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他們。”容正峰對勤務兵說,然後俯身拿起容曄帶來的東西,與程父對望了一眼。


    他們都知道,這事對於容家來說並非小事,必需解決。


    容正峰與程父率先上樓,兩個女人留在樓下,容曄跟在後麵,程卓是最後上去的。


    “卓兒……”程家因為程父從了商,母親娘家也不過是個生意人,平時更不關注政事,更不明白這裏麵的具體事。但是看得出來,是程卓惹了麻煩的,不由有些擔心。


    “沒事。”程卓脫開母親的攙扶的手,臨走前看了容媽媽一眼,這才上去。


    程母注意到他的視線,也看了容媽媽一眼,隻是不明白什麽。


    程卓被打的不清,之所以現在還強撐著,就是對容曄不服氣,走路時腳下趔趄。


    容曄他們上樓剛拐過角,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響動,接著是程母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卓兒,卓兒——”


    三人都覺得不對勁,轉頭,就見程卓從樓梯上栽了下去。一團白色滾過十幾級樓梯,最後頭撞在最下角的樓梯扶手上。


    程母已經跑過去,程父見狀也抬步往下跑。


    倒是程正峰比較鎮定,看了容曄一眼,他也正看向父親,像傳遞著什麽訊息。


    “喊救護車!快!”容媽媽坐在輪椅上指揮,本來準備收拾客廳的保姆聞言丟了垃圾桶,趕緊拿起電話來拔號,現場再次混亂。


    程卓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頭部,反正是滾下來之後就陷入了暈迷。救護車也來得很快,他被抬上救護車之後,程家父母都跟著去了醫院。


    “正峰,我們也去看看吧?”容媽媽拽著丈夫的手說。


    程卓畢竟是她侄子,擔心是必要的。


    容正峰看著她,緩慢地點了下頭,於是兩人隨後開車跟過去。


    轉眼,原本熱鬧的容家大廳裏就隻剩下容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剛剛發生了事,保姆也不敢多言,隻默默地收拾著,蹲著身子擦拭沾了奶油蛋糕的地板。


    容曄過了一會兒才上樓,坐在日光室裏抽煙,臉色並不好,又像是在出神。


    容國誠拄著拐棍走進來,坐到了他的對麵。


    容曄回神,喊了聲:“爺爺。”然後動了動上半身,將煙掐滅。


    容國誠坐到他對麵,跟他一起看著外麵的陽光,突然問:“彎彎那丫頭回來了?”


    容曄點頭。


    他以為容國誠還會問什麽,結果容國誠沒再問下去。其實也不必問,他帶的東西裏麵有陸彎彎家的事,想必這段時間容國誠已經將東西仔細研究過來。


    爺孫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坐著,容曄像是在等爺爺的決定。半晌才傳來容國誠的聲音,說:“程家,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容國誠是軍人出身,那是真真實實參加過戰鬥的。用他的話說,他能坐到軍長的位置,那是實槍實彈打出來的。他生平也最看不慣這些仗著家裏有人,就在外麵為所欲為的人。


    程家……因為他心懷愧疚,又是近親,所以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也沒想到他們越來越無法無天。看了容曄今天拿來的東西,當真讓他心寒。


    容曄沒說話,他要的就是爺爺的這個態度,他是一家之主,這事被他捅到了自己家裏。隻要爺爺表了態,程家就必須收斂。


    而程卓,他不管是真暈假暈,真傷還是假傷,或者想借著這段時間想對策,也不過是暫時逃避……


    ——分隔線——


    彼時,陸彎彎第二天醒來時唐昕銳還睡她家客廳的沙發上,遊戲機的遙控和線路攤在茶幾上,上麵擺著吃剩的泡麵,小菜,花生米等等。


    目光巡過整個室內,小吧台上擱著開啟的酒瓶,酒杯,咖啡壺裏殘留著喝剩的咖啡,餐桌上是唐昕銳讓酒店送來未動的飯菜,整個家裏一片狼藉。


    再回房,床上也一片淩亂,地上散著她與他的衣服,拖鞋都是床這邊一隻,床那邊一隻,更別提浴室,滿地的積水,浴缸裏飄著一隻白色的大浴巾。


    短短兩天而已,家裏就像遭了一場大劫。


    陸彎彎歎了口氣,先簡單地衝了個澡,然後換了身清爽的衣服,將頭發紮起,便開始收拾浴室。將浴缸裏的東西撈出來扔進洗衣機,水放掉,地拖幹淨。然後是臥室,再就是客廳地一點點收拾。


