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年。


    本是陸牛縣凡俗鄉民的王姝月,成為了隱現於萬丈紅塵的玉京弟子。


    長生坊,血衣樓。


    冰涼的龍刻之上,血瞳閃爍著妖異紅芒。


    姝月白皙的小手緊貼傳承龍刻,默默感受著自身經絡中的靈氣流轉。


    青龍血典沒有玉簡載體,隻有服食過傳承精血的修士,才能夠通過一國首坊的傳承龍刻習得功法。


    好在她早就陪清歡在此地接受過血典傳承,倒是不至於因自身氣血的異象而驚疑。


    稀薄的血氣逸散而又收攏,女子彎彎的睫毛不時輕顫,以神識內視著經絡中的靈氣流轉。


    而在幽暗的傳承靜室之外。


    五位修士圍坐一起隨意交談,等待著姝月。


    這五人,自然是趙慶一家和長生坊的兩位師兄了。


    劉子敬目光掃過周曉怡與顧清歡,心中滿是感慨。


    歲月匆匆一晃,當年在長生劍派應敵都十分吃力的趙慶,如今一家都成了血衣弟子。


    他劍眸閃爍,心知這也是必然之事。


    趙慶身負青龍入命之機緣,或許以後還會在血衣一脈大放異彩。


    但一念及此,他又感到惋惜。


    王姝月未經天香考核便拿到了血衣傳承,這說明趙慶選擇了永寧州,甚至已經在行使血子權柄。


    劉子敬也明白人各有誌,他代替不了其他人做出抉擇。


    但至少……若是自己身負如此機緣,必然會去中州闖一闖,最不濟也會選擇那些底蘊深厚的州屬參加試煉。


    “現如今永寧的五位血子之中,龐振師兄很少出麵,也隻有驚蟄宴講道時言語幾句。”


    他看向趙慶,向他詳細講述著自己對血神峰的了解。


    “而孟雪師姐身為第六血子,全權負責永寧州一切事宜。”


    “其後便是金丹境血子李鋒,曾為離國駐守,築基境血子梁羽,此前在七夏國商坊留駐。”


    “永寧血衣一脈,弟子大多是築基期與金丹期。”


    “這兩位的血子便也有些話語權,他們配合著孟師姐維持一州商坊調度與運轉。”


    ……


    一連半個時辰的交談,趙慶徹底明白了永寧州血衣一脈的整體結構。


    化神境的龐振自然是掌舵人。


    隻是大佬放權了,是個甩手掌櫃,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交給了師弟師妹。


    這其中,孟雪境界最高,在血神峰的時間也最長,若有什麽調度都是她出麵安排。


    趙慶暗自跟司禾吐槽著……


    當自己還在驚歎血子權柄太大之時,真正的大佬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而關於永寧州諸多商樓的分潤,他也得知了不少明細。


    如他和沈墨這般的商坊駐守一級,每年能取商樓的三成分潤,除卻留給掌櫃經營的靈石之外,其餘便盡數到了長生坊。


    之上便是如同劉子敬這般的金丹元嬰修士,每個國屬都有一兩位坐鎮,劉子敬每年拿整個楚國的三成分潤,大約是三十萬靈石。


    以此類推,一州盈利盡數匯聚血神峰,由龐振統一調配。


    至於向血衣星辰上交多少,各個血子能分多少,留在血神峰的有多少,則是與州屬排位有關了。


    小姨看向沈墨,輕笑道:“連日來的遭遇,我都忘記了血衣弟子是戰修,滿心都是那奇異的氣運與繁瑣賬務。”


    確實,在玉京諸脈中,血衣樓也算的上是很奇葩的存在了。


    沈墨歎道:“周師妹這話倒是沒錯。”


    “玉京十二樓中,紫珠、南仙、碎星、血衣,這四脈弟子是最不缺修行資源的。”


    小姨把玩著清歡的柔荑,對趙慶輕眨美眸。


    前三者包攬丹符陣傀,自然不缺修行資源,而血衣樓則是劍走偏鋒,直接做起了生意……


    沈墨轉而看向趙慶,稍加沉吟言語道。


    “洪延國宗正坊的聶駐守,已經離開了永寧,應該是提早趕往其他州屬準備試煉了。”


    趙慶點頭輕歎:“等消息傳開,恐怕還會有更多的師兄師姐離開永寧。”


    這是必然之事。


    血子之位不僅僅是資源與地位的象征,更是爭鋒天下行走的入場券,永寧沒了血子位置,他們便會去其他州屬參加試煉。


    隻不過試煉的難度會大一些,畢竟別處不像永寧州人這麽少。


    對於那些實力強勁,心智高遠的修士來說,即便是拔得頭籌會得到八百萬貢獻,也無法將他們留下來。


    趙慶也沒有太在意,關乎一州盛衰之事,輪不到他操心。


    而且他心中也很是清楚,當龐振與孟雪將自己留在永寧之時,必然考慮過其他修士的前路……


    傳承靜室的木門無聲開啟。


    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口:“夫君……”


    “劉師兄,沈師兄。”


    劉子敬朗聲笑道:“王師妹。”


    “血衣弟子中,咱們楚國也有三位美人兒了,可惜都跟了這小子。”


    嘿!你這是什麽話?


