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孽俯瞰著祂最寵愛的一個在戰場之上所掀起的雲霧。亞空間大能的視線令祂能夠輕易地拂去那些以太湍流與靈能造成的雷霆的影響,毫無障礙地穿透那些與自己本身同源的力量,看清遙遠的傑裏克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即便時至今日,祂也不得不稱讚盜火者那過於精妙的手藝。若單論原體的設計本身,無論是哪一個,在色孽眼中都無疑是近乎完美的藝術品。當然,福格瑞姆最投祂的脾性,因此也成為了祂最喜歡的一個,但主觀上的喜好是一回事,客觀上的評價又是另一回事。


    此時此刻,祂不得不承認,那具王座上的腐屍對於費魯斯·馬努斯的設計也相當完美——不然他為什麽能在麵對祂親手賜福過的福格瑞姆之時,還能堅持得這樣久呢?


    鋼鐵之手原體背後的絕大多數武器在濃度過高的以太風暴中失效了,僅剩下的那些也因為神祇的賜福而無法真正造成傷害。目前他手中唯一勉強能用的武器隻剩下了手中的火焰之劍,至少它成功在惡魔王子珠玉般閃著光、卻在亞空間力量的加持下比任何裝甲都還堅韌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轉瞬即逝的痕跡。


    任誰來看,他都不可能贏,但他依然還沒有放棄。在色孽的評價中,費魯斯·馬努斯無疑顯得太過粗野又不解風情,但祂依然得承認,盜火者把他做得很好。


    那塊同樣不解風情的鹹肉想要的是一把堅毅且出色的利刃,一隻永遠能完美地執行祂需要的任務的武器,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再然後,祂做到了,費魯斯·馬努斯就是因此而生的。從這個角度來看,鋼鐵之手原體無疑是一個完美的作品。


    但那也沒有用:即便他依然沒有放棄,可任誰來看,他都不可能贏。色孽也是這麽想的,並且祂知道,福格瑞姆也是這樣想的。歡愉之主悠然地品味著祂所眷顧的王子心中翻湧著的扭曲快意,轉過頭去想要譏嘲萬變之主之前的癲狂之狀——


    ——然而,在那個瞬間裏,至高天環繞在祂周身的波紋將一個與祂本身密切相關的訊息推到了祂的身邊:


    祂看見了失去保護的靈族女神,伊莎,獨自再次出現在了亞空間之中。


    ——


    於此喚醒的是星之吐息——


    奸奇的風暴與法術確實有效,哪怕是端坐於王座之上的帝皇,此時此刻也無法令自己的視線穿透此方戰場之上的重重防禦,自然也無法準確地投射靈能進行幫助。


    但祂並沒有意識到“阿賴耶”這種,與“帝皇”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相似而不同的東西的存在。比起某種擁有自我意識的亞空間“神祇”,作為“集體無意識”的衍生物、因此也“無意識”的抑止力則更像是一種自然現象:


    有氣壓差的地方就會自然形成風,水汽充裕、溫度合適又具有凝結核的地點便會出現霧。與之相似的,當神造兵器完全展開自己的機能時,也會喚起抑止力的注目。


    ——我將與人類並肩向前。


    陰雲之下,宛若叢林般不間斷地擊中地麵的雷霆之間,巨大的鎖鏈如同活著的生命一般急速蔓生而出。恩奇都完全放棄了他作為神祇製造的泥偶外形,展現出了製造他的眾神在最初時賦予了他的那個形態。


    “連天都能夠束縛的鎖”,正以自己的意誌,決定再次踏上為人而用的道路。


    閃著金芒的巨大鎖鏈從費魯斯的頭頂呼嘯而過,以自己堅不可摧的身軀為他擋下了兩記靈能的雷霆。灌注於其上的力量並非直接由帝皇給予,而是來自這一宇宙中尚且虛弱的抑止力的灌注,卻在經由神造兵器的轉換後顯現出了與之非常相似的形態與效果。


    沒有交談,沒有暗示,但同樣作為“武器”而被製作者造出的二者在那一瞬間裏都自然而然地明確了之後的計劃。因此——


    ——世人啊,冀以鎖係神明(enumaelish)。


    ——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氣急敗壞的色孽向著身邊的萬變之主發出質問,“還是說,納垢確實沒有對我們說謊,真的是你趁著祂與受詛咒者相爭時搶走了靈族的生命女神?”


