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老夫的小心髒誒,小律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呐,你剛才真的嚇到papa了。”黑主灰閻作西子捧心狀,眨巴著淚汪汪的眼可憐兮兮地瞅著久律。某個抽風慣了的家夥一見久律沒什麽異狀,三句話沒到又恢複成不正經的模樣。


    久律無視掉某個為老不尊的活寶,目光一直鎖定著神色難辨的黃梨真一,“這事等下再解釋,社長你還是先想想我們該怎麽平安離開吧——剛才那一下可累得我夠嗆,現在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當口中被黃梨真一灌入藥劑的時候,真宮寺久律的確有過一段混亂難受的昏厥期。


    他感到自己身體中似乎有一股熱流穿過,繼而有大段難以計數的記憶,如同入壩的洪水,強硬地灌入他的腦中。


    記憶的起點,源於一個叫“黃梨古一”的吸血鬼。


    「古一,我會將你的意識與那個胚胎融合,借人類之子誕生我族的靈魂。」


    記憶的中點,承載了一個叫“科劄特·西蒙”的少年的所有。


    「融合成功,這個孩子……就叫做科劄特吧,科劄特·西蒙。」


    記憶的尾聲,停留在一個模糊的背影上。


    「是黃梨古一還是科劄特·西蒙,這已經不重要了……今日之後,不要,再試圖喚醒吾……」


    「誒?門口怎麽會有兩個孩子?雲雀君,黑主君,你們剛才有察覺到什麽人經過嗎?」


    黃梨古一——科劄特·西蒙——真宮寺久律。


    原有的記憶與莫名湧入腦中的兩段記憶串在一起,形成一條連貫的發展線。


    為了改變家族成員不死不滅不入輪回的宿命,福維特將黃梨古一的意識與人類胚胎融合,創造出“科劄特·西蒙”這一存在。其後,不知因為什麽原因,福維特不滿意作為人類的科劄特·西蒙,便殺了他,任他的靈魂不斷穿梭時空,不斷融合己身,最終成為了真宮寺久律。


    如果不是暫時無法操控身體,久律說不定會仰麵狂笑出來。


    輪回……麽?


    他所遭遇的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糟心的、煩心的、遲疑困擾的無妄之災,竟然就因為這個?


    荒謬。可笑。


    最為荒謬可笑的是,黃梨一族竟一直緊盯著他不放,妄圖從他身上下手,“複活”黃梨古一。


    正如心理學家榮格所言:環境改變性格。一個人的性格會因為經曆不同而逐漸發生變化,但還沒聽說過有誰可以把性格退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段的。


    一個人時刻都在改變,不可能退回到過去,不可能與過去的自己一模一樣。


    這是世界發展、物質運動的定理,是誰都無法更改的規則。


    黃梨一族想要讓黃梨古一“重現”,那根本就是妄想。


    他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鳩占鵲巢,黃梨古一本就是他,是過去式的存在,他又哪裏能再找個黃梨古一還給對方?


    誰能堂而皇之地說出“今天的我已不再是今天的我,而是四年前的我”,“我不想要現在的你,你把以前那個單純的你還給我”這樣荒謬可笑的話?


    那幾段記憶,頂多是讓他多看了幾場身臨其境的電影,除了“啊原來是這樣”以外,不會再有其他多餘的感覺。


    所以,黃梨真一的謀劃注定無疾而終,久律剛才故意說出那一番話,不過是想借對方對黃梨古一的忌憚,放他和黑主灰閻安然離去而已。


    “為什麽會失敗?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融合了記憶才對。”黃梨真一死死地皺著眉,暗自思忖,卻怎麽都無法想通其中的關節,“不管了,先將他們都帶回去再說。”


    但在黃梨真一預備出手之前,一把鋒利的巨鐮從後方向他襲來,聽那幾乎要劃破空氣的尖鳴聲,若被砍中可不是血肉模糊那麽簡單的事。


    然而黃梨真一非但沒有露出忌憚的神色,反而勾起了個譏諷的笑。


    他甚至不屑躲開或抵擋身後的攻擊,隻用嘴唇張動了幾下,念了幾個音節,便讓身後攻擊他的人猛地僵在原地,如同一塊石頭一點都不能動彈。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體的控製權還在我的手上?”黃梨真一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渾身僵硬的攻擊者身後,輕佻地撩起對方柔軟細碎的紅發,“卑賤的傀儡啊。”


    黃梨真一的聲音很低,沒有半點未達到目的的焦慮感,反倒像是玩弄人心的巨匠,揶揄輕蔑地看著渾身僵硬無法動彈的紅發青年:“就憑你,也敢偷襲我?不知道該說你英勇無畏呢還是愚蠢無知,你應該很清楚,傀儡,是無法攻擊主人的。”


    “嗬嗬嗬……”紅發青年突然笑了起來。


    “笑什麽?”黃梨真一沉了臉色,“下一秒我就能讓你生不如死,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麽不能笑?”紅發青年意有所指地虛起眼,“你以為,我是那種明明知道無法攻擊到你還一個人跑來浪費力氣的傻逼嗎?”


