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otto沒有接話,隻冷冷看著兀自憤怒的少年。


    見到他的態度,少年臉上的怒色更甚:“當真可笑。因為不符合心中對你的理念無條件支持的‘科劄特·西蒙’,所以你便認定我是冒牌貨?嗬……還真是讓人心寒。”


    “若你真是他,就不會問出這麽可笑的話。”giotto冷眼盯著少年,一句一頓道,“作為一個合格的首領,自然會以強有力盟友為重;而作為一個會被私心左右的人的個體,最在乎的隻有能夠托付後背與真心的摯友。”


    ”


    “嗬……真心?”少年譏嘲地打斷giotto的話,眼中承載著露骨的不甘與憎恨,“你,如何能說出這麽冠冕堂皇的話?你若當真重視,當初又怎麽會放任戴蒙·斯佩多針對西蒙的行動?你明明有能力阻止,卻僅僅為了麻痹戴蒙·斯佩多的警惕,裝作對他的行動一無所知,隻在暗處派遣守護者前去援助西蒙家族。你讓整個西蒙精英隊為了你的計劃冒險,最終全軍覆沒,這就是你的‘真心’?”


    咄咄逼人的話尖銳而猝不及防。giotto一僵,許多被刻意遺忘的畫麵一幕幕如潮水一般瘋湧進腦海,淹沒理智。


    「彭格列不能失去戴蒙。」


    「與戴蒙·斯佩多撕破臉是不可能的。以目前的危急局勢,彭格列內部迫切需要團結與和平……哪怕是徒有其表的團結和和平。這是共識。」


    「再給戴蒙一個機會吧……我不想對曾經的朋友下手。戴蒙他……不是敵人。」


    「以戴蒙與科劄特的關係,戴蒙他絕對不會對科劄特出手。」


    「為了這虛偽的和平……不能讓戴蒙發現我已經疑心於他,gatling,納克爾,朝利,西蒙那邊就拜托你們了。」


    「抱歉giotto,我們前去救援的三隊人馬都在半途被不明勢力堵住,等我和納克爾阿諾德衝破防線趕到的時候,西蒙精英隊和科劄特已經……」


    「giotto,你……真的沒事嗎?」


    「不,他沒死!如他所說,他得到了解脫,回歸故裏…… 一定是……!」


    「boss,我們的人在舊戰之城發現了西蒙1世的遺骸。」


    「……」


    「giotto!你——」


    「夠了giotto!你這樣做還有什麽意義?他已經死了,死了!」


    「放過你自己吧……」


    少年冷眼看著眼前人似是陷入回憶的沉默深淵、眼瞳被金色的碎發遮蓋看不出任何神情的模樣,惡劣地彎起唇。


    他徒步走近giotto,線形姣好的臉龐有一瞬的扭曲,倒映在他手中利刃的光潔刀麵上。


    但當他手中的利刃刺透對方胸口的時候,他驀然愣住,驚愕地瞪著沒有漫出任何鮮紅的傷口。下一秒,一股刺痛攫住了他的頸部,使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驚恐地瞪視著近在咫尺的金發青年。


    “我還以為你能夠完全窺視到我的記憶,這才能將一切都演得分毫不差。”眼前金發青年的微笑宛若融化冬雪的春水,看似溫和平暖,滴在人的心頭卻是無比的冰涼,“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你如果真有窺探記憶的本事,又怎麽會不知道我早就是已亡之人,利器根本無法對我產生任何威脅?”


    “怎麽…可能……”少年的眼瞳一圈圈地擴大,訴說著全然的費解與難以相信,“就算如此,這個人明明是……” 你的弱點……


    然而少年終究沒能來得及說出最後的幾個字,冰涼的鋒利已割斷了他生機,讓他重新化為一團虛無縹緲的雲霧。


    giotto將那團雲霧握在手中,眼神平靜無波,但被注視著的人能輕易地從其中看到一絲嘲意,分不清是自嘲還是譏誚:“那又如何?類似的噩夢我已經十倍百倍地品嚐了一百多年,你製造的這種程度又算得了什麽?”


