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間很幹脆的一隻手摟住了她,話也不多說,就那麽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待她不哭了,鍾間才摸了摸她的腦袋,“吃點東西壓壓驚好不好?”


    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喬其喬,不是同情,更多的可能是心疼。


    言情小說裏的男主角一般不都是親自上陣殺敵,披帥掛印,血染衣衫然後帥氣的抱回女主角。而落到喬其喬頭上,變成了她坐在地上,鍾間半蹲,兩人在街邊吃一碗炒肝兒。很接地氣的姿勢,但不知道為什麽,鍾間還能那麽瀟灑。


    “啊,張嘴。”鍾間舀了一勺,伸到喬其喬的麵前。她依言張嘴,那勺子剛剛碰觸到她的嘴唇,卻被鍾間收了回來,然後自己吃了。


    他還理所當然的看著喬其喬,“我隻是試試燙不燙而已。”


    明明就已經放得很溫了,喬其喬氣結,她根本沒力氣再去瞪他,隻好努著嘴表示自己的不滿。鍾間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了不玩兒了,吃點東西,我送你回家。”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那份炒肝兒。鍾間把盒子丟到垃圾桶之後朝她伸手,喬其喬搭上之後他一把將她拉起來。


    白色的長裙被夜風一吹搖曳多姿,她的長發飛揚,兩個人的手還握在一起,鍾間突然覺得,再累,都值得。


    喬其喬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此時此刻腦子嚴重當機,狗屁不通。她隻能癡傻的跟在鍾間身後走得踉踉蹌蹌,明顯還沒有緩過神來。


    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懦弱和沒用,以往妄想出來的神勇和蠻橫僅僅她腦子裏的臆想,是偽裝起來的外衣。而剝離了那層堅硬的殼,真實的她,是一個哭得找不到北的女人。


    直到坐上了車,喬其喬依舊神情呆滯,連鍾間都看出她的不妥,拍了拍她的手背問道,“喬兒,怎麽了?”


    “我真沒用。我總覺得自己可以搞定一切,搞定全世界。結果到頭來才發現,我連自己都搞不定。”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說明你沒有自己說的那麽沒用。真正沒用的人,不會抱怨自己。他們隻會怨天尤人,責怪天氣,責怪政治,責怪昨天絆倒他的石頭。”鍾間側過身麵向喬其喬,說完之後,幫她係好了安全帶。


    其實他有話沒說完,“如果你意識到了自己的沒用,差不多也就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了。”當然,這樣的說話對於一個剛剛受了驚嚇的人才說,是承受不了的。


    “我回去該怎麽跟胡漾說?跟他說我被綁架了?”她煩惱的攤在座椅上,眼睛發直。


    “什麽都不說就完了。問起來就說驚嚇過度,什麽都不記得了。”鍾間說話言簡意賅,這倒是點醒了喬其喬。


    她心生疑竇,“你怎麽什麽都不問,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似地。”


    “我又不是傻子,想知道什麽自然會找渠道去問。我現在不問,是我很肯定你現在答話也亂,還不如好好休息之後我再來問你,免得你講得七七八八顛三倒四,然後又哭起來。”他停頓一下,“幹脆你回去之後喝一瓶度數高一點的酒,免得半夜噩夢醒來。先醉死再說。別管健不健康,保住情緒。”


    鍾間將她送到胡漾家裏,門還沒敲兩聲,對方趕緊開了。胡漾的表情火急火燎,看到喬其喬之後,他那一顆懸著的心才是徹底放了下來。這時候如果再問她個什麽,看起來似乎也太不合情理,胡漾低聲對鍾間說了句謝謝。


    喬其喬見兩個男人似乎有話要說,也不再煩住他們,說了句我先去洗澡,便離開了。他們要說什麽,喬其喬不大感興趣。拿了睡衣進了浴室,擰開花灑熱水淋身,她才覺得自己尚在人間。