    唐昕銳聽到動靜醒來,就看到陸彎彎正在忙碌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確定那個正在廚房洗盤子的女人是陸彎彎。


    “醒了?”陸彎彎將最後一隻盤子擦拭幹淨,擱進櫥櫃裏,轉頭就見唐昕銳坐在沙發上瞪著自己。


    唐昕銳點頭。


    他甚至覺得很不可思議,昨天她明明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怎麽突然就精神好起來?


    “浴室準備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你要不要先去清理一下?”陸彎彎問。


    “哦,好。”唐昕銳回神,依言去往浴室。


    陸彎彎走過來,將茶幾上的垃圾收了,然後所有東西歸位。唐昕銳的腳步停在臥室時又看了她一眼,她雖然沒怎麽笑,不過看得出來已經打算積極麵對,不由鬆了口氣。


    等唐昕銳再出來的時候,陸彎彎已經做了煎蛋,火腿,熱了牛奶。最方便,簡易的早餐,卻不失營養。見她終於裏肯吃東西,唐昕銳也心情大好。


    “唐哥,我打算今天去上班,你不用陪著我了。”陸彎彎說。


    唐昕銳聞言抬頭看著她,她的表情在點嚴肅,眼眸中仍有掩不去的黯淡。可是她的表情認真,好像已經放棄那些糾結。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好現象,便點了點頭。說:“正好,我的假期差不多了,也該回部隊了。”


    陸彎彎笑笑,並沒有像以前一樣說些請他吃飯的話,或撒撒嬌的話。


    唐昕銳理解,在她眼裏自己畢竟是與容曄親厚一些,也通常站在容曄這邊,多多少少會令她心裏有些芥蒂。


    吃過早餐,唐昕銳就走了。


    陸彎彎在客廳坐了很久,臉色已經沒有麵對唐昕銳時的輕鬆。很久,似乎下了決定,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打算回祖宅去住。


    那裏雖然離市區遠,上下班也不太方便,陸晨暫時也住在那裏,但至少還有些人氣。


    “小姐回來了?”她剛剛走進客廳,保姆看到她手裏的行李很詫異,但還是招呼著接過她的行李。


    “嗯。”陸彎彎應著往裏走。


    陸晨正拿了文件從樓上下來,看到她在樓下的身影也很詫異,喊:“姐?”


    陸彎彎轉頭,朝他揚了揚唇,雖然那笑並未抵達眼底,然後在客廳裏坐下來。


    陸晨走過來坐到她對麵,正看看保姆拎著她的行李上樓。


    “我回來住幾天。”陸彎彎說。


    陸晨點頭,沒有多問。


    陸彎彎這幾天沒有上班,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兩人進警局的事他還是聽到一些風聲。這會兒又見她自己搬回來,也不過以為她與容曄吵了架。


    “你怎麽沒去公司?”陸彎彎問。


    “奧,我回來拿份文件。”陸晨揚了揚手上的文件夾回答。


    陸彎彎點頭。


    雖說是姐弟,既不是同母所出,又從小不曾生活在一起,除了工作上的事也沒什麽話說。坐在一起,長久的沉默難免令人尷尬。她便回房去收拾東西,陸晨去了公司。


    有保姆在,一切都簡單的多。


    她剛回來時在家裏住過幾天,保姆也了解她的喜好,所以沒讓她怎麽操心,就已經將東西收拾妥當。


    陸家不算大,卻也不小,傭人都在忙碌,各司其職,她還是覺得無所事事,便拎了包出去,開車去了墓地,先去看了陸文華,又去了臨市。


    不算遠,趕到的時候因為報了容曄的名字,所以很順利地見到了陸希。知道了程卓的事,她對哥哥是懷著愧疚的,卻不敢告訴他,怕影響他的恢複。


    戒毒所的人介紹,陸希的情況還算穩定,漸漸好轉的跡象。雖然仍然枯瘦如柴,可是精神和毅力都不錯,戒毒所的人還說照這樣下去,陸希再過一段時間,很有希望可以離開戒毒所的。


