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軾對著麵前的鐵疙瘩發愁的時候,洛陽**正好。

    牡丹花開正豔。

    這一富貴雍容的花卉,開遍了洛陽城的城裏城外。

    花開富貴,洛陽人嗜好牡丹天下出名。

    尋常點的凡花姚黃、魏紫,處處可見。再好一點就是能讓凡人聞到花香就精神抖擻的金帶圍。至於更好點的花種,卻不是凡人能見到的了。

    而此時也正是出城踏青的時節。

    洛水岸邊,一片青布圍起的帳次中,絲竹之聲徐徐而出。引得來往的遊人為之駐足,但隔著春風也吹不開的布簾,還有虎視眈眈的一圈家丁,也隻能在外麵過一過耳癮。

    閑居在洛陽城中的前任宰相富弼富大儒就在帳次之中。

    富弼幾任宰相,又是大儒出身,正如牡丹一般,端的是富麗堂皇。家裏養的樂班,在洛陽城中,也是極有名氣。伴著煦日春風,看著舞姿娉婷,斜倚在軟塌上的宰相悠然自得,已經是超脫於滾滾紅塵之外,帶著幾分逸氣。

    “大人。”帳簾一動,富弼的兒子富紹庭走了進來。

    “什麽事?”富弼一邊問著,一邊一揮手,示意樂班退到外麵去。

    “戶縣那邊的天地元氣有些不大對勁。”

    富弼沒吭聲,這點小事不至於忙著來通知他。必有他事,就等著兒子自己說出來。

    “是蘇子瞻蘇大學士的文力,似乎已經是竭盡全力了,但是接下來就沒了動靜。”

    富弼眯起了雙眼。

    現在朝政之上一分為二,一邊是以王安石王介甫為首的新黨,一邊是以文彥博司馬光為首的舊黨,而蘇軾蘇子瞻是舊黨的新銳,十年前被貶謫出庭,堂堂一個大學士又不肯屈居在州縣之地,就在京兆府的戶縣鬼竹林隱居。這些事情富弼都是一清二楚的。

    自家已經在頤養天年了,不願再攙和朝政上的那檔子破事,他們愛幹啥幹啥,與自家無關,但是既然是送上門來的順水人情,送了也罷。

    於是他擺了擺手,讓富紹庭側過身來。

    “司馬光司馬君實最近在獨樂園裏挖了個地窖,躲在裏麵寫書。多半還不知道戶縣的事。你把這事告訴他,讓他出馬來擺平。”

    富紹庭頓時眼前一亮:“爹爹你的意思是咱家要和舊黨靠攏?”

    “你是真蠢還是假蠢?”富弼抬頭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蘇子瞻與司馬君實私交甚密,在戶縣那邊鬧出那麽大的聲響,估計現在送口信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趁著時間尚早,我們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都不會?”

    富弼訓著兒子,憂怒於心。

    他這個兒子,考慮事情就不會轉個彎!文力文力不行,政治政治不行,日後真是不知該怎麽辦了。自己死後,又有誰來保富家家門?!

    甜中帶糯的江米酒,富弼喝到嘴卻是滿口發苦。

    ……

    ……

    昏暗的燈光搖搖晃晃,投在地窖牆壁上的人影也是晃來晃去。

    長寬皆不及一丈,高僅七尺,狹小的地窖中,隻有一人一桌和排滿牆壁的書架。

    那人身穿水墨色衣、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隻是原本頗有書卷氣質的臉龐因為長時間待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中的緣故,顯得有些發白。

    此人正是貶謫在洛陽編纂《資治通鑒》的司馬光司馬大儒。

    《資治通鑒》已經不知編纂多少年月,從一部部經史子集中翻出要領,再一步步對著修訂。

    這種日子其實很是枯燥,但是司馬光清楚,隻要《資治通鑒》一旦問世,自家的文力再不濟也能成個半聖。

    他甚至有自信,這本書能夠媲美太史公的《史記》。

    這地窖是他親手挖建的,然後把自家喜歡的書籍和編撰所需要的書籍全部給搬了進去,他不喜歡和洛陽的這些人打交道,太過雜鬧。

    從地窖中拾級而上,推開一扇低矮的小木門,撲麵而來的清新空氣讓人為之一振。盡管下麵的地窖不是沒有開辟通風的出口,但在裏麵待得久了照樣還是憋悶。

    “君實,今天這麽早就上來了?”

