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嘈雜的吵鬧聲讓睡的香甜的秦雨桐微惱的蹙起兩道秀眉,粉色的櫻唇不滿的撅了起來,正想睜開眼看看是誰沒公德心,大半夜不睡覺在吵架時,耳邊就聽到一個女人尖酸刻薄的抱怨道:“哎呦,我說五弟妹啊,你甭甩臉子給我們瞧,這春柳現在不是好好的嘛!不過你家春柳也忒不懂事了!平日裏我瞧著她不聲不響的,原以為是個乖巧懂事的丫頭!我這才四處托人給她說了張家這門打著燈籠也尋不到的好親事,她不上門對我這做大伯娘的道聲謝就算了,小小年紀偏還學那些個上不得台麵的懸梁自盡!她這不是明擺著打我這做長輩的臉嘛!”


    秦雨桐耳朵敏感的抓住“親事”“懸梁自盡”這幾個字,心裏嗤笑一聲,這年頭懸梁自盡也是需要勇氣滴!不過這家人怎麽這麽古板啊,現在可是自由戀愛的時代啊!


    心裏正感慨萬分時,又聽到另一道刺耳的女聲附和道:“就是啊,大嫂跟我和三弟妹費勁心思,求爺爺告奶奶的才給你家這一寶貝閨女尋了張家這樣一門好親事,沒成想你家這丫頭偏生不領咱們這三個做伯娘的一片好意!”


    伯娘?求爺爺告奶奶?唔,稱呼好奇怪啊!再說現在滿大街不是有那麽多婚姻介紹所和婚戀網站嘛!何必苦哈哈的親自去找好男人哪?!


    還沒等秦雨桐琢磨明白,耳邊緊接著響起一道頗顯嗲氣的女人聲音,那女人好像捏著嗓子似的陰陽怪氣的笑了幾聲,說道:“五弟妹,你瞧瞧你把大嫂跟二嫂氣的!等你家春柳醒了,你可得好好勸勸她!那張家的小兒子雖說是個殺豬的,年紀大了春柳幾歲,但年紀大的男人都是會疼人啊!再說就憑春柳這丫頭的小模樣到了張家,嘖嘖嘖,那張家人還不得把水蔥一樣的春柳捧著手心裏啊!”


    秦雨桐聽到這裏,後知後覺的才想起自家公寓的隔音效果應該沒那麽差,不由有些納悶這幾個女人的聲音怎麽這麽清晰?!不會是有人闖進來了吧?!這樣想著不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自己如果沒記錯的話,此刻自己可是正全裸著躺在浴缸泡澡呢!


    秦雨桐心裏這樣想著,一雙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細縫,視線有些模糊的看到幾個身著古裝的身影,心裏不由一驚,這......泡個澡還產生幻覺了?這樣想著忙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想看個仔細,就聽到此時正背對著自己,那個梳著婦人發髻,穿著打著補丁,洗的發白淡藍色粗布長裙的身材嬌弱的女子,渾身顫抖的哽咽的出聲說道:“三位嫂嫂好意,我和春柳她爹心領了。春柳這丫頭今年才十歲,我和春柳他爹就春柳這麽一個女兒,我們夫婦兩個還想多留她幾年!等春柳醒來之後,還請三位嫂嫂莫要再提張家這門親事了!”


    女子說完緩緩轉過身,微紅的雙眼盈滿憐愛的看了過來,秦雨桐見狀來不及細看剛剛房間裏的其他人,暗暗壓下心底的驚異,忙閉上雙眼,腦子快速的轉動,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產生幻覺了?!自己不是正在浴缸裏泡澡嗎?!正糾結著,忽然聽到一個蒼老卻嚴厲的聲音怒斥道:“哼!你嫁到我們何家這麽多年,就生了春柳這一個賠錢貨的丫頭,再瞧瞧你三個嫂嫂,給我們何家添了多少帶把的小子!你這樣的媳婦,要是擱在別家,看誰家婆婆還能容的下不能傳香火的媳婦兒!你和小五想把這不省心的丫頭片子多留幾年?!依我看,你們母女倆都是一個德行,真是不知好歹!春柳這丫頭不滿三個伯娘給她說的張家這門親事,就上吊尋死!你倒是跟我這老婆子說說,到底是誰教壞春柳這賠錢貨的?!小小年紀,心思惡毒的就想潑髒水給她這三個伯娘!哼!等她醒了,看我怎麽收拾這不敬長輩的丫頭片子?!那張家的小兒子是個殺豬的怎麽了?!那小子好歹也是個手裏有活計的人!春柳這丫頭到了張家,還能短了她的吃穿不成?!還是說你以為憑著春柳這等小家子氣的容貌日後能攀上什麽高枝??”


