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我大概聽懂了天熊的意思,不由地稱讚道,“你爸可真夠厲害的!”


    “那是!”他得意起來,“我最崇拜的就是我父親了,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超越他,我特別選了在這所學校生存,積累我的實力。”


    “在這所學校?”我不解地問道。


    “對,在這所學校。”他十分肯定地對我說,“這是我烏鴉的生存之道。”


    “烏鴉?”我對他的話越來越迷惑了。


    不知為什麽,他看我困惑的樣子,竟當場憨笑起來,並耐著性子給我說出了這麽一番話,“在這所中學渾天度日的人們本就是一隻隻遭人唾棄的‘烏鴉’,有著烏鴉一般的生存之道。並不是每隻烏鴉最終都能涅槃成鳳,成為世人眼中的主角,但卻可以成為自己的主角。誠如,每個人的存在都有其意義,即便不能翱翔天空,一樣可以在某個角落活出自己的精彩,為這個世界做隻有配角才能做的事情。”


    我當時聽他說的這些話都快聽傻了,聽他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思維與口才一點也不遜色於大吾。有時,我真想當麵質問他:你學過演講嗎?


    我茅塞頓悟、讚不絕口道,“原來這就是烏鴉的生存之道。”


    “對啊!”他感歎起來,“我寧願做一隻自由自在的烏鴉,也不願成為一隻被困籠中的小鳥,最終退化到不曾記得飛翔的能力。”


    “申科,你注意到了嗎?在和他的這一番對白中,我從中汲取到了兩點收獲。”


    “哪兩點?”申科問道。


    “第一點就是那番烏鴉的比喻,可謂影響了我的一生,讓我重新審視了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學習差到了極點的人。”


    “那第二點呢?”申科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看著發笑的申科,口吻堅定地說,“至於第二點,我需要特別強調。申科,從剛才我和天熊的對白中,你是否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哪一句話?”


    “他說:他最崇拜的是他父親。”


    “嗯,聽到了!”申科點頭說。


    “敢問,在這個冷嘲熱諷的世界上,能夠像天熊一樣說出自己最崇拜的是自己父親的,還有多少人呢?”


    在遇見天熊之前,我不曾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有人問我最崇拜的人是誰?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那些和我毫不相幹的影星、歌星、某某某偉人、某某某領導人、甚至是動漫卡通裏的人物,老實說,我絕對不會想到我的父親,哪怕是把他排在最後。


    經天熊的這一番話後,我倒崇拜起他了。在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陽剛之氣,談吐間,又傳遞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獨到的思維。


    我情不自禁地為他鼓掌,“說得真是太棒了!”


    他在自豪的同時,忽然又想到了我,便問,“嘯天,你怎麽會來這兒啊?”


    “我……嗎……?”我猶猶豫豫,不願吐露實情。


    他看我左右為難,迅速地轉移話題道,“咱倆真是逗!在門口都站大半天了!嘯天,一起進班吧!”


    “好……”我磨磨嘰嘰地回應說。


    此時,班主任還沒來教室,但教室裏已經坐了將近一半的人,他們個個麵色狐疑地看著我和天熊,好似看著兩個欠揍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挨一頓打的樣子。


    我是最怕這種場景的了,和小學時的班集體儼然派若兩分。不愧是全市最差的初中,仿佛遍地滋生著梁偉東的那號人物。


    我下意識地咽了口吐沫,不知不覺地就拉起了天熊的衣角,試圖躲藏在他的背後。


    天熊倒是不以為然的樣子,驕傲地行進在班裏的過道上,趾高氣昂,以無聲勝有聲的形式告訴我:不要怕,這種場麵我見多了!


    他選擇了一個不前不後,剛好靠窗居中的位置,然後轉身對畏縮在他背後的我說,“嘯天,咱倆今後就坐這兒吧?!”


    起初,班裏的座位都是自己隨便坐的,後期老師可能會按高低個兒再稍微做一番調整,不過,那也隻是走走形式,細枝末節的事情。會來這所初中的,又有多少個像我這樣熱愛學習的所謂的優等生呢?


    我麻木地回了一聲,“好……”


    其實,究竟好不好,短時間內我也沒有分辨。直到,我晃過神兒後,天熊已經破不接待地把我往座位最裏麵推了。


    在推我的過程中,他憨笑著,恨不得直接將我抱起來,果斷放置到他心怡的座位上。他吃力地對我說,“oh!嘯天,你可真重!”