    和司馬光做了幾十年夫妻的張氏見司馬君實從地窖中走了上來,很是開心的打著招呼

    “早?”司馬光抬頭看著天色,在陰暗的地窖裏坐得久了,夕陽的陽光依然顯得分外刺眼。現在鮮紅的落日還沒有完全沉到西麵的群山下,“什麽時辰了?“

    “快到酉時了。”張氏立刻回道,“君實你下去三個時辰了。”

    比起預計得還要早,司馬光心情差了一點:“有沒有客人來?”

    張氏低頭回道:“富相公的兒子富紹庭來了,正在見山台那邊喝著茶。”

    “富紹庭?他來作甚?”司馬光的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形。

    司馬光在洛陽的宅院名字叫做獨樂園,麵積不大,其中所謂“讀書堂”,就是用數十根放在檁上架著屋頂的木條隨意搭建而成,所謂“澆花亭”,較之讀書堂都還要小一點,而“弄水”、

    “種竹”軒比澆花亭還小。

    方才張氏所言的“見山台“,聽起來威武霸氣,站在台上就能看見山一樣,其實就是高不逾尋丈的小閣樓。

    見山台在司馬家宅院的東側,司馬光原本是要去午睡的,不過他聽說了富紹庭來訪,便轉頭向著東走。

    不大的見山台裏麵端坐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司馬光一眼就認出了是富相公的兒子富紹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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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先,你怎麽過來了?“司馬光飛上了見山台。

    司馬光身為大儒,擁有在城池內可以飛行的特權。

    富紹庭的眼神姍姍的從獨樂園一角那盆盛開著的牡丹中回過神來,隻是恭敬的作揖道:“司馬相公,戶縣天地元氣波動的厲害,怕是蘇子瞻出了些事情。“

    司馬光有些好奇,開口問道:“蘇子瞻?”

    富紹庭點點頭道:“正是。“

    司馬光蹙起了眉頭,一道肉眼看不見的波動,從他的身體散發,向著各處傳去,傳到開封傳到戶縣,直至傳到最遙遠的北海。

    “這是……“

    司馬光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帶著鐵刺的囚籠,黝黑而又有些詭異,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能感受到這個囚籠上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以及淒厲的哀嚎聲。

    那是死在這個囚籠裏的冤魂發出的最淒厲的聲響。

    一聲憤怒的暴喝從見山台裏響起,炸響在獨樂園之內。音波震的整個獨樂園都顫了一顫。。

    “西夏賊人好生大膽,在我大宋之內竟然造出這等傷天害理之物來。“

    這聲暴喝回想,仿佛就像一把尖刀,震的富紹庭半天回不過神來。

    司馬光勉強定了定心,臉色鐵青的對著富紹庭說了一句謝謝,緩慢摘下投下的方巾,鄭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抬步離去,他的步履沉重而穩定,看似極慢,但不過刹那便已經身影模糊將要消失在遠處。

    亭內再沒有別的人,富紹庭臉上所有的情緒全部淡去,隻剩下絕對的平靜,或者說絕對的冷漠,他望著司馬光有些蕭瑟的背影,心中暗暗已經給戶縣的那些宵小判了死刑。

    “大儒一怒。學士不為足道也。”

    富紹庭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更何況司馬君實已經快要成為半聖了。(司馬光要過來砸缸了。。。不對,是來砸籠了,另外推薦下好友的小說靈戰浩宇,4萬字了,淩晨還有一更,求推薦各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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