    黃梨真一心頭一跳,正要縱身退開,一柄精致的短刀已從他的後腰處沒入,帶出一片血花。


    身形一晃,黃梨真一重新出現在十米開外,捂住腰部的傷口,陰沉沉地盯著站在紅發青年身前的藍發青年。


    那個握著一柄短刀、渾身散發著強悍精神力量的藍發青年,黃梨真一記得,當他還是托馬·西蒙的時候,便無比地痛恨著這個人。


    “戴蒙·斯佩多……”黃梨真一咬牙,眼中凶光乍現;但很快的,他又笑了出來,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原來如此……你是因為那個傀儡的那張臉,所以要幫他和我作對?你以為,他是科劄特·西蒙?”


    戴蒙·斯佩多不為所動。


    黃梨真一不再多說,隻是似笑非笑地往久律的方向掃了一眼,又將視線重新投至紅發青年的身上。


    “難怪你有恃無恐,原來是仗著有強力外援的加入,以為能成功地壓製我嗎?”黃梨真一冷笑,“打的真是好算盤。但你似乎漏算了一點,傀儡控製術,可不僅僅是束縛傀儡,讓傀儡無法動彈這麽簡單。”


    紅發青年臉色微變,隨即,他手中的巨鐮不受控製地一掃,迫得戴蒙·斯佩多退開數米,而後鐮刀翻轉,抵在自己的頸動脈上。


    直到這一連串變數發生,黃梨真一才剛剛念完口中的咒語,好整以暇地作壁上觀:“正如現在這樣。隻要我想,隨時能操縱你收割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嗬……”紅發青年冷哼一聲,對身體不受控製、鐮刃抵著自己要害的局麵無動於衷:“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僅僅如此嗎?你如果真能殺了我,我倒是要謝謝你如我所願了。哦,還有我旁邊的戴蒙·斯佩多,你如果真能替我殺了他,我還真必須要對你說聲謝謝。”


    斯佩多隱隱焦慮的神色微僵,隨即化作苦笑,可他還是以讓人防不勝防的速度迅速出現在紅發青年的身後,牢牢抓住那柄即將切入紅發青年脖頸的巨鐮。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黃梨真一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還真是讓我‘感動至極’的畫麵啊。那邊那個背叛者,你這算是‘贖罪’嗎?可你以為單憑你的那隻手,可以快過我的傀儡操縱術?你信不信在你成功奪取巨鐮之前,巨鐮必會切斷那個傀儡的脖子?”


    戴蒙·斯佩多的臉色相當難看:“你閉嘴。”


    黃梨真一沒有理會他的怒叱,而是將視線轉到久律這邊;但在久律看來,黃梨真一看的並不是他,而是在透過他看某個久遠的記憶中的存在:


    “哥哥,你看清楚了嗎?這難道就是你執著的人生?為什麽你還沉溺於科劄特·西蒙時的憧憬,不願意醒來?”


    久律有些無語,頭疼地眄了黃梨真一一眼:“我一直是我,是你一直沉浸在過去的黑暗歲月中無法自拔,真一。”


    “嗬……”黃梨真一半斂的眸中透出幾絲哀愴,“既然你如此留戀,就讓我替你斬斷西蒙的羈絆,反正,不能喚醒你的傀儡,沒有任何價值。”


    “……拜托別自說自話好嗎?”久律揉了揉額角,黃梨真一的偏執與對紅發青年的殺意讓他感到非常頭痛。


    他之前是不知道紅發青年是什麽人,但那一長串記憶灌入他的腦海後,他自然弄清楚了紅發青年根本不是科劄特·西蒙,而是由科劄特那個已經失去生機的軀殼屍變召喚出的吸血鬼傀儡。


    可即便隻是傀儡,就憑對方是由科劄特·西蒙時的自己的意識凝聚而成的這一點,足以讓他產生一種微妙的親切感,就像是在麵對另一個自己,在有人因為自己而想殺掉另一個自己的時候,不頭疼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傀儡如果被殺,久律自己也會有麻煩。


    “我勸你還是三思一下比較好。”久律深吸了口氣,抬頭直視黃梨真一,唇角掛著與記憶中黃梨古一一致笑,繼續他的神騙之術,“你是想讓我身體裏‘那個家夥’醒來,對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如果你的目的是這個,我勸你還是不要對那邊那個紅頭發的出手比較好。你殺了他,藏在我身體裏的那個家夥也會被你殺掉哦。”


    黃梨真一僵了僵:“你以為這麽說我就會相信了?”


