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5點。


    王輯一動不動足足站了一個多小時。難以想象他的意誌究竟有多麽堅定。盯著那些無頭的蠟像,王輯和那些陷入停滯的蠟像怪物一樣保持著不動的姿勢,但可以想象,他隻要有任何動作,這些蠟像怪物的動攻擊究竟會有多迅猛和有力。


    足以將他撕成兩半了。此時,他更多感受到的,是雙臂徹底的麻木與無知覺。


    這兩條胳膊被怪物緊緊抓著,力道絲毫未減,雙臂處從鑽心的痛楚逐漸轉變為了一種麻木,它們似乎已經不屬於王輯了。


    “也許當地人傳說是真的。那麽除了這些人體蠟像外,可能還存在著其它所謂的不明生物。”


    思緒難以置信的清晰,王輯默然對這次調查做了總結。


    這種怪物好像一種民間傳說的產物,他下午在警局查檔案時看到過的。可他依然還是沒想到,這些已經死去的人,居然會以這樣奇怪的姿態來獵殺他。令王輯感到奇怪的是,它們為什麽沒找到自己,而是在他家門口等他?


    “也許是一開始我多想了。它們根本就不認識我也無法確定我的位置。隻能通過一些特殊的辦法來找我。我領取任務時是在家,所以他們就來到我家來找我。而我在回來的路上並沒有遭遇他們的攻擊。這應該能證明它們確實隻會蹲點。而且它們並不知道我的信息,這也是為何一開始它會撲個空。”


    王輯想到這兒心中不禁苦笑。確實,從一開始他的推測就是對的,知道這些不明生物的特殊性沒有任何用處,他不得不這樣在這兒幹耗著,等待黎明。或許到了一定的時間點,這裏的黑霧就會散去,眼前的不明生物也會離開。


    否則他再動一下,就會死。


    “快翻進來。”


    “小點聲!”


    就在這個尷尬卻又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王輯突然聽到了樓下一些輕聲細語。他如何也沒想到,在這半夜時分居然還會有人活動,馬上,他的餘光看到了樓梯拐角,六個鬼鬼祟祟的人先後上了樓,他們的動作很奇怪,並且不時地左顧右盼。這時,抓緊王輯的手無聲無息地鬆開了。


    那些蠟像怪物們遲鈍的轉過身來,步履蹣跚地走向那上樓的六個人。一瞬間,王輯的雙臂無力垂下,而他依然沒有胳膊的知覺。


    “這個公館真是大啊!”


    “別囉嗦,往裏麵,看看有什麽東西趕緊拿走了事!”


    六個人互相壓著聲音低語,繞著南麵樓二層走了一圈後,向著三樓走去。在他們六人的身後,一群蠟像怪物搖搖晃晃地跟著。詭異的情形讓王輯驚訝不已,那六個人似乎對身後尾隨的怪物充耳不聞,甚至對那些聲響無知無覺,他們從王輯身邊走過,並不不時地壓低聲音說話,對王輯視而不見。


    一個人直接從王輯的魔影中穿過,這個微小的細節同樣讓王輯訝異。不過,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默默看著這六個人摸瞎走著,直到他們帶著怪物們上了三樓。


    “他們……”


    王輯望著空洞的樓梯。他想起了自己下午時看到的卷宗,那個六人盜竊團夥。深思熟慮後,他悄然跟了上去。


    站在了三樓的拐角,王輯站定不動,望著摸黑的六人摸索前行,盯著那些搖搖晃晃跟隨的蠟像怪物。摸黑的六人最終爬上了四樓,怪物們跟了上去,王輯步步跟隨。


    “這座公館好像有點邪啊!怎麽一直再兜圈子。”


    “是啊,我們好像走回了原點。”


    “別管那麽多,仔細找出口。”


    六人站在樓梯口竊竊私語了一陣子,然後重新開始摸索,怪物們依然跟隨。王輯不動餘衷地跟著他們,然後看著他們上了五樓。


    “我今天早上買煙時聽當地人說,這裏有點邪門。”


    “別廢話,繼續找!”


    六人繼續摸黑前進,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六樓。王輯自始至終不發一語,默默跟隨。他謹防著那些蠟像怪物突然轉頭撲向他。最終,他看著那六個人站在了他的出租屋門前,背後跟著一群蠟像怪物默默跟著他們。六人中為首的那個說道:“就是這裏,咱們從這裏出去。”


    “終於找到出口了。”


    其他人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王輯默默看著他們用鐵絲開始撬他出租屋的鎖,從二樓到六樓直到自己家門前,他都有一種難言的荒唐感。這個盜竊團夥居然再撬他的家門,還說這裏是出路。可這一切似乎是有緣由的,彌漫整棟樓的黑霧,都是從他的出租屋彌漫出來的。


    嘎吱。


    “門開了,快走!”


    六個人先後鑽進了出租屋,然後,蠟像怪物們全都一擁而入,房門自動掩上。霧氣散盡,緊接著,淒厲地嚎叫聲劃破大霧,周圍的出租屋燈光全都亮了起來。


    “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


    居民們全都從屋子裏出來,王輯刹那間明白了些什麽,他身上的夜魔裝迅速的回卷,縮回了他的胸口。鄰居們這時全都跑了過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啪!