    輕描淡寫的語句說完,他的手微一用力,便將那團雲霧捏了個粉碎。


    “真是抱歉,我這個人非常不喜歡被人窺視想法,更無法容忍冒認的行為。還有……多虧你的幫助,讓我找回了一些被遺忘的細節,真是多謝了。為了表示感謝,我會找出背後的施術者,留他一個全屍。”


    雲霧消散殆盡,而周圍那些旖旎曖昧讓他心煩的布置也如同破碎的泡沫一般化為灰燼。


    但giotto的心情,怎麽也好不起來。


    就在剛才,他殺死虛假影像的那一瞬間,最為果決,也最為煩躁。


    就算明知道那是虛假的影子,也仍然無法阻止壓迫的窒息感。就像是……親手殺死那個人一樣。


    相當糟糕的體驗。


    或許是因為迷惑人心的術法被他破解,自幻境破碎時起,幻境外的黑霧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撕開,暴露出它的真實樣貌。


    這是一個大約百平米的黑色封閉空間,澤田綱吉正抱頭蹲坐在空間的一端,眼神迷亂,像是陷入了什麽苦惱的事。


    見澤田綱吉安好無恙並未受傷,他心下稍鬆,掃視的目光沒有停留,落在黑色空間的另一端,某個被強迫縮水成男童的少年身上。霎時,原本就不好的臉色沉得更甚。


    他幾步邁至久律身前,沉眸盯著後者恢複清明的眼與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臉色,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壓抑忍耐著什麽:“發生了什麽,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沒什麽,隻是碰上了一群亂叫的蟲,心情有些糟糕而已。”久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股巨力死死攢住手腕。


    “‘沒什麽’?這種信口隨來的敷衍,你還要說幾次?”將對方臉上的愕然盡收眼底,giotto沉冷的眼瞳中宛若翻滾著暗金色的火焰,“對你而言,無論發生了什麽,哪怕是被逼進生死的危境,隻要未被發現,就永遠對我隱瞞或敷衍嗎?一百年前也好,現在也好,難道在你的心中,從未真正把我當過……可靠的同伴?”


    質問在最後關頭避開了某樣呼之欲出的東西,他的眼中重疊著恐慌的剪影,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再一次目睹那讓他驚恐無措的場景:劇烈咳嗽的紅發少年錯愕地側過頭,鮮紅刺目的液體從他蒼白修長的指節蜿蜒而下,無聲地低落在土層之上。


    就在那晚的前一天,當他問及紅發少年有異的臉色之時,得到的回答分明是讓他痛恨了無數次的“心情不好”。


    「如果能夠再仔細一些」「如果能夠早發現」與「為什麽會被欺瞞」,諸如此類這般的心情和許多無法抑製的負麵情緒無可控製地相伴而生、瘋狂滋長,連他自己都感到心驚。


    「或許是不想被擔心」,「或許是太過逞強」,他為科劄特找了諸多原因,也為自己找了諸多理由。


    而當他在隨後幾天意識到戴蒙·斯佩多對科劄特·西蒙的身體情況有意無意地關注的時候,原先自我寬慰的猜測變得萬分可笑起來。


    再聯想科劄特與他相處以來一直若有若無的淺薄隔閡,他竟荒謬地生出一股被排斥在外多餘感。


    戴蒙早已得知/被告知科劄特的身體情況……那麽,一直被隱瞞的自己又算是什麽?


    giotto不知道,就在他撞破科劄特·西蒙一直以來隱瞞的身體情況的那一天,離他不遠的暗處牆垛裏還躲了個戴蒙·斯佩多。


    因此,陰差陽錯,機緣巧合之下,疊加的誤解成了百年難解的心結。一句在他心中成型已久的話,終是不可避免地湧出。


    “難道在你的心裏,我就那麽比不上戴蒙·斯佩多?”


    原本被giotto的質問語氣弄得心情極度不爽的久律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兀的呆了半秒,隨即嘴角隱隱抽搐,像是突然離奇地長出了一條尾巴又被人一腳踩斷,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又被這個空間影響出現了什麽奇怪的幻覺。


    就在嘴角的抽動的跡象漸漸的時候,久律果斷放棄了抑製,借開口的動作穩住麵部神經。


    “等等……這關戴蒙……斯佩多什麽事?”


    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久律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我說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麽?我是真覺得剛才的事沒什麽,一群蹦躂的小醜而已,沒什麽談及的必要。”


    “是啊,在你看來,一百五十年前身體瀕臨崩潰的情況也‘沒什麽’,根本沒有和‘外人’談及的必要。”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陰陽怪氣?”久律忍無可忍地皺眉,覺得此刻的giotto簡直有些莫名其妙,“你再這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幻覺凝成的了,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在不經意抬頭間被眼前人的目光硬生生地驚至潰散。


    那目光中劇烈凝滯的複雜情感,駭得久律猛然瞪大眼,下意識地掙開giotto緊抓著他腕部的手。


    “你——!”迎著giotto驚疑錯愕的目光,久律頓感自己眼角突突直跳,似乎有什麽脫離預計的不妙事情正悄無聲息地逼近。


    因著giotto的目光,他想起了,先前在幻境裏看到的……giotto凝視著他們兩人通信信件時的眼神,以及收起信箋時的動作。


    ——溫柔暖潤,珍之重之。


    此情此景,與幻境中疑似上帝視角的穿越畫麵,都讓他感到了森森的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正式回歸!!提前一天碼出來了!!!


    內牛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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