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糾纏不清的因果,一種令人憎惡的孽緣,一種陰魂不散的詛咒,一種可憎可鄙的恥辱。


    鋼鐵聖父馬爾坎·費若斯在他的內心深處,是如此定義帝皇之子的。


    當然,如果在戰場上當麵遇見,他不會把這件事形容得如此溫和而委婉。但以語言的詞句來描述的話,這些就已經夠了。語言和詞句是用來向新兵傳承戰團自大遠征以來宏偉的曆史的,因此在修辭上需要盡可能地克製。在見過那些曆史後,鋼鐵之手的新兵自然會理解那些不在詞句中的事情。


    然後他們就會懂得,該如何和自己不計其數的前輩一樣,選擇在戰場上把剩下的評價當著敵人的麵用武器爆彈來講述。


    作為在這個過度崇尚理性與邏輯的戰團中少有的、沒有為自己加上情緒抑製協議的成員之一,馬爾坎·費若斯在麵對現狀時理所當然地充斥著許多憤怒:


    “毀滅之爪號”戰鬥駁船在亞空間航行的過程中遭遇了一小撮帝皇之子戰幫的攻擊。若是這樣的攻擊發生在物理宇宙,那麽他們雜亂而隨心所欲的宏炮“齊”射甚至不值一哂。但棘手的地方在於,這件事發生在亞空間裏,而這處戰場顯然更加青睞於那些被混沌主子庇佑著的背叛、墮落者。


    毀滅之爪號雖然成功撕碎了敵人的陣型,擊沉了兩艘形貌被改造侵染得褻瀆且惡心的小船,但也並不是毫發無損,而且遭到了敵人的跳幫。多弗克氏族的兄弟們並不畏懼這樣的戰鬥,不論是首生的戰士還是原鑄的新血。所有的戰士都對那些歪斜著從破口蹣跚地進入船內、淫邪地哄笑著,用自己變異的肢體擺弄著武器或樂器的,布滿了五顏六色連描述都令人感到惡心的裝飾的仇敵充滿了憤怒與憎惡。


    就像以往一樣,數理與邏輯的精確計算總能為鋼鐵之手找到勝利的道路。帝皇之子的跳幫隊在毀滅之爪號上蛀蝕出了許多小洞,但在占卜符文精密的探測與數據鏈路準確而快速的指揮下,最合適的兵力在轉瞬間就被派遣到最合適的方位。戰鬥兄弟們將自己的仇恨與怒火暴風雨似地傾瀉到敵人的身上,不能說戰鬥很輕鬆,不能說他們毫無損傷,但他們確實絕大多數都與邏輯計算一致地漂亮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隻除了被派往底艙的兩支隊伍。那裏想必發生了一些在觀察與預測之外的事情。


    亞空間中總是會發生一些超出邏輯與常理所能預測的事情,因此費若斯並不對此感到過分驚訝。在收到兩隻隊伍全軍覆沒的符文訊號之後,他選擇調度了一支由鋼鐵智庫、原鑄偵察兵和重火力小組組成的隊伍,希望這支隊伍能搞明白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好讓指揮係統能做出更精確的判斷。另外,他還未雨綢繆地做出了喚醒一些無畏的決定——底艙複雜的環境和狹窄的巷道並不適合龐大的無畏機甲施展自己的能力與火力,但出於某種類似直覺的情感推動,他還是選擇這麽做了。


    這個決定在很短的時間之後救了他們一命。


    很難說哪件事是先發生的:是新派往底艙的調查小隊傳回了某種混沌儀式的景象,還是主動力室告警,還是毀滅之爪號的機魂憤怒而痛苦的咆哮。影像情報中顯示,底艙中的奴工和凡人仆役都被色孽巫師以一種相當有創意的方式褻瀆了,而他們痛苦的哀嚎從靈魂中榨取的能量毫無疑問地有了一個明確的去向:


    主動力室中的等離子反應堆,毀滅之爪號的心髒。


    混沌邪惡而肮髒的手在戰團中的任何人意識到之前就成功而隱秘地將它攫住,汙濁的無形毒液被注入其中,令它產生了某種惹人生厭的變異。它被混沌而褻瀆的意識侵染,在“活過來”的那個瞬間發出了舒適且欣快的叫喊,這叫喊聲甚至在一瞬間裏擾亂了附近駐守的阿斯塔特修士的思緒——然後,就在這一個混亂的瞬間裏,身處主動力室防線附近的十幾個戰鬥兄弟便被活化的金屬拖入了反應堆中。


