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無論是生產還是研發,工廠都要等上級單位下達任務之後,才有資格進行。


    比如大部分國產農機設備,都是上級部委給下麵工廠下達的任務。


    有了任務,才有資格去購買相關原材料和設備,進行下一步的研發工作。


    不過,正常情況下,原則都是用來被打破的。


    事實上“自作主張”的工廠單位不在少數,要不然全指望著上級任務活著,還哪來的外快?


    沒有外快哪來的突破?沒有突破哪來的成績?!


    而上級對各個工廠單位的自主研發,也持放任態度。


    隻要你有本事,不找我要這要那,做出了成績,就給獎勵。


    咳咳,若是闖了禍,該背的鍋也得背。


    雲汽廠就是例子,機械廠利用自己的資源,搞出來幾輛樣車,竟然還通過了一機部的評估,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當然是資源傾斜,機械廠要什麽、江南省和一機部就給什麽,短短半年就撐起了一家汽車工廠。


    現在雲湖機械廠要再複製一次雲汽廠的奇跡,雖然不一定能再造一家孵化機廠,可就算多一個車間,對於即將掌管機械廠的薛副廠長來說,也是一個好的開頭。


    而且如果真的引起農業部的重視,下文件進行推廣,那多一個孵化機廠,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老薛前途無量啊。


    這不,楊康年起了個頭,讓他請客吃飯,老薛二話不說,便將人往望江樓帶。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


    楊康年收回眺望長江的視線,轉過頭來看著薛副廠長笑道,“老薛,這件事要是辦成了,那你可就是‘江樓千古,江流千古’啊!”


    老薛笑道,“我倒是想。”


    他轉頭看向陳凡,正色說道,“要說不想要成績,那是假的,誰不想要成績?


    但是,希望廣大農村的農民兄弟,都能養上雞、吃上雞蛋,最好是能通過養雞致富,那也是真真的心裏話。


    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別說以前,就是現在,一顆雞蛋意味著什麽?”


    看了一圈眾人,老薛臉色逐漸變得嚴肅,“意味著5分錢,意味著可以換成油、鹽、醋。若是攢上幾斤雞蛋,就是孩子一年的學費。


    家裏要是有隻能下蛋的雞,就可以供養出一個大學生來。”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老娘用兩隻雞送進了學校,供我上了中專。可是……”


    說到這裏,他眼眶有些泛紅,嘿嘿笑了兩聲,“不怕你們笑話,在我參加工作以前,家裏人從來沒嚐過自家雞子下的蛋的味道,都換成錢供我讀書了。”


    參加工作20年,每次想到這些,他都有些情難自禁。


    工會趙主席坐在他旁邊,聽到這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歎道,“農村出來的,大部分都這樣,魚米之鄉就那麽幾個地方,其他地方若是不想辦法搞副業,一年到頭下來,工分能值幾個錢?可不就隻能自己想辦法、賺點小錢麽。”


    頓了一下,又笑道,“咱們雲湖還算好的,允許養、也養得住。好多地方想養都養不了,沒那個條件,人的糧食都不夠,哪來的飼料養雞?”


    他說著又轉頭看向陳凡,眼神頗為複雜,“陳顧問,你這個孵化機是一個好東西,能解決雞苗不足的問題。同時,那個混合飼料養雞的方法,也是不比孵化機差的好東西。


    一個管孵化、一個管養大,兩個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你辦了好大一件事啊!”


    陳凡笑了笑,說道,“您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就是提了個想法,想要把孵化機造出來,還得依靠機械廠的技術員和工人同誌。”


    他轉頭看向薛副廠長,正色說道,“我會把孵化機的功能要求、和大致的設計思路寫出來,這個機器並不複雜,關鍵是溫控。


    用純機械、人工操作的方式、應該可以很快設計出來,但是這種功能簡單的孵化機、對操作員的要求相對比較高,需要時刻關注孵化箱裏麵的溫度。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們在純機械的設備基礎之上,加入電路板控製,實現電控的全自動化。從現有的技術條件來說,是可以做得到的。


    如果你們機械廠能夠研發出、機電一體化的全自動孵化機,那麽影響的不僅僅是國內養殖業,甚至可以對外出口創匯,那時候影響的是全世界。


    再一個,您想想,以前咱們出口的都是些什麽東西?農產品、輕工業品、原礦,都是比較初級的東西。若是能出口這種現代化的機電設備,會不會改變國外一些人對我們的刻板印象?”


