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厭掃到她的背影,涼薄且無情,黑眸深深眯起。


    褚楚一坐進車裏,就自覺坐在窗邊,和沈南厭拉開老遠距離。


    坐在她身側的沈南厭一腔熱血轉涼,涼意滲透,連臉色也如冰封。


    半路無話。


    臨到公司前,褚楚聽到沈南厭電話響起,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沈南厭臉色分外難看。


    褚楚心口亦是狂跳。


    下一秒,沈南厭掛斷電話,她先於他開口,“前麵停一下車,我打車去公司。”


    司機愕然,在後視鏡裏偷覷沈南厭。


    發現他眉心緊擰,搖頭,“不用,送我們一起過去。”


    縱使一起下車,沈南厭還是先於褚楚離開了,不過沒像之前那麽無情地讓她走著去公司。


    褚楚從地下停車場爬樓梯上樓。


    從秘書室的玻璃門往裏看,沈南厭的辦公位是空的。


    顯然,他沒上樓。


    身為特助,居然不清楚沈南厭工作時間在哪,更不知道他出了什麽事,實在是失職。


    手邊堆了一遝文件,都是需要他簽署的。


    褚楚等到下班,全公司隻剩她一個人,沈南厭也沒回來。


    她回到零和佳苑。


    鑰匙剛剛插進鎖孔,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回來了?”沈南厭腰間係著圍裙,眉眼依舊冷淡,看不出多餘的情緒,“藥正好剛剛熬好,先來喝吧。”


    褚楚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或是眩暈導致麵前一片怔然的模糊。


    沈南厭什麽時候給她下過廚?


    別說下廚,他連端碗端筷子都未有過。


    不,除了上次在酒店,他無事獻殷勤在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往她喉嚨裏灌藥。


    “愣住幹嗎?”


    褚楚步子完全停頓原地,甚至連換鞋的動作指示都沒有。


    沈南厭半拖著她的胳膊肘往裏拐,“外麵的風好吹?”


    他順手把門闔上,看起來熱情得不同尋常。


    褚楚立刻揮開他的手,揉著自己的手腕。


    她感覺手臂上都起了一圈雞皮疙瘩。


    沈南厭雙手落空,黑蒙蒙的眼立刻壓下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褚楚看向沈南厭,又若有似無地瞥了廚房的方向一眼,“熬藥這種事,讓保姆做不就好了?”


    “褚楚。”


    沈南厭突然正色,雙手負在身後,解開圍裙係帶,大手隨意就將圍裙拋在地上,他額頭爬滿青筋,哂笑從喉間溢出,“我給你熬藥,你可以不領情,也不至於這麽針鋒相對吧?”


    “不需要。”褚楚鼻頭酸澀得厲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開始泛軟,但也能感覺到身上的刺開始往外冒。


    “沈南厭,你以前怎麽對我,以後就怎麽對我就好,我們就要離婚了,別做那些沒用的事。”


    褚楚說完,摘下圍巾,徑直把自己關進臥室。


    褚楚聽到外麵的喧鬧。


    像是鍋碗瓢盆的撞擊聲。


    她沒吃晚飯,就戴了耳塞那麽睡過去。


    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身上仿佛被壓了一塊鐵錘,怎麽推都推不動,然後她掙紮著醒來,最後在黑漆漆的世界裏對上一雙黑洞洞的眼,如狼一般銳利,令人畏懼。


    褚楚更加用力,沈南厭卻輕而易舉壓住她手腕,將她手臂弄去頭頂,瘋了一般吻她,吻著吻著,她開始流淚。


    沈南厭沒撕開她睡裙,唇就在她臉頰每一寸輾轉,每吻一下就說一句話。


    “我不動你,但藥必須要喝。”


    “你不用跟我對著幹,哪怕你以後嫁給別人,肚子裏就不揣貨了,不還是要重新遭一遍罪?”


    “不懂你在鬧什麽脾氣,褚楚,你在怕什麽?”


    沈南厭那根本算不上吻,那是舔,最後甚至把她留的淚都給吮幹了。


    他起身鬆開她手腕的瞬間,褚楚驟然揮手。


    她以為足夠敏捷,可以揮中沈南厭的後背。


    但事與願違,他反把她壓在身下,膝蓋抵住她腰肢,單手扣住她手腕,整個人側著身子被控製住,痛苦地蜷著身體。


    “下來喝藥,別讓我說第二次。”


    軟的不行來硬的,結婚三年,褚楚頭一次感覺到沈南厭的強硬。


    他真的會那麽老實,她不相信。


    如果是真的,那母豬都會上樹了。


    但拗不過隻能遵命。


    客廳桌子上,那碗中藥依舊散發著苦味,但旁邊擺了一盤彩色高粱飴。


    褚楚看到,頓時愣住。


    高粱飴,牽起她很多年前的回憶。


    上次吃,還是大學畢業典禮上。


    因為大家都是苦逼的醫學生,考研的考研,實習的實習,沒多少兜裏有錢的,所以去的地方也不是什麽高檔餐廳。


    紅酒沒有,就來啤的、白的,鮑魚沒有,螃蟹、小龍蝦也是有的。


    正巧那天有對同班同學結婚,褚楚不知道,大家有的備了禮,有的隨份子,但她剛給父親交了手術費,交了聚餐費口袋就空空如也了。


    那對小夫妻也沒生氣,就說你來了就算最大的祝福。


    可是褚楚記得,大二的時候,她腳踝傷了,是對方幫她打了三天的水。


    她過意不去,正窘迫的時候,沈南厭來了。


    那時候已經快散場,褚楚找他求助。


    沈南厭當時在創業階段,流動資金沒多少,最值錢的就是手上的腕表了,但是自己戴過的東西,總不好送二手的東西過去。


    正急時,他捅了捅她胳膊,讓她去旁邊超市買包喜糖。


    褚楚那時候買的就是高粱飴,原因無它,她手裏的錢隻夠買這個。


    回憶收起。


    褚楚坐在椅子上,長卷發垂在兩頰側和腦後,眼睛蒙了一層水霧。


    沈南厭沒出來,他去主臥洗澡了。


    褚楚喝一口藥,皺著臉,忍著苦生生咽下去,又剝開一塊高粱飴,一口咬下去。


    甜味中和了苦澀,在舌尖化開,好像也能把心裏的苦壓下一些。


    一連幾天,褚楚都沒怎麽見過沈南厭。


    唯一不變的就是晚上的藥,都是他親自熬的,毫不吝嗇的粘稠,苦味四溢。


    旁邊的高粱飴也是慢慢不起作用,但褚楚卻好像已經習慣,每次眉頭不皺就喝的幹幹淨淨。


    直到第四日,褚楚再回零和佳苑,是保姆給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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