    再然後,混沌的汙染開始沿著艦船心髒的管線蔓延向毀滅之爪號的四肢百骸。暴怒的機魂尖叫著想要阻止這一切,但機械本身無法徹底違抗自己運轉的規律,機魂的努力杯水車薪。


    然後同樣憤怒的費若斯衝出了指揮室,帶領著戰鬥兄弟們和剛剛被喚醒的無畏戰鬥群,一起衝向了這個新生成的戰場——再之後,經曆了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的鏖戰,他們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之後成功地完全截斷了主動力室對艦船本身的侵蝕,並推進到了病灶本身附近。


    這期間,毀滅之爪號上其他部分的戰術調度由他的副官完成。隨著四周管線和傳輸機構被他們主動以暴力手段切斷隔絕,費若斯逐漸變得無法接收到艦船其他方位所傳來的訊息。但他相信自己的副官至少有能力可以維持住局麵。隻要他能處理掉這個最棘手的問題,其他的一切困難都將迎刃而解。


    他和他的隊伍所需要的隻是能夠讓他們安全地癱瘓掉反應堆的方法——很遺憾,考慮到這個已經惡魔引擎化了的反應堆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想要在不引發嚴重後果的前提下令其失能,很需要一些……精細的技巧。


    鋼鐵聖父與鍛爐之主不缺少這種精細的技巧,但想要在茫茫多的外界幹擾下發揮它們,還無法使用它們最擅長的火力壓製來清除外界的幹擾,則是另一個很嚴峻的考驗: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反應堆殉爆,那麽整艘船就也跟著完了。不論是戰鬥兄弟還是無畏機甲,在主動力室的門前作戰時都因此而顯得束手束腳。


    然而那些該死的“幹擾”總是如同潮水般湧來,活化的線纜被血肉包裹,變異融合的機械中摻雜著鋼鐵之手戰鬥兄弟的殘骸,犧牲者佩戴使用的武器在混沌的力量下扭曲變形,然後在可憎大敵的操控下將它們的效能轉而傾瀉到了原本的同僚身上。費若斯帶領戰團兄弟從四麵八方合圍了反應堆,將它的影響盡可能困死在主動力室之內,卻始終無法真正接近它——本不應如此艱難,但這該死的東西一直在改變自己的結構。


    即便已經跨過了屬於自己的那條盧比孔河,馬爾坎·費若斯也依然因為膠著的戰況而感到煩躁與焦急。他雖然相信自己副官的能力,但被隔絕在單個戰場而不能總覽所有戰況的事實依然令他不自覺地產生“事情可能會脫離控製”的想法。


    據說原鑄星際戰士在麵對混沌汙染是的表現總是更穩定,但他依然無法百分百地確信這種想法是來自於他本身、來自於混沌,還是來自於某種由曆戰的經驗和概率堆砌而出的“戰爭預感”。他轉向自己的戰鬥兄弟,想要從他們手中獲得更加直接的數據與資料,可他看向那個方向,卻發現他的戰鬥兄弟不在那裏。


    一個給人深藍色印象的巨人頂替了他的位置,無人知曉他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他的身軀高大,不怒自威,甲胄華貴,陰影如同被裁切下的一片午夜,甚至他的存在本身令艦內原本就昏暗的照明更加地微弱了下去。黑暗為他俯首,雷霆向他稱臣,他漆黑如墨的雙瞳鎖定了馬爾坎·費若斯,後者在那個瞬間自覺仿佛完全地被剖開,被迫向對方展示了自己的一切隱秘。


    那巨人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但費若斯在刹那間被一種荒謬的恐懼攫住了心神:他沒有見過這個巨人,沒有見過對方身上的甲胄,他不知曉對方是如何出現的,也不知曉對方姓甚名誰,是人是鬼——但一個傳說中的名字不受控製地從數據的最底層中浮上他的腦海,拚命叫囂起自己的存在。費若斯的感性和理性都在同一時間裏想要否決這個結論,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正確答案。


    康拉德·科茲慘白的麵容高懸在他的眼前,以一種帶著輕柔嘶聲的高哥特語口音向他發問:


    “你就是這支隊伍的指揮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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