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克勒庇俄斯清楚,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藤丸立香沒有想帶他一同前往帕梅尼奧——是他自己在聽說了“此行很可能要和瘟疫之神對壘”,才大喊著“既然如此你怎麽能不帶醫生”之類的話,硬是跟來的。


    他也明白禦主為什麽會猶豫。


    瘟疫之神。醫神。不需要任何專業知識,也能看出二者當中顯然蘊含著明確的對立關係。但就像水能熄滅火,火卻也能蒸幹水那樣,決定這對立的二者之間最終勝負的,永遠都是體量。


    阿斯克勒庇俄斯非常清楚,作為人神的自己在體量上是絕對無法與銀河級的規則神相提並論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爛性格,一旦看見奇特的病症就會控製不住地往前湊,太容易輕易地跳入陷阱了——為了真的跟過來,他是和藤丸立香做出了很多保證之後,才勉強令她同意的。


    在真的踏上這一方戰場,實際接觸過“瘟疫之神”散播的病症之後,他更是清楚:禦主的擔憂不僅是如此。


    這些本質上源自亞空間汙染的疾病,甚至會直接扭曲人的認知。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他的身上,汙穢將他所具有的知識逆轉為傳播瘟疫的技術,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但他還是來了,因為藤丸立香還是將他一同帶來了。迦勒底的禦主或許確實對此有所擔憂,但她願意承擔這種可能的風險。甚至她確實說過:“如果這一次,你的研究又因為什麽怪事走偏了,我作為你的讚助商肯定第一個把拳頭懟到伱的臉上。”


    那麽阿斯克勒庇俄斯決定,自己絕不應辜負她的信任。


    他以靈體化的無形姿態離開了臨時醫務所,如同清風一般迅速地穿過城市。他越過尚未修葺的斷牆與廢墟,越過在警報聲下恍然無措的平民,越過揮舞著手臂大聲嘶吼的官員,越過在軍令下被緊急調動的物流隊伍,越過擠成一團的各種裝甲車和試圖解決問題的車長,越過了正在緊張地壘砌工事與路障的凡人士兵,越過了因防護服破損而在瞬息之間倒斃的屍體,越過了在亞空間的汙染下疫病纏身卻依舊苟延殘喘的星際戰士,來到了正在激烈交火的戰線最前方。


    在嗡嗡作響的蠅群之下,疫病的腐臭窒息般地壓上來。在爆彈的轟鳴與鉕素引擎的嘶吼之下,因浮腫而變得龐大的瘟疫戰士正和他們群青色塗裝的表親們戰作一團。雖說童話故事中,類似故事的結局總是正義戰勝了邪惡,但在現實中並不總會如此:極限戰士們顯然人數更多,但在奇特的靈能力量之下,死亡守衛勢如破竹,而帝國一方在混戰中已經顯出了頹勢。


    強大而汙穢的靈能已經滲透侵染到了此處的每一寸土地,令這裏變成了凡人無法踏足的戰場——是字麵意義上的無法踏足。即便他們的防護服是最高級別的,並且完好無缺,但物理上的防禦對亞空間的汙染沒有什麽意義。隻要他們敢於來到戰場附近,即便是隻向最中心的方向看上一眼,來自花園中的所謂賜福就會立即纏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身、心、靈全部囫圇笑納,除非附近有人肯在那之前,用一顆爆彈幫助他們維持住自己最後的忠誠。


    星際戰士或許能暫時抵禦這種腐化,但也並不是永久的。在混戰中持續抵抗,並隨著時間的推移,動作越來越遲緩的極限戰士們無聲地注解了這一點。其中,那些原鑄兄弟們的狀態要比首生之子們更好些,也是他們更多地支撐起了這條防線,但那似乎不會持續很久了。


    在嗡嗡作響的汙穢空氣之下,瘟疫戰士們顯然得到了更多的增強。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要比原鑄星際戰士更加高大,這原本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如此龐大的病體並沒有拖慢他們行動的速度,那碩大的身軀又在納垢的賜福之下蘊含起匪夷所思的生命力。在此處,堪堪殺死一個瘟疫戰士所需要的火力足以將一位原鑄兄弟來回殺死三遍,而一個瘟疫戰士想要令他的表親徹底失去行動能力,往往隻需要令他們鏽蝕的、閃爍著病態光芒的戰鐮穿透對方的動力甲,接觸到對方的血肉就行。


    但更多的時候,他們是被直接斬為兩段的。


    常人或許無法理解,但阿斯克勒庇俄斯看得清,那些瘟疫戰士的周身纏繞著怎樣險惡的微風。這當然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但戰爭當中哪又有什麽絕對的公平呢?


    在所有的瘟疫戰士當中,最為突出且勇猛的那個自然是策劃並統率了這一切的人。泰豐斯的身軀比他的近衛更加龐大,但他的行動也奇詭地更加優雅迅捷。在群蠅的籠罩之下,他流暢地揮舞著自己手中龐大的戰鐮,以刁鑽的角度飛快地收割著敢於逼近他的極限戰士的生命。他身側的另外兩名終結者近衛也步調一致地與他一同向前,迅速地清理出一小片暫時的安全區域。


    “吾乃泰豐斯,慈父納垢於凡世間的先驅,疾病與蠅群之主——”他朝著城市中心的方向大喊,那仿佛被粘痰糊住了的聲音嘶啞皸裂地在戰場上回響,無形的靈能波動因此而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屍皇的走狗,受詛者的傀儡!我感覺到了你的注視,像個戰士一樣出來麵對我!”