    秦雨桐聽完這話額角的青筋微跳,這幾個穿著打扮怪異的女人到底都是什麽渣人哪?!聽聽這些遭天譴的話,也不怕雷劈了她們嗎?一口一個賠錢貨,小丫頭片子的,說這些話時好像她們不是女人似的!要是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碰到這些沒人性的渣人,自己非得好好收拾她們一頓不可!這年頭極品真是無處不在啊!


    雙手無意識的狠狠的掐了掐大腿,觸手的不是自己泡在浴缸裏那細膩潤滑的肌膚,也不是自己那玲瓏有致的身體,而是被粗布包裹著的硌手的骨頭,短小細弱的腿,瘦的跟鳳爪似的雙手,還有接踵而來竄入神經中清晰的疼痛,讓秦雨桐心裏陡生驚懼,自己不是在做夢!難道自己就是這些人嘴裏說的賠錢貨,不知好歹,年僅十歲,名喚春柳的小豆芽菜?!


    當秦雨桐腦子裏閃過這些詭異的念頭時,手臂上頓時冒起一層雞皮疙瘩,想再睜開眼確認剛剛模糊間看見的情景,卻又擔心被人看出異常,隻能一邊不動聲色的用手摩挲著詭異的變得嬌小瘦弱的身體,一邊豎起耳朵聽這些人繼續說話。這時一個語帶不滿的男人沉聲辯解道:“娘,您怎麽扯這些有的沒的?!春柳她娘當年不但沒嫌棄咱家一窮二白,家徒四壁,還不顧嶽父嶽母阻攔嫁給我!成親這麽多年,我沒讓她和春柳母女倆過上一天好日子!她還給我生了春柳,我心裏歡喜著呢!春柳的親事本就該是我和春柳她娘出麵的,三個嫂嫂背著我們夫婦倆給我家閨女說張家那門親事不合禮數,我和春柳她娘也不會認下這門親事的!兒女的親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說張家那男人的年紀都快跟我一般大了,虧得您和三個嫂嫂還在這說張家是門好親事!”


    秦雨桐聞言暗讚這個出聲護著自家老婆和女兒的男人,一道猥瑣的男聲忽然響起:”“哎呦,我說五弟啊,你還真疼你媳婦兒啊!嘿嘿,要我這個做四哥的說句實在話,春柳這黃毛丫頭嫁到張家,日子定是比在你這個家過的好!你瞧瞧那張家誠心誠意的準備出五兩銀子,半頭豬的聘禮,你和你媳婦兒還有啥可挑剔的?!你四哥可是還等著沾沾春柳這丫頭的光,從那五兩銀子裏拿點去買幾壇酒,再把那半頭豬燉上一鍋,叫上娘和咱們兄弟五個還有幾個嫂子侄兒侄媳婦,一大家子聚到一塊兒好好吃上一頓呢!”


    那道猥瑣的聲音剛落,先前那道嗲氣十足的女人忙諂媚的說道:“娘,您瞧瞧,還是四弟會說話!咱們三個伯娘好心好意的替五弟和五弟妹出麵給春柳這小侄女張羅這麽一門親事,到頭來五弟一家三口偏半點不領情!唉!這年頭好人真是難做!”