    這無疑是近日來,她聽到最值得高興的事,心情終於有一點點好轉,也就暫時放棄了給陸希再一次轉換地方的意願。她不能因為自己想與容曄撇清關糸,就影響哥哥的治療。


    如果他能好起來,也算容家的一份彌補。


    出了戒毒所,外麵的天已經暗下來。她在附近找了家酒店開房,準備休息一晚再回去。


    可是怨家總是路窄,即便已經遠離z城,還是在用餐時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晚上,一個人坐在酒店十樓的餐廳,選了靠窗的位置吃飯。桌上的東西沒怎麽動,隻是望著這座陌生城市的美麗夜景出神。


    突然就有個人影晃過來,坐到了自己麵前,她轉頭便看到了楚暮晚。


    她穿了件白色的t恤衫,下身是雪紡的粉色拖地仙女裙,化了淡妝。打扮簡潔,一副出來渡假的模樣。


    “最近過得不錯吧,還有心情躲出來玩?”楚暮晚問,唇角帶著得意又諷刺的笑。


    陸彎彎微微蹙眉,並不想理她。


    “怎麽樣?被愛人背叛的滋味,有沒有很痛心?”楚暮晚繼續問,那目光裏泛著陰母的笑意。


    陸彎彎就是再傻,也聽出她的話音。


    那份文件,想必就是楚暮晚送過來的。唐昕銳曾經提醒過她,有人想借有這件事看她和容曄鬧翻,想必這個人就是楚暮晚。


    “楚暮晚,你就算拆散我們,容曄他就回到你身邊了嗎?”她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悲,特別可悲。


    就因為容曄喜歡自己,所以她就怨恨?如果容曄喜歡別人呢?如果他像唐昕銳一樣花心,楚暮晚她怨恨的過來嗎?報複得過來嗎?


    “容曄他不是別人,他眼裏隻有你。他既然不在乎我,又那麽在乎你。隻要讓你痛了,他就會痛。”楚暮晚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想得到,而是恨。


    恨容曄對她的絕情。


    既然她在恨裏渡過,她要也讓他們嚐嚐這種滋味,陪著她在這種恨裏。


    “瘋子。”陸彎彎罵。


    “我就是瘋子,早在遇到容曄時,在我看到他眼裏隻有你的時候,就已經瘋了。四年前你離開也就離開了,可是誰讓你偏偏又回來呢?你知道我看到你的時候是什麽感覺麽?陸彎彎,我真恨不得把你一片片撕爛,讓你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說這時麵容平靜,平靜就像兩人是親昵的朋友正在說著貼已的話一樣。可是內容卻是這樣令人毛骨悚然,充滿怨毒。


    “可是一下子把你玩死了多沒意思,我就朝你的家人下手唄,讓你一點點痛,一點點失去,慢慢折磨。沒想到容曄對你也不是那麽真心,在親人與你之前不還是選擇了前者。陸彎彎,你被愛人背叛的滋味很好受吧?”她那樣得意的笑,外麵的霓虹映射在臉上,使她的表情看起來扭曲而猙獰。


    陸彎彎揚起手裏的杯子,就朝她潑了過去。


    “啊!”楚暮晚誇張地尖叫著跳開,引來餐廳裏所有人的注目。即便沒有認識的人,她也仍然裝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是那眼睛裏迸射出的卻是陰毒的笑意,她看出陸彎彎的憤怒,她越憤怒,說明自己越成功地傷害了她。


