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對方是範塵後,易苒瞬間打破了原先威脅誘騙、甚至殺人滅口一類不靠譜的想法。一年前就已經是練氣三階,再加上變異雷靈根,怕是如今已築基了都說不定,實力上這般大的差距,不是些許符陣小道上的優勢便能消除得了的,更何況,她現在手裏一張符篆也沒有。


    因此易苒腦中瞬間幾個念頭都轉過去後,還是決定了直接開口:“在刀上刻閉靈符,好割金篆草。”


    範塵挑眉:“閉靈符?你會刻符陣?”


    “不會,隻是在書閣裏借過幾本書,想試試。”前兩日確實借了講解初級符陣知識玉簡的易苒說的十分坦然,接著為了轉移話題搶先問道:“你藏在樹上是為了什麽?”


    “與你無幹!”麵目還帶著稚氣的範塵揚起下巴,說的傲然,頓了頓卻又帶了些遲疑說道:“你,神識很強。”


    易苒聞言仰頭看了看對方剛剛藏身的古樹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方才自己用神識探查時沒發現範塵,但想來一直待在樹上的範塵是能大致感受到自己釋放神識強度的,因此也並沒有辯解,一言不發,算是默認。


    範塵見此猶豫片刻,終是上前幾步行到了易苒身邊,昂首問道:“會這般強,你可是有錘煉神識之法?”


    易苒目露驚詫,範塵便又分辨一般忙得說道:“我也絕不會讓你吃虧,將此法告訴我,靈石秘籍,法器丹藥,隻要我能籌的到的你都盡可張口!”


    易苒有些恍然,想了一陣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便慢慢張了口說出了自己鍛煉神識的唯一方法:“常常把神識放出去,直到耗幹淨支撐不住,恢複後便會比之前長一些。”


    聞言範塵的麵色瞬間很是難看,張張口似是強自忍耐才沒有發火一般,深吸口氣,語氣帶了壓製的不忿:“你若覺這些不夠,我可已心魔起誓,隻要你的秘法確是我想要的,我便將像方才那般,如何收斂自身神識,不被他人探查到的秘法與你相換。此秘籍一旦大成,便是煉氣修為,也可潛進金丹真人十丈內而一絲不覺!”


    易苒退了一步:“若我猜得不錯,你方才那才是家傳秘法吧,也能傳授於我?”


    “如今洨河範氏有靈根者隻剩我一人,能不能傳也是我說了算。”範塵說到這麵色難看,轉了話題:“廢話少說,怎樣?你可願相換?”


    易苒不再多問,苦笑著歎息了一聲:“我倒是當真想換的,隻是我怕我說出來後,你便不願了。”


    範塵麵色謹慎:“即便不值我的家傳秘法,我也會另付靈石補償,總之不會另你吃虧就是!”


    “好吧,那便告訴你。我之所以神識比常人強許多,是因為……”易苒壓低了聲音,見對方忍不住的靠了過來,才幾乎惡趣味的一攤手,說得無賴:“天生的!”


    範塵一頓,愣了半晌後才反應過來,瞬間身上便滿是被戲耍後的戾氣,靈力向著易苒侵壓下來,逼得她瞬間便退了好幾步,半身都跪踩進了水裏,這才能站直了身,抬頭看著不遠處得範塵,似笑非笑:“你瞧,我說得可對?”


    範塵一聲冷哼,似是連個眼角都不屑施舍給她了一般,一抬手從袖間放出了一火紅的飛劍,瞬間躍上飛去,隻給易苒留下了一漸行漸遠得白色飛影。


    等到範塵的身形消失在眼前,還依然站在水裏一動不動的易苒才忽的彎腰一咳猛咳,吐出了半口鮮血。


    又彎著腰咳嗽了好一陣,等得胸口到嗓間的刺痛都消下去了,易苒才慢慢動身從清潭裏蹚了出來,築基期的靈壓顯然不是她此時能承受的,雖然疼痛消下了些,但胸口依然很是憋悶,迎麵接下威壓的麵頰也火辣辣的泛著熱度,像是剛被毫不留情的掌摑,可即便如此,易苒嘴角依然堅持扯著一抹嘲諷的笑。


    不愛說話不代表沒有脾氣,上輩子的易苒,從女孩到女人,至多算是內向自閉,不喜言談,但畢竟是小康之家,父母獨女,從小到大倒還真的沒受過什麽太大的屈辱責難,怎麽說也有份自己的傲骨與自尊。


    剛剛對範塵這有些意氣用事的舉動,並不單單是因為易苒知道範塵再如何囂張,也決不敢在落浪主峰上殘殺同門。更多的其實還是易苒心頭壓抑已久的傲氣突得上來,不願再在對方無理強逼之時,自己卻隻會小心退讓解釋了的緣故。


    畢竟就算前世也並非真正天下大同、毫無不公的好地方,怎麽說也是講究人權的民主社會。既不會有人把把拐賣到陌生的島上用性命威脅她修仙,也不會有人在她剛學會點本事以後就把她弄個半死,修為全消,再逼著她去做九死一生的臥底,頭頂上時刻懸著達摩克斯之劍,沒一刻安寧。


    從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到了易家村裏開始,直到現在,獨在異鄉又心驚膽戰,易苒的日子過得絕算不上平安喜樂,雖她表現的不甚在意、自得其樂,其實也隻是無可奈何下的自我調節、不得不為之。畢竟無法反抗,除了接受現狀,先俯下身子讓自己活下來,再想法子活的更好外,她還能有什麽辦法?