    五兩銀子,半頭豬做聘禮?!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秦雨桐心裏暗暗焦急的腹誹著,腦子裏一片混沌,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喘不過氣來,恨不得睜開眼,把這些渣人打出去。可就在這時偏偏又聽到那個聲音刺耳的女人也不甘落後的出聲附和:“娘,三弟妹這話說的真是沒錯呢!俗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春柳是咱們妯娌三個的侄女兒,咱們這做伯娘的,還能害自家侄女兒嗎?!五弟剛說張家那小兒子的年紀太大,但五弟咋就不細想想,那張家就因著自家兒子的年紀比春柳大上了一些,才拿出五兩銀子和半頭豬做聘禮嘛!這等大手筆的聘禮在咱們村兒那可是第一份呢!你們夫婦倆舍不得這麽早把春柳嫁出去,可這閨女終究是要嫁人的,留來留去終成仇啊!再說錯過張家這樣的人家,日後春柳還能找到比張家好的?!”


    這女人說混賬話更是讓秦雨桐心裏的怒火旺盛了幾分,緊握的手掌心一陣痛意,讓秦雨桐清楚的聽到那個聲音蒼老嚴厲的老女人出聲軟言相勸:“小五啊,你三個嫂嫂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有啥不情願的?!沒準兒春柳嫁人之後,你跟你媳婦兒還能沾點喜氣,再生個男娃!現如今除了你還未成親的四哥,你幾個哥哥可都有後了。我這老婆子年紀也大了,我還想著在有生之年抱上你和你四哥的兒子呢!不然日後我死了,也不能瞑目,更沒臉去見何家的列祖列宗哪!”


    秦雨桐覺得再聽這些渣人繼續說下去的話,自己肯定會忍不住跳起來破口大罵的,如果自己被這些渣人再氣出個好歹來,那也忒不劃算了!暫時先不管自己怎麽來到這鬼地方,怎麽變成這小豆芽菜春柳的,自己還是得先想個轍,把這些渣人趕走吧!


    秦雨桐心裏正暗暗琢磨著,倏然感覺身上一重,小身板不覺一僵,緊接著就聽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小豆芽菜的娘哭道:“春柳啊,都是爹娘沒本事啊!娘的好閨女你不要怕啊,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爹娘定會跟你一塊兒走的!也省得把你年邁的奶奶氣出個好歹來,讓咱們一家三口背上不孝之名!”


    秦雨桐一怔,眉頭微蹙,小心翼翼的眯著眼,正想細細打量趴在自己身上垂淚低泣的女人和房裏的幾個人時,就看到站在房門口年紀約莫三十出頭,一身布衣的男人滿臉慍怒,目光暗沉的掃了一眼房間裏的幾個人,語氣生硬的說道:“春柳娘,你莫要哭壞了身子!哼!今兒我就當著你們的麵把話撂在這,我和春柳娘是不會認下張家這門親事的!娘和三個嫂嫂還有四哥,你們也甭再勸我和春柳娘了!春柳如今還昏睡著,你們都走吧!”


    坐在椅子上那個一頭銀發,滿臉怒容的老太婆立刻恨鐵不成鋼的怒罵:“你這不孝子,孽畜!你居然為了這個不下蛋的媳婦和賠錢貨忤逆我這個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的娘,好賴不分的拂了你幾個兄嫂的好意!”


    站在老太婆身側,一臉嬌柔做作的女人捏著嗓子嗲聲:“就是嘛!五弟,你剛剛這話,也忒傷咱們這三個嫂嫂的臉麵了!嫂嫂們還不是出於一片好心,才任勞任怨的出麵替你們家春柳張羅了這麽好的親事嘛!春柳這丫頭年紀小不懂咱們三人的心意也就算了,你跟五弟妹怎能這麽不通人情呢?!”


    而斜靠在房門上,尖嘴猴腮的男人撇著嘴:“哼哼,五弟,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跟個娘兒們似的!四哥我可是自從聽說張家這門親事,就盼著好好喝上一頓的!現在你卻婆婆媽媽,推三阻四的要拒了這門好親事,你可是心疼那點酒錢和那一鍋肉啊?!要真是像我猜的這般,你也太沒有兄弟情義了!”


