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第二日一早,二皇子便被打入了天牢,還是皇帝親自下的指令。此事像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宮女在整理內務之時,在二皇子的寢房之中翻出了一件明晃晃的龍袍。


    二皇子這如意算盤打得雖然精細,但是,卻沒想到中間還有這麽一出。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箱子裏何時多出了這麽一件龍袍。


    被禦林軍押著的二皇子大喊冤枉,喊得撕心裂肺,響徹整個皇宮。正在怒火上的皇帝充耳不聞,揚長而去。


    對於二皇子私藏龍袍一事,宮裏上上下下倒並不驚訝,誰都曉得,曾經受寵一時的二皇子被五皇子琉淵比了下去之後便憤憤不平,唾手可得皇位從此遙不可及。心知皇位無望,藏一件龍袍飽一飽私欲倒也不是不可能。


    後宮之中的晉妃娘娘得知自己皇兒因私藏龍袍被打入天牢,一口氣沒提上來,就差點昏厥了過去。年逾四十的女人身子本就不好,傷心欲絕捶胸頓足,折騰了許久。在皇帝麵前跪了半個時辰,什麽好話都說盡了。


    怒頭上的皇帝對晉妃的一番說辭置若罔聞,聽著煩了便對著身旁的太監道:“擺駕琴花宮。”


    琴花宮正是慶妃娘娘的寢宮。


    跪在地上的晉妃娘娘淚眼看著那一身皇袍的人從自己的身邊走過,不留一點情麵。身為一國之君,最為忌諱的便是有人覬覦皇位,二皇子私藏龍袍證據確鑿,他寧可失去一個兒子,也不願留著一個禍患。


    晉妃娘娘心知自己說服不了皇帝,為人娘親自然是愛子心切,便放下了顏麵去求五皇子琉淵。紅著一雙眼睛的晉妃娘娘領著一個太監,去了雨墨宮。


    見了琉淵便要屈身下跪,琉淵便立即上前攙扶,“晉妃娘娘不必行此大禮,琉淵消受不起。”


    晉妃娘娘雙手被琉淵攙扶著,吸了吸發紅的鼻子,一雙泛著水光的眸子看著他,哀求道:“琉淵,算是本宮求你,求你在皇上麵前為祁株求求情罷。祁株那孩子是本宮看著長大的,他是絕不會做出私藏龍袍這檔事的!這……這其中……必定是有人陷害他!……”


    琉淵身在皇宮,心中也隻伴君如伴虎,即便是皇子犯了錯也難逃一劫。私藏龍袍乃死罪,龍顏大怒,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再說,他明日便要奉命前去鄞州,京城之中的事他也管不了那麽多。


    但是晉妃這般悲痛欲絕,於心不忍,便隻得道:“若是在父皇麵前求個情倒是小事一樁,隻是,父皇領不領這個情我就不敢保證。”


    晉妃用手上繡了牡丹的絲帕擦了擦眼淚,抽泣道:“你父皇那般寵信你,隻要是你說的,必定就能進他的耳。”


    琉淵有些為難,皺了皺眉道:“我姑且先去試試。”


    晉妃見他答應,便立即福了福身道:“那本宮便先謝過了。”


    禦書房中。


    禦案上擺開一份還未批注的奏折,旁邊一杯淡茶早已失了溫度,著一身龍袍的人坐在禦案後,一手扶額,眉間緊鎖。自古君王薄情,誰又能體會君王背後的辛酸?


    旁側拿著拂塵的太監立在一旁,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禦書房外的太監踩著輕盈的步伐從門外進來,弓著身小心翼翼地稟報,“皇上,五殿下求見。”


    扶額的人抬起頭,帶了歎息的語氣道:“宣他進來。”


    五皇子提步進了門,在禦案前拱手垂頭行了禮,“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坐直了身子,看著禦案前的人,“是來求情的?”