    一行鮮血濺在了窗戶上,房間裏的慘叫聲不斷,跑出來的婦女們全都嚇得驚叫起來。其他聞風而來的鄰居們也全都嚇傻了。


    “報警。”


    王輯吐露二字後,開始拚命地撞起房門來,他的胳膊已經找回了些知覺,但麻木和痛楚依然折磨著王輯。足足一個多小時,正常人的胳膊或許早就廢了。


    一些恍然大悟的鄰居連忙過來幫忙,三四個男人齊力撞門,但門後有一種難言的可怕力道,如何撞都撞不開!王輯的手機開始滴滴響起來,此刻他根本顧不上看,和其他人一起拚命撞門。


    轟!


    門被撞開。


    窗戶被打開著的,房間裏倒下了殘缺不全、死相慘烈的屍體,深色的血液順著房門流了出來,與之一同流淌的還有蠟油。王輯蹲下了身子觀察了下,一股腐屍的氣味撲鼻而來。順著血跡和蠟油的方向他看向了打開的窗戶,連忙跑到了裏窗向下一望,除了難聞的蠟味外別無其他。夜風依舊吹著,王輯轉過頭,看到的是門前一張張驚恐失措的臉。


    “這裏需要保護現場,我是警察,請各位先離開這裏,呆在家裏不要亂走。我們的人稍後就會到……”


    王輯一邊疏散人群,一邊打開手機準備報警,小臂依然能感到針紮的痛楚,但這總比毫無知覺要好得多。他打開手機屏幕,入眼的第一行信息在他眼中快快速掠過。


    首字母a,第一天夜晚的危機已經過去。今天日落前北海鎮伊莎公館仍會有不明生物抵達你所在的區域消滅你,請務必小心。


    你還有兩天時間。


    ——源於a號實驗機


    ……


    探索任務,第二天。


    這一夜的城市分外難熬,呼嘯的警車從大路上飛馳而過,流言也開始傳播。早上七點時,王輯從警局的大廳醒來,他從座椅上做起,看著麵前的劉小楠,感覺到自己嘴唇有些發幹,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要去買早餐。


    “死者身份已經出來了。”


    劉小楠跟在王輯身後說道:“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2011年的時候有個流竄的入室盜竊團夥到了咱們這裏,他們後來神秘失蹤了。淩晨死在你家裏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六個人,他們全部在咱們的網絡通緝名單裏麵。按我們所找到的信息,他們應該在11年就死了,屍體到現在已經6年了,腐爛透了,居然出現在你家。”


    王輯不動餘衷,快步地走向了單位食堂。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劉小楠一把抓住了王輯的胳膊,將他拉住。雖然是女性,但她的力量確實不小。王輯站住,轉身說道:“我昨天剛剛獻了血,如果現在不吃東西的話,我都沒有和你說話的力氣。”說罷,他將劉小楠的手一甩開,去了食堂。背對著劉小楠,他拉開自己的衣袖,看到了小臂上被劉小楠剛才捏過的地方。


    黑色的淤青,形成了爪印痕跡的黑色淤青。


    無聲地活動了一下手掌,王輯拉上袖子,繼續向前。


    上午7:50。


    會議室裏重新坐滿了人,因劉隊住院而臨時擔任隊長的王隊主持了會議。


    “有很多身份信息證明,死在王輯家的那六個人,極可能就是2011年時在北海鎮失蹤的那個盜竊團夥。”


    王隊名叫王建軍,和劉隊的年紀差不多,但風格有很大不同。他不會和劉隊一樣抽煙思考,而是喜歡說些有用的話。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簡單的一個開場白讓整個會議廳都安靜了下來。他的腰板筆直,走在廳中把玩著手中的筆,他慣用左手,是個左撇子,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右手少了一根手指,聽劉小楠說,那是十幾年前出任務時留下的傷疤。


    王隊慢條斯理地說道:“想必我不說你們也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比什麽播種者帶來的影響還要不好。這六個人是怎麽死的?屍體都腐爛,死了好幾年的屍體出現在了王輯家裏,凶手是怎麽逃的?都都是問題。王輯,你還有什麽想起的細節可以補充的嗎?”


    說到最後,王隊的目光投向王輯。


    “沒有。”


    王輯搖頭。


    “沒關係。”


    王隊搖搖手指,“當初我和老劉一起管的案子。現在,老劉住院了我一樣能扛起來。這件事情要成立專案組。”


    “我加入。”


    劉小楠舉起手。


    “小楠一個。”


    王隊點名道。


    “還有我。”“算我一個。”……


    會議室裏的警員先後舉手,準備和王隊一起負責辦理這個案件。王隊將人一一記下後,突然和王輯說道:“王輯,你也來吧。這件事情發生在你家裏麵,你有心理陰影我知道。等把事情查明白了,你晚上也好睡覺。回去把家具處理下準備挪窩吧,要是不方便的住我家。”


    “謝謝,我能找到新居的。”


    王輯起身道謝,雖然他挺邊緣的,但是隊長都還算挺照顧他的。他婉言謝絕了王隊長的好意,他自己還有其它事情處理。


    “下午咱們去北海鎮走訪一下,當初那件事情就沒搞清楚,現在居然留下了這麽大的禍患……”


    王隊長最後咕噥了兩句後散會。警員們先後離開,王輯最後一個整理了文件,他一人站在樓道打開手機,再看了一次a號實驗機的短信,他禁重新思考起來。


    “最開始我對不明生物沒有概念,現在我怕有了,而且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我因為警員的身份不得不喝王隊長一起去北海鎮調查。這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我是否應該過早的去調查伊莎公館?”


    王輯這樣詢問自己,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那裏應該是不明生物的巢穴,我在沒有武裝的情況下就貿然接近那裏,有羊入虎穴的嫌疑。不過,到時候去調查的不止我一個。穿夜魔裝的我與平常我的不是一個我,從此判定身份的話,我不一定會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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