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無塵湖,無塵湖邊琉璃殿。琉璃殿內鴛鴦榻,鴛鴦榻上臥美人。


    茶晩依舊一副懶散的模樣,側身躺在美人榻上,一旁的紫蕊細心地剝著新鮮的碧水葡萄,然後放入茶晩的口中。


    綠夭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則是滿含崇拜的望著自家的上仙,然後殷勤的扇著扇子,那模樣別提有多狗腿了。


    此時此刻,琉璃殿內一派祥和,委實是寧靜至極。


    “小晚!我要殺了你!”


    這聲音可是平地一聲雷似的,仿佛連這華麗氣派的琉璃殿都抖了抖。


    茶晩微微眯著的雙眸睜開,蝶翼般的羽睫稍顫,一雙琉璃般的水眸就這樣瞥向正朝著她迎麵奔來的葉離,然後輕輕吞下口中的葡萄,語氣慵懶道:“怎麽著?又到我這裏來發什麽瘋?”


    “我不想殃及池魚,你們兩個先出去!”來勢洶洶的葉離此刻火氣很大,對著茶晩身側的紫蕊、綠夭喝道,那一身嫩黃色的長裙無風自動。


    綠夭怯怯的望了自家的上仙一眼,而紫蕊卻麵無波瀾,默默為茶晩剝好最後一個葡萄,然後順手抵到茶晩的嘴邊。茶晩見狀,吃了葡萄,便示意她們二人出去。


    二人屏退,殿內隻餘茶晩與葉離二人,一襲聽得到葉離粗重的喘氣聲,可見此刻她是多麽的怒不可遏啊。


    殿內燭光熠熠,微微的明黃色氤氳,看起來帶著些許朦朧之色。一襲火紅裙衫的茶晩不偏不倚的靠在美人榻上,宛若無骨。


    見茶晩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葉離更是氣憤極了,大聲吼道:“你不是答應過我,好好和祁奈相處的嗎?今日是怎麽回事?”


    一聽今日的天界輿論,她便火速趕來,哪知這罪魁禍首居然這般悠閑,真真叫人惱火至極。


    茶晩一早便知這癡戀祁奈的損友會興師問罪,心中自然也有了一番說辭,但是此刻見葉離怒發衝冠,若她再火上澆油,那絕對會死的很慘,至少憑著她對葉離的了解,這廝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充滿靈氣的眼睛一轉,然後語氣溫和笑著道:“今日之事,的確是我太過衝動了,不過來日方長,我定會與祁奈仙君好好相處,離離你放心吧。”


    前提是祁奈願意和她冰釋前嫌。茶晩挑了挑眉,不過,憑他高傲的性子,這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葉離相信著茶晩的鬼話,那她在天界這幾萬年是白混了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祁奈,居然還這樣做,真的是太讓我心寒了。”哪知葉離火氣盡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那換臉的速度著實讓人驚歎一番。


    青蔥玉指撫上額頭,茶晩覺著有些頭疼,她寧可見葉離撒潑的模樣,也不願看她使用苦肉計。


    茶晩輕輕咳了一聲,然後自美人榻上坐起,稍稍整頓了一下衣裳,“好了,你也別和我使這些小伎倆,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我,那祁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字字帶刺,也是他先動手的,被傷得那個人可是本上仙。”


    說起這茬,茶晩心中便有些憤懣,方才在晞微殿,一番言語之後,那上神便伸手撫過自己的腹部,雖說是治了她的傷,可是也未免太不拘小節了吧。


    若是平常仙君,定讓她當成登徒子,一頓狂揍。


    “玖墨上神英雄救美,這件事如今天界正傳的沸沸揚揚,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祁奈仙君,那也不會給你製造這麽好的機會接近上神啊。”


    瞧瞧,那話語可是字字鏗鏘,茶晩已經嚴重懷疑,此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好友了,這件事哪能這般曲解,反倒那咄咄逼人的祁奈成了受害者了,自己是因禍得福了。


    這合歡殿的葉離仙子扭曲事實強詞奪理的手段是愈發的高明了,幾乎可以顛倒黑白了。


    “想我葉離怎麽說也是天界出了名的美人,愛慕我的仙君也不勝枚舉,可是我一心係著祁奈仙君,你是我最好的閨中密友,若你也不肯幫我,那我便要孤獨終老了。”葉離說著,不忘執手拭了拭眼角的濡濕,然後囁嚅道:“小晚,你難道不知道,今日一事,對祁奈仙君的打擊有多大嗎?”


    祁奈仙君平素一副清貴高傲的模樣,唯一一個可以讓他低下頭的人,便是九重天上的玖墨上神,至於其中原由,也是眾說紛紜,卻無人能給出一個真切的答案。


    然而崇拜玖墨上神的仙君如過江之鯽,祁奈在此之列,也算是平常而已,便也沒有再深入考究。


    不過與其他仙君不同的是,祁奈天賦過人,家世殷實,才貌出眾,心中自然不乏鴻鵠之誌,一心想入上神門下


    可是今日,一向春風得意的祁奈仙君,居然當眾被玖墨上神拒絕收徒,而且言辭決絕,那原因居然是因為茶晩。


    眾仙皆知,這茶晩上仙獨來獨往,性子委實不討喜,居然能得到上神的青睞,這簡直是神恩浩蕩。


    茶晩雙雙手一攤,然後耷拉著臉,語氣軟軟道:“那離離你讓我怎麽做?”


