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眾人一起乘坐一輛旅行車(中巴)前往衛生學校。


    衛生學校成立時間比較早,52年建設的“衛生人員培訓班”就是衛生學校的前身,當時建好不到兩年,培訓班就變成了“初等衛生學校”。


    後來的人可能對“初等學校”會比較陌生,不知道對應的是什麽級別。


    而在當時,除了衛生類初等學校,還有師範類的。


    和中專學曆對標高中不一樣,初等職業學校對標的是初中,也就是說,小學畢業生經考試合格,就可以考入這類學校就讀,畢業後直接分配工作,算是最早期的職業培訓學校。


    加上當年入學時間不統一,小一些的4、5歲就進了小學,所以有不少人參加工作的時候,最小的還不滿14歲。……不是沒有更小的,隻是學校一般會留多兩年,等差不多14歲了再放出去。


    否則年紀太小也不像話,群眾看著也沒有信任感。


    開設初等學校的目的,也是為了盡快滿足基層對專業人員的需求。


    後來隨著教育發展,差不多到70、80年代,這類不成熟的“初等學校”就漸漸消失在曆史中,職業教育的起點提高到了“中等專業學校”階段,可能隻有上了年紀的人還記得有“初等師範學校”和“初等衛生學校”。


    從培訓班變成初等學校後不久,到了“飛躍前進”時期,這所初等衛生學校便順理成章地被提升為中專。


    又過了不到一年,隨著雲湖地區各個區縣陸續成立了自己的中專“衛校”,地委覺得必須要有一所自己的高等衛生類學校撐門麵,便將這所中專再次升級,變成了雲湖地區唯一的一所衛生類大專院校。


    按照原來的曆史軌跡,到了九十年代,雲湖衛生學校還會再次升級,被評為本科院校,並具有招收研究生的資格,至於是碩士還是博士,陳凡就沒去細究。不過這所學校在整個江南省衛生係統中,也具有不弱的影響力,好些係統內的大佬都是從這所學校出去的。


    但是現在嘛,還隻是一家被困在幾間老舊的教室裏麵,人數剛剛上千的小小大專而已。


    車子開到衛生學校門口,速度放緩,陳凡一邊和別人聊著天,一邊注意學校門口周圍。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看見躲在校門不遠處角落裏的薑甜甜,當即喊了一聲,“麻煩停一下。”


    司機本能地踩刹車,車上所有人都往前竄了竄,還好沒人摔倒。


    嚴利元立刻回頭看著他,“小陳老師,怎麽啦?”


    周圍人也都一起看向他。


    陳凡訕訕笑了笑,“有個朋友過來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讓她進去。”


    嚴利元左右看了看,“你朋友?哪裏呢?”


    陳凡幹咳一聲,“左邊那個角落裏,挨著馬路的地方。”


    嚴利元順著他說的方向望過去,先是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來,轉頭看著他,目光有些意味深長,“沒想到,你在地委還有朋友啊,之前怎麽沒說呢。”


    旁邊十幾個加起來能有好幾百歲的老家夥,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地往外看。


    “哪兒呢?哦,看見了。”


    “哦,你這個朋友是個女娃娃啊!”


    “看著還挺精神,哪個單位工作的呀?”


    “這麽早就過來等著,是想聽課呢,還是想聽課呢?”


    “小姑娘很用心啊,來這麽早,真的很好學啊。”


    陳凡被擠兌得舉手求饒,“求放過,真就是普通朋友,真的隻是想來聽聽課。”


    郝立洋哈哈笑道,“明白、明白,聽課嘛,愛學習的好同誌。”


    隨即對著嚴利元打了個手勢,“嚴科長,過去跟門衛打個招呼,放她進來。”


    嚴利元立刻嗬嗬笑著下車而去。


    在旅行車後麵,張覺民和張文良坐在摩托車上,看著前麵的車子停下,正在奇怪的時候,又見到嚴利元下了車,先跟門衛打聲招呼,然後對著某個方向招招手。


    張文良往那個方向看過去,下一秒不禁眉頭緊皺,轉頭對著張覺民小聲說道,“大哥,伱看那個女的。”


    張覺民眯著眼睛望了望,“看見了,怎麽啦?”


