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一周的軍訓生活,隨著膚色由白變黑的過程,終結在了一片呐喊聲中。


    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和胖子的關係逐漸變冷,對話越來越少,徑直碰麵也是能少一句就少一句話,即便我倆睡床對頭,也未能緩和遇冷的現狀。


    他變得越來越喜歡和女生在一起玩,就連吃飯也要和她們在一起,可謂萬花叢中一點綠。女生們管他叫“姐姐”,他管同班的女生叫“妹妹”,開起玩笑甚至不分男女。


    於是,班裏就有人罵他,“真像個女人!”


    他便大張旗鼓地在班裏反擊那人並宣稱自己,“我就是女人!”


    “如花”這個稱號,也是由此而來的。


    高中開課第一天,班裏的座位是自選的。我照例坐在了中間靠窗戶的位置,高遠見我定下座位後,他第一個坐在了我旁邊,寢室其餘人緊隨其後。整個班級,仿佛以寢室為單位,成區域狀劃分出了陣營。


    我們寢室,唯獨朱宇航脫離了組織,被班裏的女生團團包圍。同樣被女生、男生團團包圍的還有熊神白宇哲。


    隻見他滿頭大汗地衝出人群,氣定神閑地坐在了我的正後方,和我中間隻隔著一個人、兩張桌子的寬度。


    因著白宇哲的緣故,班裏多數人全都集中在了靠近窗戶的這兩排,頃刻間,熱鬧非凡。


    高遠偷偷摸摸地側臉對我說,“我是不是坐了不該坐的位置,打擾到你倆了?”


    “哪有,你多慮了!”我解釋道,“如果我和他坐在一起,情況會變得更糟糕。”


    “你是怕朱宇航嗎?”高遠鼓勵我,“你和白宇哲間的關係需要你自己把握,這和朱宇航沒有關係,畢竟白宇哲在乎的是你。”


    “我怕他幹嘛?我隻是不願與人鬧矛盾,這是我想要的,也是我家人所希望的。”


    高遠聽後,叮囑道,“總之,無論你做什麽,隻要開心就好。”


    “嗯!”


    然而,這樣的格局很快便被一周後的排位考給打破了。前10名擁有自由挑選座位的權利,單我們一個寢室就占據了近乎一半的人數。名單內有我、高遠、書呆子李東升和愛哭鬼陳軒雨,胖子很不幸地考了班裏第11名,意料之外的是白宇哲,他考了班裏的第1名。憑借著第一名的頭銜,愛慕他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了。


    我仍舊不厭其煩地坐在那命定的座位上,這使得高遠左右為難起來,他本想繼續和我坐在一起,但不確定自己的這一想法是否正確,眼神不時瞟向白宇哲。


    白宇哲倒是很淡定,在萬眾矚目之下,他徑直走到了我身邊,衝我和藹地微笑了一下,從容不迫地坐在了我身後。


    此時,我和白宇哲之間,僅僅隻隔著一張桌子的寬度。


    我望了望尚在班級門口躊躇的高遠,他的表情更加迷惑了,舉棋不定地向我這邊走了過來,尷尬地看著我吃驚的眼神,繃了繃嘴後,坐在了我的正前排。


    此時,我和高遠之間,也僅僅隻隔著一張桌子的寬度。


    更為有意思的是,那個愛哭鬼陳軒雨居然坐在了我旁邊,和我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同桌。對於這樣的結局,我心碎了一地。仿佛一切的矛頭又再度指向了我,冥冥之中,我貌似又做錯什麽了。


    熱愛學習的李東升挑選了正中間第一排的位置;寢室那倆愛抽煙的,沒有任何餘地地坐在了班裏的最後一排;老實巴交的黃君翔被分到了中間靠牆邊的位置,無形中被孤立了起來;鬧心的依然是胖子朱宇航,他的座位剛好在第一排門口處,使得我下課時常走後門上廁所。


    這樣一來,班級的座位劃分情況,也由最初的地方割據,衍變成了南北戰爭。好學生與差學生界限分明,從未有過共同話題。好學生在差學生眼中就是“呆”;差學生在好學生眼中就是“爛”。我無法想象這樣的局麵還要僵持多久,因為我們始終缺失一個時代的英雄。


    自從座位固定之後,我和白宇哲的友誼蒸蒸日上,就連起初那些跟隨他並被他稱之為“同學”的同學也無法比擬。


    但胖子的攻勢是咄咄逼人的,開學沒多久,大清早,我就看到胖子屁顛屁顛地拎著他手中的雙人份早餐,並把其中一份放在了白宇哲的桌子上。他沒有說任何話,僅是激動著、羞紅著臉、靦腆地對白宇哲笑了笑,就又屁顛屁顛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一幕,不單震驚了白宇哲,同時也震驚了包括我在內所有來得早的同學。


    “如花追男神”的大標題,很快就在班級內傳開了,並被淘氣的壞孩子散布到了全校,溢滿人間。


    白宇哲盯著眼前的早點,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對我說,“胡嘯天,你吃早飯了沒?我已經吃過了,這些給你吃吧。”


    我看著朱宇航買給白宇哲的早點,霎那間沒有了食欲,縱使我真的沒有吃早飯,我也會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吃過了,你快吃吧,人家給你買的,嗬嗬。”說著說著,我就想笑。


    白宇哲鬱悶地又讓給了他同桌,他同桌厚著臉皮欣然地接受了這一切。能夠搶坐在白宇哲身邊的,必定是一個死心塌地臉皮極厚的人物,不然的話,任誰也搶不過他眾多的愛慕者。


    “沒錯,白宇哲的同桌,就是那個網名‘西域公主殿下’的女人。此人爭強好勝,但凡是關於白男神的,她都要充當第一名,同時,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喜歡調侃的人物。”我對申科講道,“她一向不在乎東西是誰給白宇哲的,隻要是出自白男神之手,她都視為‘白宇哲一定對她有意思’。所以,她時常把朱宇航當作愛場中的競爭對手看待。”


    “哈哈,弟的高中時代真是太逗趣了!”申科止不住地笑道,“那後來呢?”


    日後,每天早晨,我都能看到白宇哲的桌子上放置有早點,並且還不止一份,而是兩份。一份是胖子朱宇航買的;一份是他同桌“西域公主殿下”買的。因為這事兒,白宇哲再也不敢來早了。每次,他都是班裏最晚一個就位的,好讓那些爭風吃醋的早點就此爛掉。


    可白宇哲的行徑並未獲得他們二人的理解,反倒釀成了種種不解。


    胖子朱宇航以為白男神不喜歡他給買的這些早點,故每天換著花樣地買,今天“豆漿油條”,明天就是“香粥包子”;他同桌更為誇張,幹脆放棄買早點,中午直接拉著白宇哲請吃午餐,彼此在行為上掙得不可開交。


    我看在眼裏,苦笑於心中。注目著那些自以為是的堅持,回想著朱宇航那一夜與我闡述過的“家熊”的含義。


    我想,白宇哲一定不是他的家熊,他倒像是白宇哲的家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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