    冰涼涼的槍口頂住後背,那樣的感覺她還是後怕。就像幾年前被人拿槍捅入嘴裏,那樣的滋味,每每午夜夢回,都是哭著醒來的。


    她洗完後衝了半個鍾的熱水才換上浴袍出來,臉蛋上的顏色和浴袍的櫻花粉相應,看起來頗為豔麗。走到客廳,茶幾上擱著三個杯子好些零食。鍾間衝她晃了晃酒杯,“你哥哥說,這是他家度數最高的一瓶酒了,我們仨分著喝了吧。”


    透明玻璃瓶上是藍色字體,絕對伏特加,酒精濃度隻有百分之四十,連瓶白酒都抵不上。喬其喬拿過來抱著看了許久之後,問了胡漾一句,“難道家裏沒茅台嗎?”


    “爸家裏有,我家沒有。”


    這話一說,喬其喬噤了聲,也不再說其他。倒了滿滿一杯之後拿起來小口啜飲,皺著眉頭放下了杯子,趕緊撕了一包薯片往嘴裏塞。嚼了幾片之後才出聲,“這什麽,辣椒味兒的伏特加?”


    “你口感不錯,就是辣椒味兒的。你前任嫂子在離婚那天送我的,說想她的時候就喝喝。結果今兒就被你糟蹋了。”胡漾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格外飄渺,似乎在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前任嫂子秦迷外號小辣椒,嗆人絕不口軟。可惜小辣椒已經遠赴重洋辣別人去了,隻剩胡漾這個被嗆得涕淚橫流的人留在原地。喬其喬也挺喜歡她的,兩人一度保持聯絡。不過最近聯係的時間是四個月前了。小辣椒說她要遠赴非洲親近老虎獅子大象和部落人群,到現在都沒個消息。


    她一口悶了杯裏的酒,嗆得眼淚都出來了。胡漾說起以前,以前多好。以前她不怕死,不怕鬼。走夜路聽到再大的東西都不帶回頭。包裏永遠藏著一把三棱刺,頭發剪得短短的。不說髒話不說粗話,穿著小裙子襯衣小皮鞋,脖子上帶著黑色的天鵝絨絲帶,乖得要死。


    鍾間突然起話,“你知道我看的哪部電影印象最深嗎?”


    喬其喬兩眼茫茫,嘴裏還嚼著草莓幹,用力的擺頭,濕濕的頭發帶著好聞的香氣,緩慢的散落在空氣中。


    “當時我在大學,晚上去看小電影。錄像廳裏放的是古惑仔。那個時候的鄭伊健真年輕。現在電影裏的內容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記憶最深的是陳小春在戲裏的一句台詞,我叫山雞,雞///巴的雞。”


    鍾間說完這句話之後,胡漾和喬其喬麵麵相覷,兩人沒忍住,都笑了出來。


    喬其喬早就知道鍾間有趣,但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讓她大開眼界。胡漾更是驚詫,“鍾二哥,真沒想到,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沒想到我不古板,還是沒想到我會不符合你的想象?”他又斟了杯酒,拿著酒杯晃了晃,反問胡漾。


    “都有。主要是把你傳得太神了。未過而立之年就坐上區委書記這個位置,的確有些可怕。”胡漾說的詞不是別的,是可怕。


    鍾間一笑,瞟了眼喬其喬。他有話想說,但現在坐著個胡漾,倒是沒辦法說出來了。他不可怕,可怕的是喬其喬。


    而今一見,她也會害怕,也曉得哭。還好還好,不是刀槍不入的神奇女俠,還是一個二十一歲的正常女大學生。熱愛名牌,衷於扮靚,會撒嬌,會耍小性子,會害羞。


    雖然她抱怨酒精度數太低,但五六杯下肚,已然是有些不支,嘴裏開始胡亂說話。


    “前些時我在看楞嚴經,第一章就頭大了。佛問阿難,‘唯心與目,今何所在’?阿難答這個問題,答出了有名的‘七處征心’。佛每次都說‘無有是處’。我要是阿難,早就掀桌走人了。與世尊對答,恕我無力。問題還沒搞個究竟,我就已經嘔血身亡了。說得文明點是‘無有是處’,說得通俗點叫‘根本是錯的’,其實佛陀想說的,一定是‘又放狗屁’。”她揮舞著拳頭,似乎在替阿難憤憤不平。