    張文良,“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像一個人?誰啊?”


    張覺民剛開始還有些迷糊,可不等張文良說話,他就猛地反應過來,“很像薑麗麗!”


    兩姐妹實在是長得太像了,如果不是氣質差別比較大,恐怕第一眼就能讓人像看雙胞胎一樣弄混。


    張文良眯著眼睛說道,“看來昨天小陳不隻是送信那麽簡單呐。”


    張覺民也深以為然地點頭附和,“我就說送個信怎麽要一個小時那麽久,果然另有隱情!”


    張文良,“大哥,怎麽辦?”


    張覺民眉頭微皺,“先看看再說,以不變應萬變!”


    前麵的騎手師傅摘下帽子,回頭看了看他們,“你們聊什麽呢?認識這個女的?”


    兩人一起搖頭,“不認識。”


    ……


    陳凡扒開窗戶,對著薑甜甜揮揮手,又指向學校裏麵,“你先進去,待會兒跟著車走。”


    薑甜甜今天穿著一身藍色單衣,肩上挎著一隻帆布包,戴著解放帽,看上去和大街上普普通通的路人沒什麽區別。


    但是走近了看,就能發現她落落大方的氣質,還有那張不普通的臉。


    她跟在嚴利元身後走過來,等陳凡說完話,便笑著揮了揮手,“知道了,待會兒見。”


    隨即客氣地對著門衛點了點頭,走進學校裏麵。


    汽車司機這才重新發動,將車開了進去。


    不一會兒,車子在一間大禮堂前麵停下,眾人陸續下車,與早已等候在這裏的學校領導一一握手寒暄。


    至於今天的主角陳凡,自然被推到了最前麵。


    寒暄過後,校長對著陳凡笑道,“我對陳老師是久仰大名啊,這幾天你的大名在我們雲湖衛生係統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今天終於把你盼來了。”


    陳凡自然是一番謙虛,“沒有沒有、哪裏哪裏,我還隻是個小學生,需要向各位前輩學習。”


    郝立洋在一旁笑道,“你們就不要客氣來、客氣去的,還是早點進入正題。”


    校長哈哈笑了笑,點頭稱是,隨即轉身指著後麵的禮堂,“陳老師請吧,同學們和老師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隨後陳凡便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禮堂大門。


    這間禮堂類似於大學裏的階梯教室,階梯上是一張張長條椅,擠著可以坐很多人。


    又有點像劇院,因為前麵是個一米多高的大舞台。


    正好,可以方便進行示範展示。


    薑甜甜跟在人群後麵進來,找了個角落裏站著,卻被嚴利元看見,將她請到第一排的邊上坐下。


    第一排的位置全部都空著,自然是為衛生處的人和學校領導準備的。


    等所有人全部落座,陳凡正準備上台開講,卻發現禮堂外麵黑壓壓的一群人,將門口和窗戶堵得嚴嚴實實,可這麽多的人,卻沒有發出多少聲音。


    陳凡想了想,湊到校長跟前小聲說了幾句,校長頓時大喜過望,站起來大聲說道,“外麵的同學不要擠在門口,先回自己教室。大家都不要著急,剛才陳老師說了,今天他會多講幾次,保證讓每一位同學都能聽到、看到。”


    禮堂內外立刻發出熱烈的掌聲。


    陳凡回頭看了一眼,盡管有老師在勸導,可是同學們都不願意散去,依然堵在門窗外。


    如果是在幾天前,學校通知大家有個年輕人會過來講課,他們就算會服從安排過來聽講,也不會有多少積極性。


    可是這幾天他們聽了不少已經畢業、在幾家人民醫院工作的學長學姐傳回來的消息,知道這位陳老師雖然年紀不大,卻是有真本事的。尤其是自創的呼吸道異物清除法,已經救了幾條人命。


    而且他還能與衛生處的眾多老專家們一起,對原有的急救方法進行革新。如此一來,同學們的積極性自然空前高漲,哪怕校長說了他會講幾次,也舍不得離開。


    能聽幾次為什麽隻聽一次呢?如果能多聽幾次,不是學得更好嗎?!


