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航一大早起床,本來趁著周唯不在,準備去見見馮少威,卻吃驚的發現周唯就在他房門口等他。


    他就靠在牆邊,一向光順整潔往後梳的頭發散亂的搭在前額鬢角,身上的衣服是昨天那套,略有皺褶。領帶淩亂的拆開掛在脖子上,襯衫解了好幾顆紐扣,露出光潔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


    周航的眼睛被那露出來的皮膚閃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回想一顆花白的腦袋在上麵的畫麵,立馬覺得一種隱怒。他調開眼神看周唯的臉,那張臉看去徹夜未眠,慘白疲憊,眼下的青色陰影就像畫上去般泛著淺黛。嘴唇上像是塗抹一層淺淡的灰白色,把底下透出來的粉色蓋掉了大半,但是那雙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晶亮,就像最澄澈的黑琉璃,甚至帶著某種淩厲又帶著某種脆弱。


    見到周航開門,他馬上調整身姿,從蒼白疲憊晦暗,迅速變得挺拔而高大。他靠過來,存在感強大而沒有攻擊性,幹咳一聲,以一種平靜但是堅定口吻說:“我要和你談談。”


    在醫院點破他被人拍了足以威協他的視頻之後,他就迅速離去。周航以為他至少得忙上一段時間,沒有餘力來留意自己。怎知一早就被以這種守候的姿態堵在門口。


    “行啊。一起吃早餐?”周航看他一眼,若不經意的側身錯開,往樓下走。覺察他猶豫了一下跟上來的腳步,漫不經心的回頭問:“你不先洗漱一下?”


    這個男人剛才一瞬間武裝起來的鎮定迅速被這句話打碎了,他楞了一下無措的抓著自己的領口整理,又去摸頭發。


    等周唯收拾幹淨清爽,穿著一身正裝下樓,周航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他也不離席,要了杯檸檬汁等著。


    周唯臉色依然不好,整個人卻又武裝起來,優雅淡定的拉過餐盤,一邊吃一邊淡淡說:“小帆那裏你不用操心。安心看過就回去上課吧。我會給他病房加裝聲訊視頻,你們想聊天上網就行。”


    “哦。”


    “董欣那裏也沒什麽大事。主要為了換藥方便,不然他也可以不用住院。我安排了兩周,兩周後大概已經完全結疤了。”


    周航微微有點歉意,知道小帆出事後,他沒怎麽管過董欣,連電話都沒打過。不過他還是淡然的嗯了一聲。


    “還有那個蘇牧星,據醫院的人說雖然受了傷,但也沒什麽大礙。他的治療我安排了,也和他叔叔打過招呼。你可以不管。”


    “他還在同一個醫院?”


    “沒有。另外的。”


    說完這些沉默了。周航默默的等著,周唯不會僅僅是為了說這麽幾句淡話留住他。周唯吃的很匆忙,喝五六口粥和半個煎蛋就不再吃了,端起牛奶一飲而盡:“我們去書房?”


    在書房的沙發上坐下,周航略略有一點不自在。對方靠的很近,他坐在單人沙發座上,周唯卻硬是在長沙發最靠近他的一端坐下,膝蓋距離他隻有幾公分,微微一動就能碰到。


    好在,周唯的姿勢親近,但並不強勢。仔細看或者還有點緊張。他雙手交握,一肘靠在沙發扶手上,眼神在周航的臉上溜了一圈,幹巴平淡的開始說話:“我想和你好好談談。不管我說什麽,給我一個機會聽完好麽?哪怕有些東西你根本不相信,請完整的聽我說完好麽?”


    周航不答。周唯抿著嘴沉默了一下,低頭深吸一口氣,側頭深深的凝望:“好麽?”


    那雙眼睛裏帶著深深的痛苦和某種哀婉,或者還有情愫,那麽明顯,明顯到周航根本不想看見卻完全沒有辦法否認。他揉了揉鼻子掉開眼神:“你說。”


    周唯似乎還在醞釀開口方式,周航猛然想起來補充道:“不要叫我哥哥,別把我當做我父親。這樣我們能平靜的交流下去。”


    周唯苦笑一聲,定定的看著他的側臉開口:“我和你父親,我的哥哥,從小感情一直很好。到這個家的時候,我剛開始記事。從四歲開始,他就是我生命裏占有最重要分量的那部分。”


    周航並不耐煩:“要講述你們兄友弟恭二十年麽?然後到你二十四歲的時候,我父親徹底失蹤了?”


    周唯無聲的苦笑一下:“不。其實我想講的隻是我自己。我隻能清晰的描述我自己。我希望你給我機會講完他,哪怕一開始某些東西你並不想聽,或者有些東西你根本不想相信。”


    “……”


    “哥哥從小對我很好。他又聰明,又強壯,什麽東西都會,永遠有耐心,永遠熱情。他什麽事情都第一個顧著我。”


    周航對他堅持這麽敘述有些鄙夷:“在你十二歲之前?後來你哥哥結婚了,你不再是第一位的了?所以後來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改變?”


