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季晃晃悠悠站起身,望向窗外不知何時暮色漸沉,伸了個懶腰道,“看來烏蒙鎮的祿萬重、鎮雄鎮的隴慶侯、東川鎮的李永勝都已是籠中困獸,蹦躂不了幾天了。”年富點頭,開始思索如何向皇上奏稟浙江民風事宜,考慮到李又玠這位寵臣態度的突然轉變,奏報之上不可避免的對李又玠充滿溢美之詞。


    而實際上李又玠這三年在浙江任上的所作所為,擁有強大情報係統的粘竿處又豈會不知。隻聽年季繼續說道,“失去西南屏障的大西北,將勢單力薄,再無可能對中原地區構成威脅,你認為你的那位雄才偉略的父親大人會同意嗎?”


    年富嗤笑出聲,“他會同意的。古人雲: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舍才會有得,漫漫人生路,所以何必計較一時的得失。”年季望著年富嘴角儒雅自信的笑意,突然有種感覺,這個男人的野心也許比他想象之中還要野!


    三日後啟程回京述職,浩浩湯湯的車馬隊剛出總督府衙門,皇上的旨意便到了,傳旨的是領侍衛太監副總管陳福公公,“。。。。。。。兩麵欽用牌不可濫用,行之無度皆是小人逞誌之誌。古董錢糧之收受,俱當檢點。每日自省吾身,痛自刻責,未易改除,將來必以此受累,後悔莫及!”一番劈頭蓋臉的訓斥後,李又玠起身謝恩接旨。


    陳福抱拳道,“雜家恭喜李大人。”李又玠挑眉,“何喜之有?”陳福笑道,“雜家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嚴厲訓斥某一位大人,而不加貶謫,可見皇上還是十分信任李大人的。”李又玠大笑,“還是陳福公公會說話,招人喜歡。”陳福不以為意,也跟著“哈哈”大笑。衝著這融洽的場景,外人隻道是老友久別重逢,喜不自勝。年富徑直走向陳福,抱拳施禮,“京中一別月餘,陳大人還好?”


    陳福慌忙還禮,“托小年大人的洪福,雜家一切都好。宮中娘娘時常掛念大人,九阿哥數次在娘娘跟前鬧著要去年府上找小年大人玩耍。”年富麵露思親之憂,麵對陳福眼底一閃而逝的異色,年富心領神會。


    稍作休整之後,總督府的親衛隊繼續上路,途徑菜市口南邊的通衢大道時,年祿輕手輕腳想要放下車窗簾布,被年富阻止了。年富望向那枚高懸十多米風幹的頭顱,幽幽歎息。年祿小心翼翼的問道,“少爺您不怕嗎?”上次明明嚇出病來,今番怎麽如此鎮定?年季揚手給了年祿腦門一個大栗棗,“你以為前幾日你家少爺一病不起是被嚇的?他那是累的!我年季敢拿手中酒葫蘆打賭,那日血淋漓的斬首現場,沒被嚇到的攏共不會超過四個半人!”


    年祿好奇,“哪四個半人?”年季搖頭晃腦道,“一是行刑人,二是那位莫測高深的李又玠大人,三是汪景祺自己,這第四位嘛,自然是你家少爺。”年祿追問,“還有半個呢?”年季揚手作勢就想給年祿不開竅的腦瓜子再來個大栗棗,被上過一次當的年祿躲閃開來。年季傲然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至於剩下的那半個自然是本公子了。”年祿鄙夷的仰天翻了個白眼,卻是不敢再多言。


    見一旁默然不語的年富似有心事,年季好奇問道,“你在想什麽?”年富淡笑,“在想一位作古先人。”年季一愣,“哪位先人?”年富幽幽道,“陳孝儒!”年季蹙眉,“明朝建文帝之授業恩師陳孝儒?”年富點頭,一旁年祿不明白,“這個陳孝儒很有名嗎?”年季無奈,“當年文帝兵敗身死,永樂皇帝登基後十萬雄獅圍困江南二省,為的就是這位陳孝儒能‘棄暗投明’。”


    十萬兵眾圍城為的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可見這位作古先人陳孝儒賢名遠播,在士族士林間德高望重,甚至能撼動到永樂帝從侄子手中悍然奪得的政權穩固。年祿擔憂道,“那後來這位陳孝儒怎麽樣了?”年季無奈長歎,“全族三百餘口屠戮於市,而那陳孝儒是最後一個被腰斬而亡的人。”年祿大驚失色,“啊?!這太殘酷了!”年季戲謔道,“你這副表情,算不算是杞人憂天,替古人擔憂了。”情知年季調侃自己,年祿也不反駁,隻是憤懣的瞪了眼年季。