    當然,雖然人沒走,但是陳凡的表態,依然贏得了大家更多的好感,剛才熱烈的掌聲就是證明。


    看到同學們這麽高的學習熱情,陳凡也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這些被推薦上學的學生,不一定有多愛學習呢,現在看來,分明不比後來高考上學的那些學子的學習態度差。


    果然不能用刻板的目光看問題。


    嗯,人也一樣。


    既然大家不肯離開,陳凡也就不再耽擱,找來張覺民和張文良配合,開始進行現場教學。


    這時候他的講課方式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大概介於獸醫和醫院之間。


    他之前給盧家灣的獸醫們是怎麽講的,郝立洋和嚴利元不清楚,但是他們都看過陳凡在醫院裏和衛生處的表現,所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其中的區別。


    嚴利元身體微側,靠近郝立洋,小聲說道,“他是在因材施教?”


    郝立洋輕輕點頭,臉色比較嚴肅,“在醫院和衛生處講的時候,他隻講了操作要領,針對的是人體哪個部位、什麽穴道,至於為什麽會選擇這些地方,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明白?他就一個字都沒說。


    可是學校裏的學生底子不一樣,有些最基本的醫學原理都還沒弄清楚,這時候就要結合理論來講,這時他就會講得很清楚。”


    他看著台上的陳凡,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問道,“我沒記住,他是跟誰學的醫術?”


    嚴利元立刻說道,“公私合營以前,孤峰縣有家保和堂,坐診老師傅叫陸守全。另外一位是南湖鎮的跌打損傷大夫董清正,現在他們都被南湖衛生院返聘坐診。小陳就是跟他們兩個人學的,時間也不長,隻有幾個月。”


    郝立洋想了想,點點頭說道,“陸守全老師傅我知道,診脈很有一手,董清正沒聽過,醫術應該也就那樣。可他們兩個卻教出這麽個學生,也算是撿到寶了。”


    如今陳凡在雲湖衛生係統算是打出了名頭,雖然隻是在急救這一塊,但隻要不出雲湖,不管到哪個醫院,都能有三分香火情。


    等《急救手冊》刊印發行,呼吸道異物清除法走向全國,這份名氣還會跟著擴散。那兩個老醫生能成為陳凡的啟蒙老師,多半也能跟著將名聲宣揚出去,可不是撿到寶了麽。


    嚴利元也笑著點頭,看著陳凡的眼裏露出幾分惋惜,“可惜小陳不願意來衛生處,否則繼續深造,多學點高深的醫術,以他能靈活施教的能力,以後未必不能成為衛生學校的頂梁柱。”


    郝立洋笑了笑,說道,“人各有誌,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頓了一下,他又笑道,“不過以後有機會的話,給他安排幾次培訓,慢慢把學曆和能力都提上來,哪怕在公社裏麵,也是可以發光發熱的嘛。”


    陳凡待在盧家灣,對他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如果說陳凡是“發明人”,那他就是呼吸道異物清除法的“推廣人”,發明人要是站到了台前,他這個推廣人就成了隱形人。


    本來他還想著給陳凡一個幹部編製,然後安排個閑職給他,也好方便控製,到時候分點湯水也就可以了。既然他不願意,那真是正中下懷,回頭在其他方麵稍作補償便是。


    至於說侵占“學術成果”,貌似這個年代,還沒聽說哪個人敢這麽幹的。……提前談好的除外。


    可惜這件成果是從下往上報的,根本就沒有談的機會。


    他們在台下小聲交談,陳凡站在台上鼓足中氣,用最大的聲音講課,每講一個,旁邊的張文良和張覺民都默契配合,將一個個不同的症狀表現出來,陳凡則拿著最簡單的器材、或者不用器材,空手示範如何救治。


    哪怕已經盡量壓縮精簡,將三十種救治方法講完,還是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還好還好,這間禮堂不算小,一次能容納300多人,全校一千多名師生,也隻用了三次就全部講完。


    上午講兩次,中午吃了頓便飯,稍作休息,下午再講一次,今天在衛生學校的講課便圓滿結束。


    最後散場的時候,幾乎全校師生都集中在操場上,圍著他們鼓掌,在熱烈的掌聲中,陳凡等人登上旅行車,緩緩開出學校。


    薑甜甜站在人群外,看著車窗裏對著同學們揮手的陳凡,臉上滿是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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