    趙慶打趣道:“劉師兄可以悉心培養一位女徒,便如陳掌門那般,到時候弟子變師妹,自己養的才有趣。”


    他輕輕招手,將姝月攬入懷中。


    王姝月脆聲笑道:“兩位師兄直接喚我姝月便好,姝月沒有入過宗門,這王師妹乍一聽還以為是叫別人。”


    “好,索性相識也有些年月了。”


    “至於姝月駐守商坊一事,你們一家自己斟酌便好,若有選擇可以直接過去,不用再與我言說。”


    趙慶馬上就是血子了,他也沒再多談駐守之事。


    反倒是平時少言寡語的沈墨,此刻麵露思索之色:“趙慶方才的話,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他與趙慶很是熟絡,也沒有再喊師弟或是按照血子地位叫一聲師兄。


    “纖凝不會與陳掌門結為道侶吧!?”


    趙慶:……


    我就是隨便那麽一說。


    姝月清歡以及小姨,都是麵露笑意沒有多言,她們即便是聊八卦也是回到家裏,在臥房暗自編排。


    劉子敬微微頷首,也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


    “洛纖凝還是幼童之時,便已經跟在陳長生身邊了。”


    “端茶侍水很是親近,前些年陳師兄還帶她去離國取了九劍傳承。”


    他麵露追憶,尤能想起當年那位嬰童。


    “一晃這麽多年,嬰童變弟子,弟子變師妹……”


    沈墨緩緩放下茶杯,接茬道:“師妹變道侶,很合理。”


    “纖凝這些年性情倒是溫婉了很多,行事也沒有那麽莽撞了,看來陳掌門調教有方。”


    趙慶眼看兩位師兄越聊越歪,趕緊告辭帶著一家子離開了長生坊。


    杏黃小舟劃破雲霞,飛往鬆山坊。


    姝月站在靈舟邊緣,一雙明眸中充滿了智慧的光芒:“還記得咱們看過那冊師徒不倫的話本嗎?”


    小姨輕笑點頭:“即便是陳掌門將纖凝納做妻室,也實屬正常。”


    “修行無歲月,年歲差距與世俗倫理,也算不得什麽。”


    她美眸掃過清歡,而後輕輕瞥了自己男人一眼。


    揶揄道:“這種事還是問問趙慶,以他那些齷齪癖好,應該會更有心得才是。”


    “嗯~~”


    女子瓊鼻中發出一聲極為嫵媚的哼鳴,還不忘在趙慶耳邊輕輕吹氣:“你說呢,爹爹?”


    我特麽!


    趙慶輕按曉怡香肩,對方順勢伏跪,仰起修長玉頸顯露卑淫姿態……而後又滿臉輕挑的起身離去,隻留下一抹香風。


    姝月早就習慣了曉怡這種勾人的樣子,她挽著清歡藕臂輕笑。


    “夫君覺得呢?”


    我覺得?


    可能洛纖凝還沒有修行的時候,就已經被陳長生玩壞了……哪還等到的什麽收為弟子又變成師妹,熬鷹呢?


    趙慶稍加沉吟:“我也不知。”


    作為一個正人君子,不知道這種事情很正常。


    清歡看著曉怡伏跪而後又逃離,絕美容顏上顯露盈盈笑意,她掙脫了姝月的小手,蓮步輕移走到主人身邊安靜跪侍。


    趙慶挑釁看向曉怡:“還是清歡好。”


    “嗬~”


    女子輕哼,攬過姝月香肩遙望遠去的山水。


    “爹爹油嘴滑舌的,自然是跟誰親近便說誰好~”


    她又輕笑在姝月耳畔低語,講述趙慶與她在血神峰獨處時,還說她服侍的最舒適雲雲。


    自長生坊回鬆山坊,駕馭靈舟也隻需半個時辰。


    趙慶聽著兩人的大聲密謀,也沒有任由清歡跪著,而是取出小榻將其攬在懷中相伴,靜靜看著姝月和曉怡編排自己。


    司禾的心念傳徹而來。


    “前幾天清歡問我,有沒有能與你心念相通的秘法。”


    趙慶無聲回應,輕柔捏弄美人瓊鼻,惹得清歡一雙鳳眸滿是春波流轉。


    心念相通與司幽的精魄秘法有關,他的先天陽精在司禾那裏,自然便沒有辦法與清歡再交換精魄了。


    不過他以神識傳音道:“心念相通與神識傳音並無區別,隻不過關係到距離遠近。”