    周唯並不理會:“哥哥一直把我當做最疼愛的弟弟,我對哥哥的感情卻並不單純。很早我就意識到我對哥哥不僅僅是兄弟之情。我喜歡哥哥,想要獨占哥哥,就像獨占自己的情人。”


    他說的這麽直白,周航都沒什麽可說的了。他咽了口唾沫,調開眼神看向別處,聽見對方繼續道:“哥哥結婚的時候,我很想大鬧一場,我不能接受站在哥哥身邊的居然不是我。”


    他輕輕搖頭笑了一下:“但是我知道不能任性淘氣,我明白那個微微高起的肚子裏裝著一個小孩子,我知道哥哥喜歡那個女的,也知道一個小孩子有媽媽,也要有爸爸。”


    周航幾乎想鄙夷的說一句:“噢。所以其實你做了很大的犧牲。”不過他什麽也沒說。


    “我心裏知道哥哥開心才最重要,也明白作為兄弟該有的立場。我嚐試著理解並祝福哥哥。同時用我整個青春期,從11歲到17歲,用無數次的夢境,無數次的不眠之夜,無數次的思念和充滿罪惡感的幻想來明白一件事,我確實是喜歡哥哥,是那種喜歡。”


    周航聽的十分不耐:“所以你現在是在向我傾訴你對我父親的不倫想法嗎?你覺得這合適嗎叔叔?”


    周唯眼睫迅速而無措的眨動幾下就定住了,定定凝望著他,眼珠黑沉沉的。周航和他對視一眼竟然略覺得招架不住,轉臉看著地下。


    周唯極緩慢,但是也極其堅定的開口:“確實,我是愛著哥哥的。一直到現在都是。”


    周航冷哼一聲:“他死了,聽不見。也許他一直到死想著的都是為什麽你這麽恨他。”他聽到了沉默,明白這一句插到了死穴。抬眼看時覺得周唯眼睛裏的悲哀馬上就要流淌出來,竟然有些心悸。


    他冷淡的開口:“說重點。你找我到底要談什麽?”


    周唯抽了抽鼻子,卻並沒有讓眼淚流出來。他吸了口氣繼續說:“那一年我剛剛開始念大學,頭一個假期,回來才發現哥哥碰到了難題。”停了停他好似解釋般說:“在大學裏我開始有了一些接觸……同類……,不,我說的接觸就是見過幾個同類,一起吃飯,聊個天什麽的。也知道怎麽學會辨別同類。我回到家裏發現哥哥遇上了難題。我偶然認識了一個人,他能幫到哥哥,而恰好,他對我很感興趣……”


    見周航漠無表情,他隻好按計劃繼續說:“這個人就是廖部長。”


    “本來我想……我對哥哥有些癡心妄想。……後來事情……失控了。”周唯幹咳一聲掩飾越來越小的聲音,努力正色說道:“是,我確實是用自己做籌碼和廖凱做了交換。那是我們的第一次。”


    “所以?難道是我……是我父親讓你去賣身來換取機會和合同的嗎?是他算計著讓你賣肉來滿足他的私欲,所以你才那麽恨他?”


    “不,我想說的是,我有想過要轉移這份不被認同的感情。廖凱也好,其他人也好,既能幫到哥哥,未嚐不是另一種開始?”


    “很好啊!那麽多人,你就沒找到一個合適的?”


    “沒有那麽多人!”


    “嗯?那難道就隻有廖凱一個?那恭喜你啊叔叔。這麽多年你們還保持著關係,那你們一定是真愛。不過,你跟我說這個幹嘛?叔叔你和誰相愛,嚴格說來都不關我的事。哦,或者你想聽侄子說一聲恭喜你們,或者是祝福?”周航譏諷的笑道:“那祝你們白頭到老。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怎麽應付蘇靄平手裏有的□錄影帶上。要廖部長不是政府官員,你們可以馬上到國外注冊結婚,這樣婚內床上運動,天經地義,有誰敢公布這種東西就是道德敗壞。嗯。那說起來就剩下我該很正式的恭喜你們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值得慶賀。”


    周唯定定的盯著他,任憑他譏誚的說完一大通,才用緩慢而堅定的語調說:“我和老廖,也就那麽幾次。我可以保證最近十年,你看到的那個錄影視頻是唯一的一次。算是十年來的唯一一次一夜情。我愛哥哥,一直都隻愛著哥哥。”


    周航從鼻孔裏哼出嗤笑,想反駁他,又覺得無力。


    周唯卻仿佛吃了什麽定心丸,毫無愧疚的接著訴說他的“深情”:“我一直都隻愛著哥哥。盡管我嚐試過走一條別的路。甚至我的人生倒帶重來一次,依然是這樣。我的思維裏隻有和哥哥相關的這些事,我最想要得到的,還是哥哥的心。”


    周航正在心裏尋思,聽這賤人的意思,他還挺有原則?十年來唯一的一次一夜情??那麽之前,他自己衝口而出的那些什麽為了哥哥賣了多少次的說法豈不是矛盾?唔,那應該是在十三?年前?那麽說十三年前他很亂來?不對!!那時候他說的前言不搭後語,自己也反複推算過根本沒有可能讓他在外麵亂來而家裏毫無所覺。那時候他剛剛20歲,最多和廖凱,以及吳誌宏的事情有點影子。


    “哥哥可能不會相信我。可是哥哥,給我一點耐心,然後哥哥多一點由此及彼的聯想。那麽接下來我說的事也並不是那麽不可思議。”他停下來似乎是等著周航消化他說的話。


    過了一會周航才抓到話裏的重點:“人生倒帶重來?”


    周唯頷首,接著往下說:“我活過兩遍,哥哥。我想哥哥一定懂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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