    久律勾了勾唇,努力讓唇角的弧度沾染上篤定與勝券在握的意味:“你要是不信,試試看如何?”


    並未在久律臉上看出破綻的黃梨真一不覺地皺起眉,在緊盯著久律的同時念動咒語,讓巨鐮刃口迫近紅發青年的臉頰一厘。


    “嘶啦——”


    鐮刃劃破戴蒙·斯佩多的手,同時在紅發青年的右臉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讓黃梨真一驚恐錯愕的是——久律雙手交環、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笑岑岑地看著他,明明隻是站著沒有任何的動作,但就在紅發青年的臉被巨鐮劃破的時候,真宮寺久律右臉的相同位置,竟在同一時間裂開一道一模一樣的傷口,一滴圓潤的血滴從傷口溢出,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怎麽樣?是否眼見為實了?你每傷他一刀,那道傷就會以同樣的程度作用在我的身上,自然,你想喚醒的黃梨古一同樣無法幸免。有本事你就捅了那個紅頭發的,把他、我,還有我體內的‘那個人’,把我們三個一起殺掉好了。”


    黃梨真一倏然一震,唇瓣微顫,致使靠咒語操縱巨鐮的手一抖,險些在紅發青年的臉上劃開第二道口子。


    “喂喂兒子,你別刺激黃梨君了。”黑主灰閻額頭留下冷汗,他被眼前同生同傷的詭異場景駭到,更被久律的話嚇得不輕,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去刺激對方。


    “沒錯,律,你別再激他了。”紅發青年深感無奈,他之前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竟會同效作用在久律身上,要是能早知道,他根本不會三番五次挑釁黃梨真一激讓他殺自己。


    剛才若是黃梨真一真的被自己激怒二話不說地刺穿自己心髒……紅發青年闔上眼,不敢再想下去。


    但就在他剛剛垂眸闔目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強行冷靜、強壓顫抖的聲音:“為什麽你的傷……會作用到他的身上?”


    紅發青年莞爾,他側過頭,眸光深深地望著戴蒙·斯佩多,唇角帶著半憎半嘲的惡意:“你問我為什麽?嗬,我想,你應該早就發現些許端倪了才對。”


    “我不知道……”


    “不知道?說笑的吧,你怎麽會看不出來?你不過是,不願意去承認你的猜想而已,戴蒙·斯佩多。”


    “……”


    “真可惜,如果你和我相處得再久一些,大概就能發現我隻不過是凝聚了科劄特·西蒙臨死前執念與憎意的行屍走肉而已。在正主麵前丟下他追著我這個冒牌貨走了,你猜他心裏是什麽感覺?是不是很諷刺……很憤怒?”


    “……你想激怒我?為什麽?”


    “激怒?嗬,我不是說過了?我是由科劄特·西蒙臨死前不甘與憎意集合而成,恨不得你死,現在已經不需要逢場作戲,當然不可能對你有什麽好態度。”紅發青年湊近斯佩多,低聲道,“快點,趁黃梨真一現在心緒不寧的時候過去製住他,還愣著做什麽?”他鼻頭皺了皺,“安心吧,你剛才也聽到了。那個男人現在還不敢對我和律下手……隻是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死過一次後連你的智商也一起死了嗎?我都暗示得這麽明顯了,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斯佩多苦笑。自從百年前算計了西蒙之後,每次碰到和科紮特西蒙有關的事他都平定不下心來,剛剛能發現對方是在故意激怒他就不錯了,哪裏能想到別的?


    就在斯佩多即將對黃梨真一出手的時候,原本麵露驚惶遲疑的黃梨真一突然沉了眼,沾染上破釜沉舟的意味:“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抽出你的靈魂,再殺了那個該死的傀儡。”


    久律霍然一驚,就在黃梨真一開口的那一刻,他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倒五芒星,禁錮住他與主灰閻的行動?/li>


    作者有話要說:24章相x番外已補充至80問。


    每次寫結局都覺得是個喪心病狂的過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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