    一見茶晩服軟,葉離破涕為笑,那雙水靈靈的丹鳳眼直勾勾的盯著茶晩。


    茶晩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背後一陣涼意,欲反悔,卻知自己為時已晚。


    是夜。


    晞微殿與平日無異,冷清靜謐,風吹疏竹而不留聲,茶晩踏雲而來,然後雙足著地,一身紅色裙裾輕輕被風掀起一角,仿佛隨時都可以乘風歸去。


    足音煢煢,踏入晞微殿後院,卻見一抹頎長身姿正落一樹枝上,那樹枝纖細欲折,卻穩穩的承載著他的重量。


    茶晩抬頭,目光一直靜靜的落在他的身上,然後心中輕聲念叨一聲:真是悶騷。


    似是聽到了聲響,玖墨枕在臂上的頭略微側過,墨發低垂,瀉下一頭的溫柔,他的目光如水,即使這樣打在茶晩的身上,也沒有絲毫的波瀾。


    茶晩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也不過就如一棵草一株花一般,今日從葉離的口中聽了許多關於上神的事情,她唯一記住的一點,就是這上神向來眼高於頂,入得了他眼球的人寥寥無幾。


    她茶晩有幾斤幾兩,心中還是清清楚楚的。


    又近了幾步,茶晩仰起頭,然後笑吟吟道:“上神真是好興致。”


    那隻玖墨蹙了蹙眉,然後風輕雲淡道:“……你以為本尊閑著無聊嗎?”


    茶晩:……你難道你不閑嗎?


    玖墨輕輕一躍,那一襲墨黑錦袍自空中劃過,便從枝上落在,立於茶晩的身前,兩人不過隔著一尺的距離,委實靠近。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淺淺的熱氣。


    玖墨輕瞥了茶晩一眼,然後又不露聲色的移開,就如茶晩心中所想,完全把身前這個活生生的茶晩當成一棵草一株花。


    玖墨眉毛一挑:無聊至極。


    “好了,本尊從不喜歡多做口舌,跟上吧。”玖墨抿了抿唇,一副極為不悅的模樣。


    其實說來也是,他清閑慣了,如今要夜夜陪著這茶晩修煉,對於懶惰至極的玖墨上神來說,真的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玖墨又再次在心中懊悔一番。


    茶晩眉頭一皺,想來這玖墨上神果真是雷厲風行,這飄渺幻境據說曾是他自小修煉的地方,裏麵更是一番別有洞天,對於修煉之人來說,是極佳的修行之地,比那琅環軒更甚。


    但是……這隻是對於有了一定修為的人,若是像茶晩這種半吊子,隻是靠著玲瓏扇撐場麵,隻怕一進去就招架不住了。


    跟在玖墨的身後,茶晩望著他的背影,然後暗自蹙眉想著:這廝應該不會對自己不管不顧吧?


    有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今日葉離對自己出門前的一番叮囑,茶晩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開口了。


    “玖墨上神。”


    聽見身後的聲音,玖墨駐足,然後回過了身,麵無表情的看著茶晩,那一臉的麵癱樣,讓茶晩想起了白日的祁奈仙君。


    “何事?”那聲音字喉中發出,略微有些低沉。


    這張臉真的沒有半分上神的模樣,茶晩卻不能不看,目光對上玖墨的眼睛,那雙眼睛,委實是勾人的緊,“小仙想問……上神對祁奈仙君,是不是……”


    “原以為你隻是蠢,沒想到廢話也如此之多。”玖墨冷言打斷她的話,誠然已經知曉她要詢問何事。


    茶晩一愣,火氣頓時湧上了心頭,自己真的不該答應葉離問這些蠢問題,被這悶騷無比的上神嘲諷一番原是意料之中的。


    據葉離說,這祁奈仙君今日受了打擊,心情萎靡不振,作為癡戀祁奈幾萬年的葉離自然不能讓心上人這般鬱鬱寡歡下去,便找上茶晩,向上神問個究竟。


    想來不喜如此優秀的祁奈的人也就隻有上神了,可是如今能接近上神的,也就隻有茶晩一人。


    如果不合理利用身邊的資源,那她葉離便就不再是葉離了。


    身為合理資源的茶晩不是該哭還是該笑,一頭暈便答應了葉離,此刻便跑來巴巴的問上神。


    真是自己找罪受啊。


    見茶晩一副沮喪的模樣,原是麵無表情的玖墨卻舒展了眉頭,薄唇一彎,臉眸中都帶著幾分波瀾,語氣溫和,“……你就這麽想知道?”


    “嗯。”茶晩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望向玖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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