    琉淵未抬頭,不否認,應道:“是。”


    “朕倒是想聽聽你要怎麽為他求情。”


    琉淵頓了頓,道:“二皇兄滿腹經綸,智勇雙全,是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留在朝廷,日後必會有所作為。”


    祁株確實有才,這個倒是無可厚非的。皇帝看著琉淵道:“隻是,他私藏龍袍。”


    “但是無人證明那龍袍為他親自私藏。”


    “你是說他是遭人陷害?”


    琉淵拱手道:“此事兒臣無確鑿證據。”


    皇帝從龍椅上起身,背負著手繞開禦案,在他麵前三步遠停步,“若是他真是遭人陷害,你可知最大嫌疑者便是你。”


    二皇子與五皇子一向不和,這皇宮之中人盡皆知。


    “兒臣並沒有這麽做。”


    皇帝平靜問道:“那你說,是誰陷害了他?”


    琉淵垂頭,看著地上的漢白玉地磚,“兒臣不知。”


    皇帝側身,看著禦書房中雕了龍紋的紅色柱子,歎息道:“既然如此,那他私藏龍袍便是死罪。”


    “自古血濃於水,若是治二皇兄死罪,父皇並不會心安理得。”


    “但是卻能免去朕的後顧之憂。”


    琉淵皺了皺眉,“父皇……”


    見他還要繼續說下去,皇帝打斷,“你且先下去,明日啟程,今日便好好歇著。”


    琉淵不再說下去,皇帝心意已決,他多說無用,隻得拱手告退。


    出了禦書房,晉妃便在離禦書房不遠的玉階上等候,雙手握在腹前,一雙紅腫的眼睛直直看著從禦書房出來的琉淵。


    琉淵袖著手行至她的麵前,還不知怎麽開口,晉妃卻好似從他眼中看出了什麽,恍惚地向後退了一步,幹笑的臉比哭還要痛苦,“皇上還是不願給祁株留一條生路?”


    琉淵看著她,撫慰道:“父皇還未下令賜死,由此可見,他亦是於心不忍。”


    “嗬……”晉妃苦苦一笑,也顧不得上是否以下犯上,“他有什麽不忍的,一個兒子於他來說甚至比不上一個臣子。”


    說完這句,晉妃便拖著長長的裙擺,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留下一個落寞無力的背影。


    是夜,清風徐徐,晴空無月繁星閃爍。


    柳府一到晚上,便如水般沉寂,煙霧迷蒙間好似飄渺仙境。


    書房的燭火一到晚上便開始點著,一直到第二日一早,太陽初升時才會自動熄滅。書房裏的人靜靜坐在案後,翻著書卷,徹夜不眠。讀書不過是消遣罷了,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若是沒有消遣,便會十分難過。


    書房的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一個穿著白紗裙的女子,她靜靜地站在門檻處,正想著是要提步進去還是轉身離開。


    書案後的人不為其所動,隻是目不斜視地看著他的書,不進這個門檻的人,他是不會正眼看她的。


    站在門檻後的女子提步進了門,柳夙羲這才從書卷上抬頭,看著她,一眼便知她是因溺水而死,怨念未消,才做了冤魂。


    女子開門見山道:“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柳夙羲放下書卷,“誰?”


    “劉家莊的二公子。”


    “為何?”


    “他負了我。”


    她本是貧家女,劉家莊二公子對她一見傾心,甜言蜜語說盡,山盟海誓句句真摯,才取得美人芳心。誰知,等她有了身孕,他卻另娶她人,棄她於不顧。一個未嫁卻有了身孕的女人,遭受了家人鄰裏的唾罵,對這濁世再無留戀,隻求一死。


    死後卻因怨念未消而不能轉世投胎,而身為冤魂的她亦不能親手將他殺死。後得知世間有一魔,以魂魄為食,若是將魂魄交由他,他便能應下一件事,而這件事他必會做到。


    “成了。”柳夙羲幽幽道。


    一身紅衣的男子從書案後起身,身上的紅衣發出紅光,身子亦埋沒在紅色光芒之中。待紅色光芒再次展開時,他妖異的黑色身子便呈現在眼前,背後的那雙紅色的羽翼發這紅光,將這書房裏的一切都鋪上了一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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