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樂湮的馬車走出許久,劉楚玉還沉浸在畫上美男的神韻之中不肯回神,有膽大心細的仆從上前問了聲:“公主,當真有那麽美麽?”


    劉楚玉聽罷,一副熏然神往之泰,她搖頭晃腦地評價道:“如草之蘭,如玉之瑾,匪日熏雕,成此芳絢。”眼睛裏的紅色好似要漫出來了一般。


    真是個好色的公主。仆從在心裏默默嘀咕了一句,然後轉身走開了。


    劉楚玉絲毫不理會,她托著粉腮,手肘擱在絳色絲穿蕊珠的襦裙上,花落了一地。


    畫卷中的男子,不見正臉,然勝卻人間所有。


    她這麽想著,轉角處,一席紅袍迤邐,有人撥著花枝遙遙歎來,見狀歎息:“楚玉,何時你的眼睛裏,才會有我,隻會有我?”


    小廝跟在他身後,掩麵而泣:“公子這是何苦來?她可配得上公子你一番苦心?”


    紅衣男子搖首不語,轉眼便放下花枝飄然而去。


    三日的時光總是飛快。


    碧瓏得知了樂湮拿姬君漓的畫像與山陰公主做交易後,整個人都氣得不好了,登即拍桌,“你要幹嘛?”


    樂湮兩手捧著香噴噴的瘦肉煲喝得正得味,就算是碧瓏把桌子拍在了她的麵前,她也隻是淡然放下煲湯的砂鍋,揚眉道:“我今天也把話撂在這兒了,若是不叫我見到姬君漓,你,和那隻鳥,都不好過。”


    這話說得十足的不客氣。


    碧瓏登時氣短,她的聲音軟下來:“樂湮,你何時變得如此不留情麵了?”


    “你是說我無情嗎?”樂湮冷笑,“你們兩個以為把他藏起來我就找不到見不到了?哼,我若是不拿出點手腕來,你們隻怕也不會讓我見他!該怎麽做,你們自己合計合計,反正時間隻有這麽多,過了期,我還不候著了。”


    雖然溯時勉力可以進行時空跳躍,不過碧瓏一介紙片人,沒有術法加持,她一個人無法穿梭時空的遷移,如果樂湮不答應,她現在哪裏都去不了。


    三天後,樂湮沒給劉楚玉消息,劉楚玉自己按捺不住,派人來樂湮的宅邸取人。樂湮見那華蓋車騎,氣勢洶洶地衝到自己家裏,自個兒仍是樂得悠閑,將人請進來人人犒賞了一頓,推杯換盞之際,她敲邊鼓道:“公主等不及了?”


    一人喝得有點高,登即一揮手嚷嚷道:“她自然等不及了,咱們這個公主對於美色的追求簡直就是癡狂!”


    樂湮心下了然,往房梁上的溯時使了個眼色。


    彼時啄木的溯時大人委屈的眼神拋下來,暗暗地回道:別呀,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樂湮冷哼一聲,溯時大人不安地撲扇著翅膀拋下一物事來,正巧落在樂湮的懷裏,她接住一看,正是姬君漓平日裏慣用的玉冠。玲瓏精致,雕著栩栩盤旋的蒼龍,龍口含珠,每一處細節都是奪天之功,盡善盡美。


    她一怔,握著那玉冠指尖發白,喝酒的一群男人終於有人叫囂道:“酒也喝夠了,什麽時候叫我們驗貨?能讓眼高於頂的公主都上心都成這樣的男人,那到底是有多美?”


    有一人接口道:“隻怕美如潘嶽宋玉之流,都成禍水了哈哈。”


    一聽到有人編排自己老爹和姬君漓,樂湮便眯了眯眼,桃花眼裏洶湧著幾分風雷般的危險,緊跟著,彩徹區明的眼神煥然又升,她把玉冠收入囊中,然後笑語嫣然道:“各位官爺切莫心急,今日這貨,懶散得不肯起來。這美人兒越美,便越發有著不同尋常的脾氣,如今這要見了公主,這會兒正鬧脾氣呢。”


    “嗬,一個小小孌童,他還有脾氣了?”一身著凜黑鎧甲的將軍譏諷道。


    溯時大人當即就怒了:什麽玩意兒?你竟敢罵我主人!你算那顆蔥?我家主人橫行時空的時候,你還連個蒜苗頭都沒冒出來呢!它說不了話,隻能抓著橫梁死盯樂湮:今日你要不給我主人罵回來,你小心點!


    它方才擲下玉冠給了樂湮一點甜頭,樂湮慣曉得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被罵得是她家賊漢子,這種情況下,反駁是天經地義的。


    她掏出一隻短匕拍在木桌上,聲音鏗鏘有力,震驚了滿桌的人,他們詫異地望向樂湮來,不明白金主怎麽突然就惱怒了。


    樂湮勾著唇森森笑道:“我的人,脾氣秉性,我慣的,你們誰要看不慣,今日不許討了他去,要是公主知道你們連這點小事也跟她攪黃了,我看你們怎麽交代!”


    鎧甲將軍也愣住了,他和對麵一人對望幾眼,方覺得這小丫頭其實凜然,語氣透著七分威懾力,將外表綿軟懵懂一時衝擊得所剩寥寥。


    樂湮冷哼:“說!誰看不慣的,今日我依言稟告了公主去!”


    那黑衣鎧甲的將軍登時驚駭得瑟瑟發抖,疾疾起身作揖:“小娘子勿生氣,鄙人粗薄一時出口無狀,小娘子多擔待一些。”他是劉子業欽封的公主府的“看家將軍”,見慣了劉楚玉罰人的種種手段,那個公主,他可惹不起!


    這反應樂湮很滿意,她微笑地點頭,然後和善地把黑衣將軍扶起來,“哎呀將軍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我方才,有生氣嗎?”


    眾人一愣,方覺這看似萌軟可欺的小娘子並不簡單。


    樂湮歉然地將他扶到一旁,自己又拂袖回座,“將軍,實在是,我家這位吧,他還真有個怪秉性,也怪我素來寵著他,把他驕縱壞了,當年把他買回來時,也是對我畢恭畢敬的,我要他往東,他就不敢忘西……豈料恩寵一旦加身,這人心就易變。現如今……唉,他說要親眼見過了公主,才好上了公主的玉車。”


    這個要求……其實以那位公主的脾性來說,簡直再容易不過了,就是今日是駙馬的生辰,她被困在公主府出不來罷了。


    那黑衣將軍略一尋思,覺得可行,遂點頭道:“好,這事,我回去報給公主,看她是什麽樣的態度,若是答應了,我們明日再來!”


    果然是個會左右逢源的人,樂湮滿意點頭,這便送客了。


    回來走到梁下,她翻著眼瞼冷眼看著梁上仍然悲催地啄木的溯時大人,“現在,可以告訴我姬君漓在哪兒了嗎?”


    溯時大人悲哀地點頭。它老人家猛然間發現一個重大嚴肅的問題——樂湮的黑心肝,已經徹徹底底地轉變成為腹黑了腫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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