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門’其實是一項有正麵意義的活動。江湖中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定要拜訪當地勢力。這就是‘拜山門’。一般人說‘拜山門’是一種很客氣的問候。但用到他們這種情況就不同了。意思就是‘道長如此挑釁,我倒是要去拜拜山門了’。


    於是這個‘拜山門’其實就是踢館。如果是一般情況下,黃小蕾的‘拜山門’可以不用理會。給麵子的就見一麵,不給麵子連門都不讓進。但玄真挑釁在先,黃小蕾是回禮。你挑釁人家,人家接下了。人家挑釁你,你如果躲了,那就把自家師門的招牌砸了,從此不再收徒吧。


    玄真的想法很簡單。他師傅進入先天境界已經40餘年,黃小蕾就算從娘胎裏修煉也不可能趕上。她這個‘拜山門’的舉動說不上就是自投羅網,正好詢問那長生藥的事。


    不過被人押著回師門終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一路上玄真反抗數次,終究還是帶著黃小蕾來到一座道觀前。


    黃小蕾饒有興致的看著四周。這裏雖然位於嶗山,卻是旅遊地圖上沒有的。看玄真的手段就知道這個門派還精通陣法機關,能將山門隱藏在遊客區一點都不奇怪。


    這個道觀看起來有些年頭,不過保養的很好。四處可見風雨與時間的印記,卻是幹淨整潔。顯然一直有人在修葺。


    玄真回頭看了黃小蕾一眼,黃小蕾正好麵無表情的看過來,嚇得他縮回頭。帶人‘拜山門’已經夠丟人的,玄真咳嗽了一下整了整衣服,抬起頭,挺直後背,拍響銅環。


    鐺鐺的聲音響起。裏麵很快裏麵響起聲音:“哪位?”


    “天動師侄。”玄真淡淡的開口。拿足了師叔的架子。


    “是玄真師叔。”隨著愉悅低沉的聲音,門打開了,朱紅色的門中出現一名青衣道士。那人在看到玄真的同時也看到了他身後根本沒有隱藏的黃小蕾,立時所有的表情僵住。


    玄真知道會是這種效果。輕咳了一聲開口說:“天動師侄,這位是黃姑娘。”


    叫天動的年青道士在聽到玄真咳嗽的時候就清醒過來,表情怪異的打量黃小蕾。聽到玄真的說法,不禁疑惑的看他。然而玄真介紹完就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好像他的任務就是把人帶過來。天動更加奇怪,這位師叔很喜歡拿架子,所以從來不會做無意義的事。今天的事情是鬧哪一出?


    “這位……黃姑娘。”天動遲疑著開口。說話時還不時的看向玄真,玄真卻是入定了一般眼皮都不抬一下。


    “道長。”黃小蕾客氣的說。


    “不敢。”頗具古風的對話讓天動有些汗顏,看來他是被玄真師叔的怪異情緒傳染了。整了整心態。天動露出溫和的表情看著黃小蕾。


    “不知姑娘所為何來?”


    這是不問清楚不讓進門麽?黃小蕾微微挑眉。人都到了門前,卻還要盤問一下。這些道士腦袋到底在想什麽?暗中搖搖頭,她也看著天動的眼睛,緩慢而清晰的說:“拜山門。”


    一瞬間天動很想笑。‘拜山門’這幾個字他聽的很多。玄苦師叔就經常嚷嚷著到某個地方去拜山門,讓那些假和尚假道士知道真正道門傳人的厲害。這裏有陣法保護。一般人根本無法過來,所以自他入門以來從來沒聽有人過來拜山門。這是第一次門中弟子帶人過來拜山門。


    這時的他根本沒往其他地方想。他以為玄真師叔帶了一個‘武林同道’過來拜見祖師。隻是他很奇怪,雖然他這一脈並不禁止娶妻,但師傅清心寡欲,連徒弟都很少收,更甭提妻子了。也很討厭弟子拿俗事來煩他。大概眼前這位女子是百年來第一個踏入這裏的女子。想到這裏他轉頭看向玄真師叔。玄真師叔仍是不動如山的樣子。真是有趣,3年不見,玄真師叔居然帶回一個女子來‘拜山門’。


    玄真師叔不會做沒意義的事情。既然人帶來了,他就去通報一聲。具體怎麽做讓師傅做主。他覺得最後結果應該是由玄能師叔接待。這裏的對外事務都是由玄能師叔管理的。


    “這樣啊。”他淡淡的笑著,看著黃小蕾禮貌熱情,讓人感覺很親切。黃小蕾卻一直沒什麽表情。天動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有種想摸臉的衝動。難道自己在山上呆了半個月天天吃素,麵有菜色了?往常隻要他態度親切一些。那些女孩都會臉紅低頭,要過淑女有多淑女,繼而進行糾纏。他就是煩這個才躲到山上來。今天看到這個女孩怎麽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正事還是要做的。天動不要錢似得免費奉送親切笑容:“黃姑娘,既然是拜山門,我先去通報師祖一聲。請稍等片刻。”接著他看下玄真師叔,示意他進來。