    年季問道,“你怎麽會突然想起這個死了兩百多年的古人?”年富目光幽遠望向窗外,隻見窗外陽光明媚,湖水微瀾,柳樹絲絛,一派靜逸安詳。似乎也染上了幾許的慵懶,年富緩緩倚靠在軟墊上,“思來想去,以我之身份,還是不去拜訪為好。”年季被年富沒頭沒腦的話說得糊塗,“拜訪何人?”年富悠悠道,“旅居此處的蟄居散人陳老先生。”年季蹙眉,“此位老先生非是說見就能見到的。”


    年富淡笑,“使君是其過繼孫女,你說若我這個過繼孫女婿上門求見,那這位陳老先生還能不見嗎?”年季無奈搖頭,“怎麽全天下的好事全讓你一人占盡了。”好不容易見縫插針,年祿好奇問道,“那這位神秘的蟄居散人陳老先生跟兩百年前被滅族的陳孝儒他老人家有何關聯?”


    年季一拍年祿的腦門,目露嘉許,“不錯,還能問出一點比較有水準的問題。”


    見年祿神情憋屈,年季興致盎然的解釋起來,“傳聞——,明史之上並無記載,所以說他隻是民間口口相傳的一種傳聞。”年祿不耐的連連點頭。隻聽年季接著往下說道,“陳孝儒全族三百餘口被梟首示眾,這其中有位懷胎十月即將臨盆的產婦。刀起頭落之時,緊跟著一聲啼哭,風雲變色,雷電交加,雨水混著血水染紅了整個菜市口!監斬的永樂帝大驚失色,望著哇哇啼哭渾身是血的‘鬼產子’再難起殺心。”


    見年季稍停抿酒,年祿急切追問道,“後來那孩子怎麽樣了?”年季道,“哪有那麽多後來,故事結束了。那孩子若是死了,哪有現在的蟄居散人!”年富點頭道,“傳聞雖賦予了其神話色彩,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蟄居散人便是陳孝儒的後人,所以先帝爺在世時十分禮遇此人。”年富摸著懷中精巧的瓷瓶,想到那位神秘的走方郎中臨去時的話,“受人之托”,年富心中有了更多的猜測。。。。。。


    這一路同行,年富始終沒有機會見到李又玠神秘的“梅蘭竹菊”四位夫人,隻是從那頂大到有些囂張的馬車內時常傳來銅鈴般嬉鬧的笑聲,豔羨得年祿一路感慨,“做男人當如斯!”此等好色言論自然遭到嗜酒如命的年季一番狂轟亂炸。


    水陸兼程,一路有驚無險回到京中,唯一令年富感到有趣的是半道上巧遇幽芙主仆。李又玠大人憐香惜玉,將幽芙二人順路帶回京城。入宮交旨,一番賞賜下來,年富載譽而歸。剛出宮門遠遠就見一位輕甲侍衛朝著年富疾步走來。待人走近跟前,年富神情欣喜,抱拳拱手道,“原來是格僧兄——”見格僧頭頂花翎,腰佩長刀,年富躬身施禮,“小弟尚未賀喜格僧兄高升,實乃罪過!”格僧慌忙抬手相扶,“相比年富賢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便已是正二品的通政使大人,格僧癡長賢弟幾歲,卻是望塵莫及。”年富謙虛擺手,好奇問道,“格僧兄現下在哪部當差?”


    格僧淡笑,露出一排白慘慘的牙齒,令年富心下一突,“九門提督轄下正六品武將。”年富恍然點頭,“原來是格僧將軍,不知將軍何時有空,小弟做東,在狀元樓設宴恭賀格僧將軍步步青雲。”格僧朗聲笑道,“該是格僧設宴為小年大人接風洗塵才對!”兩人把臂相談甚歡,一直將年富送出紫荊城外,二人才依依相別,另約時間把酒言歡。


    “少爺——,您——您怎麽才出來!”撲一出城門,便見到年祿神情焦急,六神無主的哭嚎著。年富一愣,急切問道,“出了什麽事?!”年祿哽咽難言,恨恨的一拍大腿叫道,“少夫人早產——”年祿話未說完,年富飛跳上馬車,親自揚鞭趕馬,絕塵而去,哪裏還顧得上年祿在後麵又哭又跑。急衝衝朝著竹韻齋跑去,路上仆人紛紛避讓,瞧著仆人舉止間的慌亂,年富的心突然揪得很緊。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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