    ——看不下去了。


    阿斯克勒庇俄斯知道,他在此現身可能是一個很糟的決定,或許會造成戰略性的失誤。敵人與他們所侍奉的神的聯係比他原本預想得更加緊密,而在城市外圍,距離神殿如此遠的位置,他的靈基無法得到充分的保護——但他看不下去了。


    “——重症患者。”在金沙般散落的光芒中,靈體化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於戰場邊緣顯出身形,“十四種真菌感染,二十一種寄生蟲,以及其他成百上千種我甚至懶得數的疾病表征——毫無疑問,病灶已經深入腦部了。來自權威醫生的建議是:盡快摘除。”


    很奇異的,這一段話的音量不高,本該被淹沒在嘈雜的戰場雜音當中,卻能令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泰豐斯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位竟然以凡人般的身形出現在附近,甚至還對他大放厥詞的醫生,但他最初時沒有打算對他投注太多注意力,隻是隨意地向他的方向一指,送出了一道無形的、包含著大量賜福的靈能波動。


    這道法術甚至可以殺死一個星際戰士。無論這個凡人是如何出現在距離他這樣近的地方,泰豐斯都覺得那已經足夠了。他認為他的叫陣沒有起到效果,準備繼續自己的戰鬥,但在這時,他的餘光瞥見,那人身邊的手杖之上躍出一條機械的長蛇,適時地張開了嘴,將他所放出的無相無形的法術一口吞下——然後依舊,如同活物一般在空氣中自如地蜿蜒遊動著,盤旋在它的主人身邊。


    泰豐斯隱約感受到一些不對勁的靈能波動,並且從中隱隱感到威脅。


    有那麽一個瞬間,他有些想要退卻,但緊接著,他回憶起了這是慈父直接交給他的任務,而偉大的祖父神正在花園當中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從這種想法中汲取到了一些虛假的勇氣,再次轉回到他未能一擊殺死的凡人的方向,在戰場中央朗聲發問:“你是何人?王座上的腐屍所選擇的凡世先驅就是你麽?”


    “你不會見到她的。你這種屍體在她被允許觀看的分級之外了。”阿斯克勒庇俄斯冷淡地說,“雖說讓我這個立誓要救治一切病患的醫生來說這話怎麽都有些不對勁,但我還是真心覺得,你最好的歸宿就是焚化爐。”


    “啊,愚蠢的凡人,理解不了這些賜福究竟有多麽美麗。”泰豐斯的語氣竟然有些遺憾,“若我更有時間的話,我或許會耐心地教導你這一切——但現在不行。若你知曉那腐屍選擇的傀儡在何處,將這件事告訴我,或許你還能活下去。”


    “這裏不是凡人能插手的戰場!”在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身邊,一位因為雙腿受傷而掉出戰圈的極限戰士在敵人說話的同時向他大吼,以期令自己的聲音蓋過戰場上的各種巨響,“你不是臨時醫務所的醫生嗎?快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如往常,出於效率地,選擇了優先對離他更近的人做出回應:“我的崗位就在這裏。戰場急救難道就不需要醫生了嗎?”


    “什麽——”


    “——然後,回答你最開始的問題:我是何人。”


    阿斯克勒庇俄斯轉向戰場,沒有理會任何人。長蛇在魔力的驅策下騰飛,似乎正在憑空延長變大。然後,他舉起僅剩下杖的蛇杖,在受他召喚的以太的流動下,高聲宣布:


    “我是‘蛇夫座’。”


    象征著“蛻皮重生”的不滅之蛇在空中遊動,汙穢而腐臭的空氣似乎憑空得到了淨化。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風拂過,四周被超自然的疫病所擾的極限戰士們陡然身上一輕,仿佛他們的軀殼在一瞬間裏恢複了健康。


    “我是‘醫神’。”


    隨著他如此繼續宣稱,有柔和的光芒自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短杖上閃過。因重傷而倒地,但尚還存活的極限戰士們身上逐個亮起了相似的光芒,而他們之前被留下的傷口以超越常識的速度開始恢複——哪怕是精通相應學派的高深智庫,往往也無法做到如此精確地同時恢複這樣多戰士身上各不相同的傷口。


    “我是‘阿波羅之子’。”


    他從來都不喜歡自己的這個身份,但他確實繼承了一半太陽神的血。阿斯克勒庇俄斯討厭愚蠢的諸神,也摒棄自己的這一半血脈,可要是隻有用到它才能解決問題時,他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也絕不會拒絕。


    隨著這一名號被唱響,短杖上如日光般的金光粲然大作,在空中飛舞的蠅群似有所感,在陡然間慌亂了起來——然後無數的蠅蟲紛紛在金光的包裹下燃燒著墜地,仿佛自天空中降下了一場火雨。


    泰豐斯開始慌了。但另一個聲音,一個從至高天的花園中悠悠傳來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令他得以再次鼓足勇氣,握住手中的戰鐮。而與此同時,稍遠處黑衣凡人的話語仍沒有結束:


    “我是阿爾戈號的船醫,是醫學之祖。我是摒棄神明,維護人之尊嚴的醫生。我是‘阿斯克勒庇俄斯’。”


    他放下短杖,高舉起了藏在袖中的另一隻手——


    “仿藥·無用的冥府悲歎(resurrectionfraughthades)。”


    咪嗚(無了)


    今天一共有7k2!要誇誇!(毛茸茸地趴在冰洞邊上)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退休救世主掉到錘四萬哪算退休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洞海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洞海豹並收藏退休救世主掉到錘四萬哪算退休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