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厭再抬眸,看到的是褚楚下樓的身影。


    她穿的是職業套裝,上身小西裝幹練穩重,下身黑色一步裙大氣端莊,不出紕漏。


    纖纖細腰,修長小腿,展露無遺。


    他一向知道她美得驚心動魄,今天看她出去,心裏卻像埋了根刺,有些不舒服。


    但他也知道她今天有工作要忙,上午請了半天假,他同意了。


    思及褚楚剛才說過的話,他黑眸黝黑深沉,如深淵幽潭,深不見底。


    正忖著,手邊手機響起,是爺爺的來電,要他去一趟老宅拿藥。


    “給褚楚調理身體的,前段時間她來老宅,我讓文弟幫她把了脈。”


    這件事沈南厭知道,婚檢報告上,褚楚宮寒且切除了一個卵巢,她有孕困難。


    如果沒有今早她開口說的這些,沈南厭應該會很欣然地答應下來。


    他今年28歲了,對生孩子沒什麽抵觸,反倒需要一個子嗣讓那些覬覦沈家家產的人歇歇心思。


    沈南厭微頓,在沈爺爺催促之下,煩躁地蹙緊眉頭,呼吸有些重,最終悶聲應下,“晚上我帶褚楚回去。”


    他給褚楚發的微信,褚楚中午才看見。


    一上午,褚楚取了體檢報告,又去公司掃描上傳存檔,有位秘書請假了,她在秘書部人緣不太棒,這種情況下,隻有褚楚願意幫她。


    這一忙,才發現對方的報表做得一塌糊塗,她隻能重新整理。


    忙完連口水都沒空喝,就看到了沈南厭的消息,【晚上陪我回趟老宅,取藥。】


    褚楚盯住那串熟悉的字眼,唇角流出一抹苦笑。


    【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


    沈南厭從來都這樣,他不想回答的時候,就故意無視,甚至還譴責是她無理取鬧。


    而這次,他並沒讓她等太久。


    幾乎是剛發過去,沈南厭就回複,【爺爺剛做完心髒搭橋手術不久,褚楚,你能不能懂點事?】


    褚楚心梗,密密匝匝的疼從心口蔓延,仿佛一隻鐵掌捏住她的心髒,狠狠揉搓。


    她不是不懂事,沈爺爺待她也好,如親生孫女,她不舍得傷害他。


    她隻是不願意,和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愛人朝夕相對,她心裏會膈應,會難受,會變得不像自己。


    她現在才26歲,卻在沈南厭身上,把愛情的苦都嚐遍了。


    她劈裏啪啦輸入很多字,最後又都刪掉。


    半晌,她深呼吸,回道:【好,那等時機合適,我們再談。】


    晚上,她在公司前一公裏左右的金鼎大廈駐足,一輛低調的黑色林肯停在她身邊。


    車窗降下來,褚楚能看到沈南厭刀削斧刻的側臉,他修長的指節微敲,無名指上閃動的亮光讓她眼睫顫了下。


    褚楚坐上副駕駛。


    自己扣上安全帶,再抬眼,一張放大的俊臉倏然湊近,她的左手無名指被粗糲的手指捏住,她立刻掙紮,卻無濟於事。


    “褚楚,還沒離婚呢,你就看不上婚戒了?”


    褚楚呼吸一滯,推開他,從手包裏取出一隻絲絨盒子,取出婚戒給自己套上,“這樣可以了嗎,沈先生?”


    沈南厭衣領微敞,盯著褚楚的目光淩厲,見她手上的鑽戒依舊嶄新如故,鳳眸一點點加深。


    車子重新啟動,沈南厭故作漫不經心,“你不喜歡這個戒指?”


    “和戒指無關。”褚楚的聲音輕輕的,恍若無物。


    沈南厭怕是忘了,當初是他領證第二天,就把婚戒丟進了車子的儲物櫃裏,此後隻在回老宅的時候才會戴上裝裝樣子,起初她還固執的戴著,直到後來,生意場上的人問他是否還是單身,他毫無遲疑地回答“是”時,褚楚突然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那和什麽有關?”


    沈南厭厭聲,“是我做了什麽不和你心意的事?”


    褚楚突然覺得厭煩,眉眼低垂,收斂視線,隻說,“現在說這些,挺沒意思的。”


    沈南厭挑唇輕嗤,語氣意味不明,“是挺沒意思的。”


    一路無話。


    兩人才剛進門,稍稍錯後褚楚半步的沈南厭就被報紙砸了一身。


    迎麵是沈爺爺披頭蓋臉的責罵,“堂堂光譽資本的繼承人,接二連三上報紙,你是不是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麽寫?”


    沈爺爺通常對沈南厭和顏悅色,很少有發火的時候,但凡發火,必不單純。


    譬如此刻,褚楚知道,沈爺爺是做給自己看的。


    褚楚身邊無親人,她爸爸在大學畢業前就去世了,沈爺爺是在給她撐腰。


    這事放在以前,她會感激,但現在,她無所謂了。


    她看著落在地麵上的報紙,不得不說,媒體的視角很刁鑽,放上去的,正是昨晚蘇念秋給沈南厭點煙的那一幕。


    女人千嬌百媚,男人高冷矜貴,應是天作之合。


    沈爺爺的巴掌再次結結實實落在沈南厭身上前,褚楚掩去眼底的落寞,快步上前攔住,溫聲解圍,“爺爺,不是你想的那樣,蘇小姐是餘博士的關門弟子,昨晚南厭見蘇小姐,是因為公事。”


    沈爺爺冷哼一聲,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需要說什麽公事,非要這麽親密?”


    “沈南厭,我不說你也應該記得,作為丈夫要守男德,不然褚楚這麽好的女人,你早晚會失去,會後悔!”


    沈爺爺狠狠警告完,理也不理沈南厭,就抓住褚楚的手,一起往餐桌走去。


    “走,別理這臭小子,讓阿姨給你拿藥。”


    中藥是名醫大拿文弋遠開的,聞名遐邇,自然一藥千金。


    她一邊唏噓中藥不會被吃就要被當成垃圾處理掉的悲慘命運,一邊接過,滿麵歡喜地摟著沈爺爺的胳膊道謝,“謝謝爺爺!”


    “真謝謝我,就早點讓我抱上重孫子。”


    沈爺爺親昵又無奈地輕刮了下褚楚的鼻子。


    褚楚笑嘻嘻地答應,嘴裏卻比吞了黃連都苦,她一遍遍在心裏道歉,是她對不住沈爺爺,但她沒辦法,毒瘤已經夠大,再不割舍,隻能飲恨終生。


    一家三口在一起用餐,被沈爺爺厭棄的沈南厭今天失寵,褚楚甜言蜜語一頓輸出,惹得沈爺爺開懷。


    本是想讓他消除心底的不愉快,未曾想到,沈爺爺要他們倆晚上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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