    這時大堂經理走過來,怕他們在這裏鬧事影響別的客人用餐。這副情景,自然是以為陸彎彎鬧事,便要直接請陸彎彎出去。


    楚暮晚在一邊得意地衝她繼續笑著。


    “慢著。”這時他們身後傳一個輕慢的聲音,那經理轉頭,就見隔桌的一個男人站起來。


    薄削俐落的短發,眉宇清朗,鼻翼豐挺,一雙灩紅的薄唇微勾,含著魅惑至極的笑,仿佛一下子就點亮了整個餐廳。


    他不是別人,正是風靡s市的皇甫大少,皇甫曜。


    他狹長的桃花眼微勾,看向那經理,說出的話卻十分有力,:“陸小姐是我的客人,怎麽這麽不懂規矩。”


    那經理一聽,臉上的汗立馬就滴下來。


    倒也不必較真他是不是真的認識的陸彎彎,反正他們獵豔看上了,他也必須自認倒黴。


    陸彎彎沒想到這時會有人幫她,這下倒是抬眸仔細瞧了一眼那人,穿著件騷包的桃色t恤,湛藍牛仔褲,一條時尚皮帶成為全身的亮點。


    那個五官何止是俊美,簡直就是妖孽,可以說長得比女人還要美幾分,卻不會讓人覺得陰柔。隻是——她蹙眉,印象中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的人物。


    “今晚,這裏本少包場了,願意繼續用餐的繼續用餐,本少請客。”然後目光轉向楚暮晚,說:“至於那些不長眼得罪了本少客人的。”他看向那經理吩咐:“馬上請出去。”


    “你,你是什麽人?你太不講理了——”楚暮晚顯然也不認識他,可是聽到他這番話是針對自己,氣得臉都綠了。


    “還不快點動手。”那男人吩咐,那張妖孽的五官竟帶著犀利。


    那經理顯然是不敢得罪他的。


    “你等著。”楚暮晚臉色並不好,撂下狠話拎起包匆匆離開。臉上還帶著水,看上去好不狼狽。


    局勢急轉而下,他坐進陸彎彎對麵的座椅,摸著自己的下巴打量她,問:“沒事吧?”


    陸彎彎雖然覺得這人對自己沒有惡意,身上卻帶著一份邪氣,一時也沒有卸下防備,隻點了點頭。


    皇甫曜見她一臉防備地盯著自己,笑了笑,說:“別緊張,本少也隻是看在容曄的麵子。”


    還當他是當年那個愛玩的風流大少呢?如今自己結婚,有妻有兒,倒是很久沒做英雄救美的事了。


    這人笑起來種盅惑的人氣息,陸彎彎有些微微詫異。隨即想起他話裏的意思,不明白這怎麽和容曄牽扯上了關糸。


    皇甫曜沒進一步為她解惑,說:“我與人約了談個生意,你是要自己回去,還是和本少一起?”


    陸彎彎搖頭。


    這時餐廳裏又湧進來一群人,最前麵的女子嬌小,踩踏著高跟鞋領了一眾人進來,清清淡淡的嗓音隱隱約約傳來。她看到麵前的皇甫曜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然後起身。


    女子看到他走過來,很自然地被他握住手,笑著說:“客人我可以給你帶來了。”


    皇甫曜吻了她額頭一下,才轉向她所謂有的客人。


    “皇甫大少。”慕少雋走上前來與他握手。


    陸彎彎看到慕少雋時,真的要感歎這個世界竟如此之小。


    慕少雋的餘光瞄到她,然後目光轉回對,定在她臉上的目光也很詫異,問:“你怎麽在這兒?”


    陸彎彎起身,說:“來點辦事。”


    “既然都認識,不如裏麵談吧。”皇甫曜身邊的女人招呼。


    沒有給陸彎彎拒絕的機會,皇甫曜已經摟了女人離開。


    慕少雋看出她眼中的無奈,笑著說:“走吧。”


    其實說白了,這就是談生意的酒桌,陸彎彎去了實在多餘。好在沒有人勸酒,所以不算那麽難熬。


    皇甫曜身邊的女子是他的助理,也是他的妻子,名喚喬可遇。一整個晚上他都忙著給自己的妻子布菜,弄得慕少雋照顧她,她也不好拒絕,別人像沒發現什麽不妥。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找了個機會,她對慕少雋說,然後偷偷溜出去。


    “我說慕少,她好像是容曄的人吧?”陸彎彎出去後,皇甫曜忍不住問。


    因為慕少雋表現的有點過於殷勤了。


    慕少雋笑,問:“誰說的?貼他標簽了麽?”