    喬其喬說得都是些不打緊的鬼話。關於今天被綁架的事情,她還是一字未露。大概是因為永遠都在繃著,不想讓人擔心。即使是醉了,也不敢放鬆腦子裏的那根弦。鍾間看到這樣的她,心裏未免有些難受。


    她說完那番大道理之後,身體下滑。坐在一邊的胡漾趕緊把她撈起來,免得她滾到地上。結果喬其喬就勢一歪,枕著胡漾的腿睡著了。頭發還是濕的。


    胡漾晃了她幾下,“喬喬,把頭發吹幹了再睡,喬喬!”


    喬其喬又醉又困,再加上神經緊繃了一天,哪還聽得到胡漾在說什麽?她的意識早就跑去尋覓周公的身影了。


    鍾間起身,“電吹風在哪兒?我去拿來。”


    胡漾說明之後他便往浴室走去,其間路過喬其喬的房間,看到床上手機邊震邊亮,也就走了過去。拿起來一看,是李爾的電話。


    他接起來喂了一聲,對方愣住了,“請問你是?”


    “鍾間,你認得的那個鍾間。”他自覺腦袋清醒,雖然呼出來的氣體裏都帶著酒精味道。


    “哦。”對方沉默了半晌,“喬喬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挺好的,身體上是完好無損,心靈上我就摸不準了。她睡著了,要不要我幫你帶個口訊?”鍾間說話很是客氣,不過心裏還有些責怪的意思。是他害得喬其喬被綁架的,如果他能小心點兒,會出這檔子事?雖然他也清楚,李爾根本不清楚喬其喬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鍾間拿著電話,順便去她的浴室翻找電吹風,還在等李爾的回音。


    “謝謝,跟她說聲李爾找她,我想向她道歉。”


    那邊的聲音明顯聽起來憋屈。鍾間不屑撇嘴,但這點兒不屑甚至都能從電流中泄露出去,“好的,我會把話帶到。小朋友,早點睡。”


    鍾間掛了電話,吹風也找到。他刪了李爾的來電,又將手機關機,放回原處,才走回客廳。


    彼時喬其喬已經是睡得神鬼不知,連電吹風那麽大的動靜她都沒辦法醒來。胡漾一邊給她吹頭發,一邊問鍾間,“你真的不能告訴我,在我留學那段時間她到底遇上了什麽事情。”


    鍾間笑笑,“抱歉,我跟喬其喬有過約定,不能說。不過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查。”說完這話,他又去巡視酒櫃,看到一隻chateautour pauic 1990。鍾間毫不猶豫的抽了出來,舉在手上喊了一聲胡漾。


    胡漾倒是笑了,“隨意。醒酒器在玻璃櫃裏。”


    他打開玻璃櫃一看,問了句,“it’s vinturi aerator”


    “你倒識貨。”胡漾給喬其喬腦袋下塞了個枕頭,隨即站起身來。他望著鍾間,看著對方熟練的打開塞子,將酒緩慢倒入醒酒器內,轉身的時候,兩人目光撞上。鍾間歪了下嘴,“有話要說?”


    “如果你真這麽識貨,”胡漾用手指了指喬其喬,“她在你眼裏,算什麽?”


    鍾間沒料到胡漾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鎮定如他,倒愣在當場。他目光沉沉,宛如無波古井。低頭沉吟片刻,再抬起來的時候回答胡漾:“她不是貨物。”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喬喬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啊!你快說啊鍾二哥!讀者大大們都不給我留言了!!!!你還不準備說嘛二哥!!!!!你要逼死我麽!!!!!!


    【咆哮腔的敦煌撕心裂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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