    隻是,太久的逆來順受,習慣了俯下身,卻隻怕有朝一日會真的忘了該如何挺直脊梁。


    外門青衣雖避水避塵,但抵擋不住水從衣間縫隙裏進來,濕了身上裏衣,易苒慢悠悠的上了岸,抹了一把臉,也未用靈力烘幹裏衣,就徑直在潭邊坐了下來,拿出了儲物袋中的妖丹,目光沉吟。


    當初萬長老與林山能隨心所欲的將她們從易家村帶到星冥島,是因為那時他們是仙人,自己隻是凡夫俗子:之後紀慧雲之所以能隨心所以的強逼她來天羽宗臥底,自然是因為她乃元嬰大能,自己卻隻是一練氣期的菜鳥:方才的範塵口口聲聲說不會“令你吃虧!”卻也隻是因為他不屑或不方便做強奪之事,但他卻也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一定會同意交換秘籍,甚至沒想過被拒絕的可能性,因為他是身具雷靈根內門弟子!


    正像這妖丹一般,自己以往隻恐吸收了它,修為增長太快會根基不穩對日後有礙,卻沒去想過若是今日都過不去了又哪裏來的日後?想到這,易苒忽的笑得釋然,從前隻是得過且過、低調行事,想著能有個自己的立錐之地便可,可忘了這沒有法律製約的世界卻自有其獨特的一套規則,既然身處其中便別想著能置身事外!


    摸摸自己的麵頰,易苒站起身,運起靈力,身上瞬間便冒出了一陣白色的霧氣,幾息功夫,蒸汽消散,易苒渾身便又是幹淨清爽,再無一絲被水濕過的痕跡。


    將東西都收回儲物袋後,易苒也沒有再回去割草,而是抬頭看了看方向,提氣輕身,順著下山的放下飛縱而去。


    .


    兩刻鍾後,威武肅穆天羽後峰上,林山看著突如其來的易苒滿麵詫異,四顧了一圈周圍人好奇的目光後,才回過神來,笑著將易苒迎進了房門,聲音和熙:“表妹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看著林山這樣子,易苒也知道了在這天羽峰上不能放心說話,便也笑的說著隱蔽:“前幾日聽表哥的話去書閣借了幾本有關符篆之道的玉簡,我想試試開始繪製。”


    “極好啊。”林山笑著點頭。


    易苒也是滿麵純真:“可是貿市裏一疊普通符紙便要三十個低等靈石,再加上符筆朱砂,練手消耗,便都是買最次等的,沒三四塊中階靈石也是下不來的!”


    林山像是明白了什麽,笑容便顯然不那麽順暢:“隻需完成師門任務,這些用貢獻點都能換來。”


    “可任務繁雜瑣碎,若去一一完成,我怎麽能在兩年後的內門大比上,晉入內門?”易苒笑得和熙,口下卻是不停將林山曾威脅過她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若是我不能晉入內門,家中長輩對易苒失望便罷了,卻隻怕還會牽連怪罪表哥呢?”


    林山目光一凝,像是剛剛認識一般,對著易苒上下打量。


    易苒卻隻是接著開口,像是真的隻是對家裏兄長撒嬌,要些零花錢的妹妹一樣說道:“表哥為長,來天羽宗前,想必家裏長輩也一定囑咐,要您要好好‘照顧’於我了,些許靈石,想必是不在話下的?”


    林山便又慢慢笑了起來,從腰間拿出一枚光芒璀璨的上等靈石,隻是口氣很有些微妙:“表妹說得極是。”


    易苒絲毫未發現般上前將靈石接過:“多謝表兄,我便不擾了,等得這塊靈石用完,再來麻煩師兄!”


    林山這時候的表情已經恢複的和以往無甚區別,很是無奈般低頭苦笑著:“表兄供給也不多,表妹還是需省著些用才是。”


    易苒聽見這話將靈石在手裏拋了拋,收入儲物袋,行到門口才扭頭回道:“不用靈石堆起來,又怎麽能晉入內門呢?若不晉入內門……”


    說道這,易苒頓了頓才又另有所指的看著林山說道:“又怎麽能與表哥一起,研習那本淬煉元神的秘籍呢?”


    屋門被合上,林山立在原地笑容未散,看著還有些吱呀搖動的木門,目光深沉,聲音莫測,喃喃似在自語:“哎?看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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