    玄真此時終於不裝死了,抬起頭淡淡的看了天動一眼。滿意的看到對方眼中的恭敬。


    “走吧。”他說著就要與天動一起進門。


    “慢。”黃小蕾忽然說。玄真身體一僵轉頭,麵上鎮定,眼中卻帶了一絲氣急敗壞和微不可查的恐慌。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黃姑娘還有什麽事麽?”天動也回頭,麵上仍是親切的笑容。


    黃小蕾看了玄真一眼,開口說:“天動道長,通穿就不必了。令師祖已經知道我的到來,如此就在這裏說一下來意也無妨。”


    玄真心頭一驚,下意識要阻止卻已經晚了。黃小蕾抬手,瞬間一股灼熱氣息迎麵而來將幾人包裹。天動隻覺得全身火熱,胸口一痛,人輕飄飄的飛了起來。同時眼前掠過一個紅影。


    直到骨骼碰觸地麵,鑽心的疼痛終於讓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身體下意識想保持平衡,但衝擊的力道實在太大了。他在地上滾了兩圈在撞到院內的槐樹上才停下。抬起頭,駭然的景色呈現在眼前。


    朱紅色的高大木門就在他麵前不遠處,這就是他看的的紅影。而之前門的位置空空如也,殘破的磚瓦四散。門口如同被炮轟過一般隻剩兩邊的殘磚。


    喉頭一甜,他吐出一口血。灼熱感覺散去。鑽心的疼痛接踵而來。他赫然發現自己無法調動內力了。轉頭看玄真,玄真的樣子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他一身青色的道袍沾滿了灰塵,一絲不苟的發髻散亂不堪。臉上血液與塵土混合,還在不斷的咳嗽,顯然受傷比他更重。


    一個人影緩緩的走進來,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道觀卻古拙大氣。宛若一個深潭,看似平靜,你卻不知道這平靜地下究竟蘊含著什麽。


    “你……”天動指著黃小蕾眼睛睜的不能再大,眼前這個究竟是什麽人?


    黃小蕾聽到聲音轉頭,看到地上的天動。向他走過去。天動不知她想做什麽,身體卻叫囂著馬上逃跑,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躲。死也不能墜了師門名聲。


    黃小蕾就這樣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天動半躺在地上看著黃小蕾,剛想說話,黃小蕾抬腳踩在他胸口……


    “這位姑娘……”一個聲音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白色拂塵。黃小蕾輕輕飄起躲過拂塵落在旁邊。眼前出現一個穿著有些老舊卻整潔幹淨的道長。


    這位道長看起來40多歲,身材消瘦挺拔,麵容平常。卻有一雙如幽穀巨龍般帶著歲月和力量的雙眼,穿透層層空間俯視眾生。黃小蕾見慣了人物,也不禁因為這雙眼睛顫栗了一下。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一群青衣道士衝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切都震驚無比。接著他們看到對視的老道士和黃小蕾,又是一驚。


    “師祖。”無論如何有師祖在場都不會有事,對師祖的敬畏讓他們首先恭敬行禮。


    老道士沒有回頭。他不敢。因為眼前這個女子身體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鎖定了在場所有人。這種氣勢很快就擴散到整個道觀。她在看這個道觀究竟有多少人……老道士心中一凜,她這是要殺人滅口!


    雖然可笑,但眼前這個不足30歲的女子與他一樣是先天境界,看運用程度雖比他差些,卻淩厲無比。她不是嚇唬。也不是威脅,她是真的想殺光他的徒子徒孫。然後殺了他。


    “黃姑娘不知與我們有何冤仇?”老道士開口,同時示意後麵的徒弟將天動和玄真帶回去療傷。他說話的時候緊緊的盯著黃小蕾,生怕她會阻止。


    黃小蕾淡淡的看了一眼麵露驚恐和羞愧的玄真,抬眼直視眼前的老道士。真是‘老道士’怕是有一百多歲了。


    “我與玄真道友有些過節,答應他會過來燒山,毀廟,殺人。”


    她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麵色都變得難看。‘燒山,毀廟,殺人?’好大的口氣!但不知為什麽,明明是他們人多勢眾,對麵那個形隻影單的女孩卻有種莫名的令人畏懼的力量。讓他們下意識站的更加緊密,離自己熟悉的人近些。


    也許他們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行為,老道士卻感覺到了。因為那不是他們的錯覺。黃小蕾在說話時殺意毫不遮擋的籠罩他們,還未覺醒‘氣機’的他們隻是本能的感覺到死亡的威脅,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老道士的臉色還算鎮定。他仔細打量這個想滅他滿門的人。看骨齡有20餘歲,從體型看不出用何等兵器修煉的是什麽功法。隻是如此年輕就進入先天,顯然用了某種禁忌的方法。但凡涉及禁忌,必有漏洞。他隻要找出漏洞就可以輕易降服此人。隻是此人目光如千年水晶,明亮透徹,卻沒有一絲溫度。仿佛她並不是一個有情緒的活人,或者在她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如白紙一張,輕易可毀,不帶半分留戀。沒有瘋狂,沒有執著。這不像是一個用禁忌方法獲得力量的人。倒像是……倒像是從地獄複活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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