    不等薛副廠長說話,楊康年便一拍桌子,滿臉興奮地說道,“那必須的啊!”


    在座的眾人此時也更加興奮起來,若是真能做到這一步,成績什麽的且不說,單單麵子上就有光。


    咱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了!


    下一秒,薛副廠長端起酒杯站起來,“陳顧問,這杯敬你。”


    不等陳凡說話,他便一口幹掉。


    陳凡也跟著起身,“您可別灌我酒,我還想今天回去呢。”


    薛副廠長哈哈笑道,“今天你是回不去了。”


    陳凡故作大驚失色,“為什麽?”


    薛副廠長按按手示意他坐下,同時自己也落座,笑道,“上次你們不是訂了一批工業縫紉機嗎,那東西確實有點難度,主要是電機不好弄,報告打到省廳,也沒辦法解決,除非等明年。


    隻不過,難得你托我們辦點事,我們也不能碰上困難就不管吧。有困難就克服他,我們想辦法買了兩台工業縫紉機樣機,然後和汽車廠下屬的發動機工廠一起,破解了電機的技術,我們自己也通過拆解、掌握了工業縫紉機的生產工藝。


    所以啊,現在你們要的300台工業縫紉機,已經被生產出來,而且就是在昨天全部下線。


    本來我還想通知盧家灣過來取貨,沒想到你今天過來,那就幹脆過去看一看,沒問題的話,明天都拉回去。”


    頓了一下,他又訕訕笑道,“不過,這批工業縫紉機不便宜,隻收成本價的話,一台也要700多塊,主要是電機貴,還有一些零配件以前沒生產過,所以生產的時候,效率不高,成本自然也就上去了。”


    說著突然抬手指著楊康年,“嫌貴你找廠長,電機占了大頭,要是他肯降價,就能便宜點。”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笑成一片。


    楊康年更是沒好氣地說道,“你個老薛,你收成本價,難道我還加了價不成?”


    陳凡也跟著嗬嗬直笑,等笑聲停歇,他才問道,“這種工業縫紉機,市麵上價格一般多少?”


    薛副廠長當即說道,“價格不一定,這個主要跟功能有關,所以國家計委定價的時候,根據功能和工廠規模大小,將價格定在900到1200塊之間。”


    當前家用縫紉機價格跟自行車差不多,低的120多,高的在兩百左右。


    工業縫紉機在1000左右,價格相對也比較合理。


    未來的工業縫紉機才叫貴,低的要好幾千,是家用縫紉機的幾倍,而功能複雜的甚至要好幾萬。


    不過這個也不好比,跟技術、供應鏈都有關係,不能簡單的橫向比較。


    陳凡沉吟兩秒,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的建議是,幹脆你們給上麵打個報告,開一條工業縫紉機生產線,價格不妨就定在1000左右。”


    頓了一下,他抬起頭笑道,“來這裏之前,剛好我去了一趟棉紡廠,薑叔說他們也要在下屬的服裝廠裏麵,加建一個羽絨服生產車間,我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找你問工業縫紉機的情況。


    而且現在京城那邊正在開工作會議,已經明確了,要在下一階段、將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上麵來。


    你們要是把工業縫紉機抓起來,未來一定有市場。”


    他說著轉頭看了看楊康年,再回過頭來,笑道,“說不定也能跟雲汽廠一樣,人家排著隊過來買呢。”


    薛副廠長先是輕輕點頭,等陳凡說完後,他抬頭看向楊康年,笑道,“怎麽樣啊,老楊,要不要留下來就在機械廠待著,我這裏以後可能不比你那個汽車廠差哦。”


    楊康年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都還沒開始就翹尾巴,等你把孵化機弄出來、工業縫紉機廠辦起來,再來跟我炫耀也不遲。”


    薛副廠長哈哈直笑,“你就給我等著,半年之內,不僅讓你看到孵化機,我還讓你看看什麽是電路控製的全自動孵化機!”