    老太婆另一側那個一臉笑意,眼中精光隱現的女人刻薄的說道:“哎呦,大嫂,三弟妹,你們沒聽到五弟和五弟妹的話嗎?!五弟妹都哭著喊著說要是春柳這寶貝疙瘩有個萬一,就領著五弟一塊兒隨春柳去了呢!聽聽這誅心的話,我這做嫂子的心裏可真不是滋味!咱們哪,也甭在這惹人嫌了!若是咱們再呆下去,這五弟和五弟妹不定要怎麽趕咱們呢!咱們妯娌三人這上趕著替自家侄女說門親事,沒成想人家不念咱們半分好,咱們臨了還惹了一身的不是!”


    雙手籠著袖子,鬢角已隱隱有幾縷銀絲的中年女人,一臉善解人意走到老太婆跟前,伸手把老太婆從椅子上扶起來,低聲說出一番別有用意的話:“娘,您消消氣兒,五弟也是心疼五弟妹和春柳,按理說也是我和二弟妹和三弟妹吃飽了撐的,多管這等糟心的閑事!今個兒這事兒啊,要是讓那些個不知內情的外人知曉,定認為咱們這幾個做長輩的貪圖那點兒聘禮呢!唉,咱們可真是要冤死了!罷了,罷了,吃一塹,長一智,日後咱們再也不要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了!咱們還是走吧!”說完不著痕跡的打了眼色給另外兩個女人,一行人緩緩向房間外走了出去。


    等那幾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了之後,秦雨桐見本來垂首站在房門口的男人挪動腳步向床邊走了過來,心裏一慌,忙閉上眼睛,耳邊聽到那個男人似乎輕歎了一口氣,溫聲道:“他們走了,你莫要.....哭了!娘她年紀大了,剛剛說的那些話,你也甭......放在心上。今兒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想他們不會再來提春柳的親事了!”


    聽完男人的話,感覺趴在自個兒小身板上的重量一輕,一隻溫熱瘦弱的手輕柔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女人帶著一絲哭腔啞聲說道:“今兒若不是咱們從地裏回來的及時,隻怕春柳的命......嗚嗚......平日裏娘和三個嫂嫂話裏話外的嘲諷我沒給你生兒子,我從未計較過!可......可她們怎能生出要把我的春柳嫁給那個殺豬的屠夫這等惡......的心思呢!這丫頭自小就乖巧懂事,從未讓我操過半點心......也不是她從哪得知她那幾個伯娘要把她嫁個那個屠夫的渾話,她也沒跟我說起過,她這麽小的人兒......怎能不害怕?!”


    男人略顯無措笨拙的忙接過話說道:“你別哭了......唉,你心裏的苦,我心裏明白著呢!這些年我也沒能讓你們母女倆過上一天好日子,偏還要被我娘......還有幾個嫂嫂那般對待.......唉,是我沒用!”


    “春柳她爹,你莫要這般自責!我嫁給你這麽個知冷知熱的人,還生了春柳這丫頭,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日子過得苦些,隻要咱們一家三口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夠了!但是剛剛你對娘說的那些話......隻怕寒了娘的心了!等春柳醒了,我跟你一塊兒去給娘賠禮吧!唉,你去村口胡大夫那給春柳抓些藥,這丫頭脖子上青紫的這麽厲害,怕是嗓子傷著了。折騰到現在,等你抓藥回來,我估摸著春柳也該醒了,我這就去把晚飯做好吧!”女人話音落下,就聽到男人低低的應了一聲,女人隨後站起身和男人走出了房間。


    秦雨桐緩緩睜開雙眼,晦澀難懂的掃了一眼,塵土飄落,家徒四壁的房間,鼻尖下縈繞著隱隱散發黴味薄被,瘦弱的背貼著硬邦邦的木板床,這就是自己以後生活的家嗎?心底莫名的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和茫然,自己明明清楚的記得詭異的來到這鬼地方之前,那個酒後迷情的午夜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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