    皇甫曜一聽就樂了,他這人沒心沒肺的,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今天也不過心血來潮。感情的事嘛,誰想幫也使不上力,隻是有點好奇而已。


    他身邊的喬可遇則微微蹙起眉。


    陸彎彎從衛生間出來,手裏拿著房卡,準備自己先溜回房再說,反正那群人她也不認識,就當欠皇甫曜一個人情。


    “想溜?”剛剛拐角,就見慕少雋倚在牆上等她。


    說實話,上次找他喝酒的事,後來聽說他被容曄打了,她是有點挺愧疚的,所以單獨見麵覺得也挺尷尬。


    “慕少。”她喊。


    顯然慕少雋並不這麽想,目光掠過她手裏的房卡,伸手抽出來捏在手裏。


    “哎,你幹嘛?”陸彎彎急了,要伸手去搶。


    慕少雋本來就高,手長腳長的,捏著卡的手舉起來,陸彎彎踮著腳也夠不著。


    “你到底要幹嘛?”陸彎彎問。


    “陪我出去逛逛。”他提出要求。


    陸彎彎麵色猜疑地看著他。


    “就隻是出去看看,現在時間這麽早,你不嫌悶啊?”他指指手上的表針問。


    陸彎彎猶豫一下,點頭,便跟了慕少雋下去。


    兩人也沒有開車,這酒店後麵便是夜市,人擠人的,他倒是懂得護她。隻是陸彎彎有些不自在,隨便找了小攤坐下。


    “這裏的東西能吃麽?”慕少雋滿臉嫌棄,便還是坐下來。


    “不是你要來的麽?”陸彎彎問。


    慕少雋倒沒說什麽。


    陸彎彎點了一堆吃的,徑自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慕少雋看她那樣子,覺得這裏的東西反倒比酒店裏的菜品合她胃口,也拿了個串吃。


    陸彎彎看他那樣子就吃不慣,也不招呼他。


    他呢,畢竟不是容曄,見陸彎彎吃得開心就好。不像容曄似的一會提醒她吃多了消化不好,或者這東西有什麽致癌物質之類的。


    吃了飯,她去逛地攤,看到什麽興致勃勃的樣子,卻什麽也沒買。又在一個地毯前停下,目光突然落在一個手工腳鏈是。很簡單的鏈子,是用金屬弄成的五角星形一個個連接而成的,中間鑲了粉色的水鑽,一看便是仿的,而仿的很粗糙。


    “喜歡嗎?喜歡就買下來吧。”慕少雋見她一直盯著那個鏈子發呆,問。


    反正這裏廉價的東西他覺得看不上眼的,但如果她喜歡,他也不覺得跌份,便問那個攤販,問:“多少錢?”然後就開始掏皮夾。


    陸彎彎搖頭,擱下那腳鏈,站起身來說:“走吧。”


    “哎,別走啊,如果喜歡還可以再便宜點。”賣東西的小販喊。


    陸彎彎卻頭也不回地走開。


    慕少雋上前拽住她的手,說:“我記得這是出自一位歐洲設計師的手筆,應該有真貨的。你如果喜歡,我可以幫你找過來。”


    他以為,她也看不上那些廉價的材質。


    陸彎彎搖頭,兩人不知不覺已經出了鬧市,這邊有個天橋。基本沒人,她就找了個台階坐下,半晌才說:“那個腳鏈在我手裏。”


    是的,那個限量版的腳鏈就在自己手裏。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容曄送給她的禮物,並親自給她帶在腳上的。


    她記得那時有個電影演過,腳鏈代表拴住對方,是一輩子命定的戀人。即便是下輩子,都會找到對方。她以前跟容曄說過,他當時沒表現出什麽,卻偷偷買了這樣一條,當時她是很驚喜的。


    隻是她一直戴不習慣,便收著。


    慕少雋就是再遲鈍,這會兒也意識到了什麽。


    他說:“既然愛,又何必為難自己?”