    “你時刻都在我身邊,便也等同於心念相通了。”


    清歡螓首點動,傳音輕笑:“清歡本就一直守著主人。”


    ……


    時光靜靜流逝,回到楚國之後,趙慶感覺踏實了很多。


    至少比麵對孟雪之時踏實,不是他畏懼那位師姐的修為境界,實在是當慣了社畜,突然要變成地位極高的血子,他還不太能適應。


    此刻,腦海中的陰華再次蕩起漣漪。


    那張許久未見的白發俏顏浮現於腦海,少女慵懶的躺在林間,櫻唇微微開合。


    “我記得秦楚欣好像也有兩個弟子吧?”


    “司徒鷹和司徒菁,還是兄妹。”


    少女的俏顏浮現絲絲興奮:“秦楚欣養個小男人,還要讓人家妹妹看著,玩的真花。”


    趙慶:???


    你為什麽會有這種齷齪的想法?


    司禾明眸閃爍,笑著點頭:“我本來就齷齪呀!”


    “老師不是經常說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老師?


    老師哪懂修仙的快樂?


    司禾深以為然:“也不懂養成的快樂。”


    趙慶吐槽:“就你懂。”


    司禾蹙眉反問:“我現在不就在玩兒養成嗎?嗯~?小狼狗。”


    她側身以小手撐起精巧下頜:“要不要主人踩踩你?”


    趙慶:“那我能騎一下嗎?”


    “好呀,主人對你向來大度……”


    ·


    天水郡,賀陽山。


    寧靜幽暗的禪房之中,白發女子隨手放下剛剛翻看的經冊,起身推開了房門。


    遠空赤霞暈染,夕陽灑落斑駁。


    司禾穿行於古刹之中,徑直找到了正在菜地裏拔草的老僧。


    這位煉虛境的大修,還每天跟個凡人似的,跟在寺裏的僧人一起做工。


    對於這種行徑,司禾倒是饒有興趣。


    但善惡是非在她看來,也隻不過是世間的陰陽輪轉。


    但道之一言,太過玄妙。


    修行至最後,實則是自囚囹圄,不斷補全踐行自身之道。


    正如她此前對趙慶所說,修行涉及心、道、意、精、氣、神。


    元嬰之下,始終都是在磨礪自身靈氣,神識,精血。


    隻有破嬰化神之後,才會真正開始修心,明意,悟道。


    遍曆世間種種紛亂,尋求自身本真歸屬,每一位大修的信念與道意都極為堅韌,並非他人所能輕易明了。


    故而她對道信的作為,也隻是默默當一個旁觀者。


    “施主。”


    道信放下了手中的雜活,轉身看向司禾。


    這位出身山海的神靈,已經不讓他喊前輩了,說是可以與他同輩論交。


    “嗯。”


    司禾輕輕點頭,轉身走向一處偏僻的禪房之內。


    殘陽透窗而來,將女子的美眸映照的更顯深邃。


    道信容貌也漸漸變化,化作了一位俊朗的年輕男子,隻不過依舊是個和尚。


    但其悲憫的雙眸似是看遍了人間繁華,與尋常僧人全然不同。


    “趙慶即將成為永寧血子,欠你的靈石倒是可以還了。”女子隨口道。


    道信微微頷首:“些許靈石,身外之物。”


    司禾美眸微凝:“那再借點吧。”


    道信:……


    他保持沉默,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


    司禾正色道:“潛龍之淵,何地?”


    “血衣一脈的秘境,以三魂入之,進入其中可獲青龍刻印映照命魂。”


    “過往的血衣行走也可在其中閉關修行。”


    原來如此……


    青龍刻印是血子的象征,是在龍淵爭鋒行走之時,被秘境賦予了刻印。


    女子又道:“張瑾一,何人?”


    “當今天下血衣第五行走。”


    司禾把玩著一念珠:“她去過夏皇界?”


    “化神境十二位行走時常探索,最後一次是在五十年前。”


    哦……


    司禾黛眉輕蹙:“紫珠一脈,第五行走叫什麽?”


    道信有些不解,思索道:“這一代的行走名喚查勝,是一位男子,化神後期修為。”


    司禾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轉而笑道:“我以降神秘法,向你換些東西。”


    “施主需要什麽?”


    “一道鳳皇樓的傳承信物,還有李清辭。”


    道信雙眸輕顫,緩緩低頭。


    “清辭踏入修行之後,前輩帶走便是。”


    “鳳皇一脈的傳承信物我取不到,但元嬰境之下的功法我能拿到。”


    司禾盈盈起身,轉身離去。


    “足夠了,多謝方丈。”


    她要功法並不是給自己用……


    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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