人,皆已核驗過,應當不會對你不利。”


    “程嶽尚在閉關,我覺得日後你還是親自前去拜訪較為合適。”


    “可以邀請紅檸與你同去……沈墨也可。”


    趙慶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隻見對方微微皺眉,斟酌道:“不過……”


    “不過什麽?”趙慶疑惑。


    “不過……丹霞宗曾有近百修士投入四象門,而後於南澤四散,最終到了離國。”


    “這些人裏,少了兩位,似乎是憑空消失了。”


    “他們曾與你有些交集,故而特此一問。”


    憑空消失了?


    趙慶為之一愣。


    按照陳長生的說法……翠鴛所見即為實,翠鴛所錄即為史。


    孔陽說憑空消失了……那可能真的消失了。


    不說翠鴛,單單幻雨閣這到處都是眼線的消息網,想找一個丹霞宗的弟子還不容易?


    趙慶疑惑道:“哪兩位?”


    孔陽稍加回憶,輕聲道:“苗劍,沈俗。”


    “苗劍是嶺西苗家殘存的血脈,沈俗則是出身丹郡賀陽縣。”


    “兩人俱是癸卯年春天入的丹霞宗……”


    “曾在丁字五十九號院居住,道友可知他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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