    雖然他現在是管理崗,可以前那也是技術員出身。


    或者說,這年頭生產線上,就沒有不懂技術的人,甚至包括行政線上的領導,也大多都是技術出身,否則連產品都不懂,還怎麽抓生產?還叫什麽生產第一?!


    眾人邊吃邊聊,屋裏酒酣耳熱,外麵是滾滾長江,陣陣涼風吹進來,讓人豪情頓生、舒暢不已。


    這種時候,一般不會談工作,而是以閑聊為主。


    薛副廠長講一段上次去省城的趣聞,趙主席便說一說工廠裏麵的雜事,婦聯錢主任剛說了前天職工聯誼(相親)會的成果,団委張書記又講了講現在年輕人的愛好和潮流,直感歎世界變化太快,自己都有點落伍。


    不知怎麽地,楊康年突然精神一震,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看了一圈眾人,說道,“各位各位,你們都聽說了沒有?”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


    趙主席年紀最大,又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檔,當即便說道,“沒頭沒尾的,聽說了什麽啊?”


    楊康年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道,“前天我們汽車廠來了幾個四川的客人買車,從他們那裏,聽到一件奇事。”


    陳凡靠在椅背上,接過薛副廠長扔來的煙,點燃後看著楊康年,微笑不語。


    楊康年見所有人都注視著自己,這才笑嗬嗬地說道,“聽他們說,四川大足縣那裏出了一個奇人,可以用耳朵認字!”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麵麵相覷,唯有陳凡眉頭微皺,低眉不語。


    耳朵認字?


    趙主席看著楊康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滿臉古怪地問道,“你是說,有個人,能閉上眼睛,隻用耳朵聽,就能知道寫的是什麽字?”


    “對。”


    楊康年點點頭,語氣很是堅定。


    可下一秒又打了個哈哈,“反正我是聽他們說的,說的是言之鑿鑿,什麽你在紙上隨便寫幾個字,把紙折起來,那人不打開,隻用耳朵聽,就能知道是什麽字,還能知道是什麽顏色的筆寫的,就跟看見沒什麽區別。”


    錢主任滿臉的不信,“真的假的?太離譜了吧?”


    楊康年哈哈笑道,“我都沒見過,哪裏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隨即搖搖頭,“反正他們說的跟真的一樣,還說那人是大足縣團結公社的一個學生,今年才12歲,這個本事還是他們學校的老師發現的,在當地鬧的是沸沸揚揚。


    那幾個客人其中一個就是團結公社的人,正好出差前回了一趟老家,說是親眼見過,我剛才講的,都是他說的,還賭咒發誓,說謊就怎麽怎麽樣。”


    他說著拿起煙點燃,吐出一口煙霧,笑道,“要不是他這麽說,我都不會拿出來講。畢竟這東西,好說不好聽,多多少少也算封建迷信了吧。”


    就在其他人不以為然,都當笑話的時候,財務孫科長若有所思地說道,“倒也不算封建迷信。”


    這話一出,焦距點瞬間從楊康年那裏、轉移到他身上。


    孫科長看看眾人,說道,“民間從古自今,就有奇人異事的傳說,有些甚至是寫在了正史裏麵。萬一這個小同學,就是其中之一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後,薛副廠長看著他笑道,“老孫,你不會認為這東西是真的吧。”


    孫科長笑了笑,“我就這麽一說,真真假假的,還是看當地怎麽去處理吧。”


    他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這種事當地肯定不會不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是假的,估計很快就會被識破。”


    頓了一下,他也變得跟楊康年一樣,變得神秘兮兮起來,壓低聲音說道,“可萬一是真的,那弄不好會上報,甚至會登報公布出來。畢竟這事都傳到這裏來了,瞞是肯定瞞不住的,還不如公開。”


    楊康年也頗為認同他的話,輕輕點頭說道,“嗯,有點道理。”


    他說著轉頭看向眾人,“我看那人說的時候,不像是開玩笑,畢竟都賭咒發誓了。但是就算他被騙,肯定也騙不了當地政府,咱們等著看熱鬧就行。”


    說完之後,他忽然看見陳凡似乎正在思索,不禁心裏一動,問道,“小凡,這事、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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