    祂此刻還在試圖從奸奇口中得出一點情報,但祂也清楚,幾乎不用考慮能夠從這該死的藍色軟體動物那裏得到真話的可能性。因此,歡愉之主雖然還在同較祂年長的兄弟說話,同時卻也正在試圖從這一戰場上抽身而去,回到更廣袤的浩瀚洋當中,追逐那一柱自靈魂深處吸引著祂的神性。


    如果亞空間中的祂意識到了這件事,那麽亞空間中的納垢自然也會意識到這件事。歡愉之主並不認為長期將這位女神視為自己的禁臠的瘟疫之主會放過重新將祂抓回到自己花園的機會,作為靈族神那一麵的本能正在催促著色孽,祂必須得要快——


    “我知道嗎?我不知道嗎?”萬變之主癲狂的笑聲惱人地刺入了祂的腦海,“做這件事的是我嗎?或許是吧——但是,問題的根源不在這裏,而是:‘我’,是‘我’嗎?”


    “我現在沒空聽你說這些瘋話!伱就不能說一點對現狀有用的嗎?”


    若放在其他更悠閑些的情況下,色孽或許還有興致猜一猜這些話背後隱藏著怎樣的含義,但現在,祂顯然拒絕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進行解謎活動。


    “什麽‘有用’,什麽又‘沒有用’呢?你得先定義一下這個!”顯然不會因為一兩句簡單的嗔怪而吸取教訓的奸奇繼續狂笑著說,“命運的枝杈有千千萬萬,你的選擇將會決定它們哪些能夠繼續生長、哪些能夠苟延殘喘,哪些又會立刻枯萎——你要選哪個呢?”


    這顯然意味著,至高之鷹不會對歡愉之主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任何意義上的幫助或者阻攔了。憑借神祇之間即便相看兩厭,也無法用時間來計量的“長久”交情,色孽清楚,現在的奸奇完全已經進入了“看樂子”的狀態裏。意識到這一點的歡愉之主迅速開始權衡起眼下的情況:


    首先是祂最喜歡的一個玩具。他所獻上的劇目正演出到最關鍵的一幕,如果不能看完,實在是有些可惜,但對色孽而言,祂認為這出劇目的結果已經注定——即便當中經曆了許多波折——等一下,那是什麽?


    祂盯著戰場之上陡然出現的鎖鏈,仔細端詳了起來。那鎖鏈仿佛是從地麵上生長了出來,卻在轉瞬間變得仿佛直達雲霄。它們在奔湧之間纏繞上了惡魔王子的肢體,以一種奇特的、概念性的力量迫使福格瑞姆隻能一動不動地固定在原地——那種金光——


    “那是什麽?”色孽急迫地詢問起身邊的奸奇。祂並不是做不到解析那東西的原理,但無疑,這會花去許多時間。雖然亞空間當中的時間在混沌大能眼中,不過是能隨手操控的玩物,但如果當可能的敵手正是另外一位混沌大能時,爭分奪秒還是有必要的。


    奸奇瞥了一眼戰場上的金芒,祂永遠處於變化中的形體中的幾張嘴饒有興致地喃喃有詞了起來。萬變之主沒有回答問題,不過歡愉之主能夠通過對方的反應意識到,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情顯然與帝皇無關——奸奇可是花了大力氣才成功做到,在環繞著他們的亞空間風暴上添加好阻隔了包括帝皇在內的一切窺探的法術的。如若不然,祂絕對會立刻蹦起來然後大聲尖叫。


    祂又回頭瞥了一眼戰場,迅速地判斷出了那些鎖鏈中蘊含的力量雖然在概念上占優,但與福格瑞姆所獲得的賜福相比,它們在能量的總和上卻顯然占據劣勢。正如水能熄滅火,火卻也能蒸幹水一樣,在神秘學的對抗中,相性雖然對勝負有非常大的影響,但拋開體量談相性也是一種很不明智的行為。


    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足為懼。此刻的色孽是如此認為的。祂確實對這出劇目很有興趣,但在已經完全可以預見其結局的前提下,祂對真正親眼看到結局的渴望也是絕對無法壓過再次吞噬一位靈族神祇的渴望的。


    在一個瞬間的權衡之後,祂果斷地將自己剩下來的所有力量都匯聚在了一起,順著奸奇法術的縫隙離開了這個被萬變之主完全封鎖了視線的空間——祂要畢其功於一役,在抓捕伊莎的這件事上,祂絕不會再留給納垢任何試探的機會。


    ——然而,祂沒有意識到,在祂離開這片空間的那一刹那,奸奇所創造的法術中,“內側”與“外側”成功聯通了一瞬。


    咪嗚(六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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