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不缺錢,準確的來說是文人都不大缺錢。

    有錢有權者為何有錢有權?因為他們可以一個人在一瞬之間幹平民百姓一輩子都幹不了的事情,這是他們獲得財富的根本原因。

    看著小二**裸盯著煙葭的眼神,張浩覺得有些不大舒服,咳嗽一聲才算是把那小兒從夢遊之中拉了回神。

    “小哥先帶路吧,我們先看看房間。”王雱發出了聲。

    小二聽了,忙答應著。找了人過來吩咐了幾句,自己則引著張浩他們往樓上走去。

    上了二樓,張浩與蒹葭被領進一間寬敞的房間中。

    這上房算的上是素雅清淨,空間也不小,而且處處都能看到菖蒲的花紋,無論家具擺設還是門窗牆壁,窗戶麵朝著幽靜的庭院,沒有沿街房間的那種雜鬧之聲。

    “還行,煙葭,要不我們就這麽住下吧?“張浩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件客房的環境,又用手壓了壓被褥,很是柔軟,覺得還算滿意。

    煙葭點了點頭,繼而將小小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

    “那我就先去樓下付押金去了,你在這邊等著,莫要亂走。“

    ……

    ……

    夕陽早已落下。

    張浩與煙葭二人走在了長安城的大街上,如同最平常的夫妻一般。

    戶縣的夜晚雖仍有燈火,但是哪有長安熱鬧?

    放眼放去,遍地都是煙火,大街上,彩樓、彩坊不斷,燈坊、燈樓、燈廊、燈棚連綴數裏,不管百姓人家還是諸般商鋪,亦或達官貴人家裏,隻要是有人煙的地方,都是燈火通明。

    長安城的居民有他們自己的驕傲,哪怕是街上耍把戲的、賣小吃的,隻要提起前朝舊事,無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煙葭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熱鬧的場景,踏著蓮步,東張西望,好像什麽東西都很新鮮,就連做小糖人的攤位麵前,她都駐足觀望了許久,或許是光看著不過癮,又從懷裏摸出一個手帕打開來,裏邊包著十幾文錢,小手摸出幾文錢,遞給了那攤主。

    “煙葭,你覺得長安和開封比起來如何?”

    張浩看著漫天燈火,若有所思。

    “我還沒去過開封呢……“煙葭小口小口地咬著糖人,含糊道。

    看著煙葭唇角沾染上的一些糖渣,張浩莞爾一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喜歡吃這些東西。“

    “什麽叫做這些東西,喜歡就是喜歡嘛。“煙葭的紅唇舔幹淨了糖人上的最後一點糖渣,有些不滿張浩的語氣。

    張浩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那你覺得長安和戶縣比起來又是如何呢?“

    “這有什麽好比的呢,戶縣依托長安而生,估計也會為長安而死,長安破戶縣破,長安如戶縣與爹娘於兒女,煙葭不想比較。“

    煙葭從衣袖中掏出一塊手帕,輕輕的擦拭掉了嘴角的糖漬道。

    這次倒是一反幾日前張浩提起洛陽繁華時的冷淡,看來她對於長安的印象很好。

    “說得有理,不過見到了長安之後,我愈發的期待開封是怎麽樣的情形了。“

    “為何?”煙葭抬起了俏臉,有些不解。

    “都說世間若有十分壯闊,九分盡在開封京城,洛陽和長安畢竟隻是前朝舊都,憑借著前朝的氣運還能如此恢宏浩大,那我大宋都城又是何等的波瀾壯闊?“

    張浩目眺東方,似有期待之色。

    煙葭卻似無所動,轉過身子又開始好奇的打量著周邊從未見過的風景。

    張浩與煙葭,畢竟男女有別,張浩是讀書人,學的是心懷天下,學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而煙葭從小學的是詩賦,學的是相夫教子。

    她是戶縣小巷古牆頭上的一叢小草,見到的最遠的風景,也超不過自家的那個屋簷,而張浩是鬼竹林上最挺拔的翠竹,看見的是整個鬱鬱蔥蔥的秦嶺,看見的是天下蒼生。

    這無所謂誰上誰下,不過是天下陰陽,各司其職罷了。

    ……

    ……

    千裏之外的鬼竹林的夜晚沒有長安城那麽熱鬧。

    更沒有長安城那麽繁華。

    有的隻是簌簌的落葉聲和蘇軾躺在床上睡去的鼾聲。

    在一片漆黑的裏屋之中,蘇蓮驀地睜開了雙眼。

    她先是探頭探腦的觸碰了一下蘇軾的身子,沒有什麽反映,又輕輕的敲了敲床板,發出噔噔的聲音,發現蘇軾依舊在熟睡之後,才躡手躡腳的爬起床來,穿好衣服,打開房門,竄了出去。

    蘇蓮走到竹屋旁邊的書桌上,彎下腰來在書桌下麵掏了半天,掏出一個不小的包裹,拿起書桌上的筆墨,先是用鼻尖聞了一聞,確認是自家常用的那隻筆之後,塞進包裹裏。

    又從籬笆架下麵拿下幾件掛在上麵換洗的衣服,很是用心的鋪平疊好,迎著月色看了看小屋的房門,發現依舊沒有什麽動靜之後,再悄悄的放進了包裹之中,然後又從自己下午臨摹的尚書中翻出了一張像是信一樣的東西,用硯台壓在了書桌上。

    她開始敲擊著腦門思忖還有什麽東西忘記了,終於想起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她偷偷的又回到裏屋,從紫色琉璃中間拿下了那個紫色錦囊,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又摘下了幾塊琉璃,放在手中,準備當掉當作盤纏再偷偷的鑽出了裏屋,把這一切都放在了包裹之中。

    做好了一切準備,蓮兒悄悄的邁過破爛的籬笆牆,回頭看了一眼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寂靜的竹屋和一直在發出流水聲的溪澗,幽麗雙眸的似悲似喜,小嘴一張一合,像是在喃喃自語。

    “爹爹,蓮兒去找耗子哥哥了,蓮兒要親口去問問他,為什麽不要蓮兒了,問明白了蓮兒就回來,爹爹你不要擔心。”

    她緊緊的握住了掛在脖子上的錦囊,那是娘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

    “娘,你也要保佑蓮兒能夠找到耗子哥哥,平平安安的。”

    隨後蘇蓮在有些蕭瑟的風聲中轉過了腦袋,眼眸中有些淚花。

    ……

    黑夜之中,躺在床上的蘇軾幽幽歎了一口氣。

    傻蓮兒以為她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是這點小動作怎麽能瞞過自己的眼睛?

    隻是這些天來和她說起浩兒已經成了婚,蓮兒卻一直不敢相信,好不容易相信了卻一直吵著要去見浩兒,今晚做出這些事兒來蘇軾也不奇怪。

    這是遲早的事情,今日不做明日也會做,明日不做總有一天要做。

    不過蘇軾並不想阻止蘇蓮出去找浩兒,既然拿了那個紫色錦囊就不用擔心蓮兒的安全,而且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過是不會知道結果的。

    即便這些事情多半會失敗了,可是至少到了年老的時候不會因為遺憾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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