    “我真的很重嗎?”我羞紅著臉,自覺地坐在了最靠近窗戶的位置。


    他偷笑著回答說,“嗯!挺重的,不過,比起我,還差得遠呢!嘿嘿……”


    一陣陣似曾相識的憨笑聲,仿佛讓我置身在小學的那間狹窄的教室裏,重溫過去的點點滴滴。雖然隨著學府的高升、教室的變大,環境截然不同,但彌留在窗邊的記憶終將成為永恒的感動。


    我望向窗外,對麵不遠處就是我曾經呆過的四層高的小學教學樓。因為是就近分配,這所初中和小學隔得並不遠,一眼就能看到,而且看得十分清晰。


    我噙著淚,自言自語地釋然道,“一樣的……”


    “嗯?”天熊幸災樂禍地坐在我旁邊,傻乎乎地掏了掏耳朵,以為我犯神經了,“嘯天?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這裏和我在上小學的時候是一樣的,當年我就坐在靠近窗戶的這個位置,時常望著窗外的一切,猶如井底之蛙,癡癡地發著呆。”


    “是麽?”他突然高興起來,“看來我還挺有眼光的。”


    “申科,差點忘記給你聲明了,天熊這人平時特別自戀,簡直就是我的複製品。與人交談時,常常擺出一副高冷的姿態,並且以自我為中心。和他在一起,我倒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少缺點。”


    “弟很自戀……?”這話把申科惹得又是一陣發笑。


    “這麽久了,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嗎?”我欲哭無淚。


    “沒,我從不看別人的缺點,在我眼中,弟是完美無缺的。”申科表情轉而嚴肅道。


    “是麽……”我麵漏喜色地說,“你在我眼中,也是完美無缺的。”


    初次認識,我和天熊坐在教室裏苦苦等候了將近10分鍾之久,此時,班裏來的人數也已經差不多了。


    十分鍾之後,走廊裏便傳來了陣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且夾雜著細碎的高跟鞋的聲響。


    進入教室的是一名身著迷彩服的軍人,緊跟著進來的是一名女人。


    女人一進門便衝著我們說,“大家安靜!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們軍訓的教官‘王教官’!”這時,王教官已經站到了講台上,女人接著說,“我是你們今後的班主任,我也姓‘王’。”


    原來是雙“王”在此,誰敢撒野。隻見王教官站在講台上一言不發,一本正經地好似雕塑一般。


    天熊低著頭,偷偷摸摸地對我說,“嘯天,你說這個王教官會不會對咱們很嚴厲啊?”


    “應該會吧……”我不確定地回複道。


    “你看他那樣!一看就不是啥好貨!”這是天熊慣用的口吻,聽起來土裏土氣、罵人的話,和他相處時間久了,我也耳濡目染了不少。


    班主任王老師勾著脖子朝門外走廊裏看了看,接著慌慌張張地讓出了一條道兒。門口進來了五名同學,他們抱著、拖著大箱、小箱的東西,汗流浹背地進了教室,班裏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們的身上。


    待那五名同學打開箱子後,我發現裏麵裝的全是軍訓要穿的迷彩服:從帽子、上衣、褲子、後至鞋子,一應俱全。


    這時,王教官終於開口說話了,我都等急了。


    “這些是你們即將為軍訓準備要穿的迷彩服,其中中號居多,隻有少數幾件是大號和小號,把自己的號碼匯報給你們的班主任後,直接來領!確實不合適的,可以調換!聽清楚,是‘確實不合適的’!”經王教官這麽一強調,恐怕確實不合適的,也變得合適了。


    “速度快!”一聲令下,所有人亂成了一鍋粥,唯恐適合自己的號碼被別人搶了去,班主任那邊被圍得水泄不通。


    天熊最機智,先去拿衣服,再向班主任匯報尺碼,畢竟是全市最差的初中,老師不專業、請來的教官不專業,沒一點軍人的氣質、就連這裏的學生也無所謂專業了。


    天熊給自己找了一套大號的,他在班裏呦嗬著問我,“嘯天,你穿多大的?”


    這會兒,我還正忙著排隊給班主任匯報尺碼呢。聽到天熊的呼喊,我回頭高聲回應道,“給我拿一套中號的吧!”


    其他人見狀,一部分也都湧到了領取軍訓服的箱子旁,各顧各地哄搶者、吵鬧著、呐喊著:“這是我的!不要搶!”


    教官倒很從容,班主任也很隨意,不知他們都在想什麽。興許,這已經是軍訓的初衷之一了。


    初一時的軍訓,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軍訓,沒想到的是,第一次就這麽轟轟烈烈。


    下午,我們身著軍裝,坐在教室裏聽王教官講解軍訓的第一堂課,因為是報到的第一天,第一天我們不打算訓練,是室內授課,正式的軍訓是從報到後的第二天才開始的。


    天熊挺適合那身大號的迷彩服,穿起來的樣子真是帥呆了。我想,大吾此時此刻在外國語,也一定穿上了自己心怡的大號迷彩服了吧。


    而我讓天熊幫我挑選的中號迷彩服,對於年幼的我來說,依然略顯寬鬆,褲腿都拖著地了,腳後跟都能踩到褲子。


    比我更要糟糕的是,班裏的少數幾個胖子卻因為沒有大號而不得不穿著中號,肚子上的肥肉都快把腰帶撐開了,還有一些瘦小的同學一樣穿著中號,褲口幾乎把整隻腳都遮蓋得無影無蹤,號碼早已亂了套。


    現在想想,我還真是邪惡,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可誰又不是呢?


    真希望趕緊看到大吾那邊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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