    陸彎彎搖頭,她與容曄之間,如今又豈是愛與不愛那麽簡單。


    慕少雋看到她眉宇間的疲憊和黯淡,說:“既然這麽累,不如改投我的懷抱吧?”他半真半假地張開懷抱,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的真心,很怕嚇壞了她,更怕被拒絕自己沒麵子。


    雖然她平時也是防備著自己的,但那畢竟不一樣。


    陸彎彎笑了笑,裝作沒看到他眸子裏的期盼。朝他伸出手來,說:“我累了,房卡還我吧?”


    慕少雋看著她,看出她的情緒已經不若剛剛那樣輕鬆,便沒有再拖著她,就真的乖乖將房卡塞進她手中。


    他這樣痛快,其實陸彎彎是有些詫異的。不過她什麽都沒說,拿了房卡起身,準備回酒店。


    慕少雋與她住在一家酒店,跟著她進了電梯,一直目送她進了房間才轉身走開。


    陸彎彎第二天清早便回了z城,下樓時自然又碰到了慕少雋,說是與她結伴。


    陸彎彎無所謂,反正她自己開車。


    兩人回到z城,在市郊分手。她將車子開進老宅,已經將近午後。


    “小姐。”她進門,蘇嫂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陸彎彎在玄關彎腰換鞋,便聽她說:“有您的信件。”


    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她連看都沒看就丟進了垃圾筒裏。


    接下來容曄仍沒有出現,她卻已經恢複正常的生活,每天去寫意上班,與大家開會,偶爾會發呆。這種狀態仿佛又回到沒有容曄的日子,雖然表麵平靜,可是她知道她的心仍然缺失了一塊。


    她也知道容曄一定會歸來,隻是不知道會是哪一天……


    “陸小姐,下班嘍。”肖助理過來敲門。


    “嗯。”陸彎彎點頭,卻沒有動。


    這段日子不見容曄,他們也知道兩人之間出了事,隻是不好過問。陸彎彎頭都沒有抬,因為不想看到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中透出的憐憫或是窺探的信息。


    等外麵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街上也漸漸華燈初上,她才慢慢收拾東西離開公司。走近停車場,還沒有拉開車門,就見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趨近。


    那人走上前來,喊了聲:“陸小姐?”


    “王叔。”陸彎彎側頭,本來麵露警戒,因為看到是認識的人,不由放鬆下來。


    “陸小姐,別緊張,是容夫人讓我來接你的。”那人說,表情一貫的嚴肅,沒有一絲笑容。


    “容媽媽過來了?”陸彎彎問。


    那人點頭,別的話也沒多說。


    陸彎彎不疑有他是隨他走到一輛黑色的房車旁。男人開了車子的後座車門,待陸彎彎坐進去後,將車子平穩地開出去。不久便在一家茶館停下,服務生過來將她引進了二樓。


    包廂開啟,她一腳踏進去,便看到了坐在茶室裏的人。並不是容媽媽,而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背影,身著藏青色的正統西裝,那人巡聲轉過頭來。


    正是容曄的舅舅程鳴。


    “彎彎。”程鳴笑著打招呼。


    陸彎彎打小是在容家長大的,自然跟他很熟悉。隻是沒想到,會是他借了容媽媽的名義。


    “舅舅。”雖然對於他兒子對哥哥的事讓她心懷芥蒂,她還是禮貌地喊了人。


    “坐吧。”程鳴說。


    陸彎彎走過去坐下。


    雖然哥哥的事證實與程家有關,但是她沒有找到程家去,沒想到程鳴反而找到了自己,隻是不知道他目的為何。


    “什麽時候回來的?”程鳴問。


    陸彎彎想了一下,應該是問自己什麽時候回的國。便回答:“大概三、四個月前。”


    “怎麽不回a市,這麽多年沒露麵,長輩可都還惦記著你。”程鳴說著擺弄麵前的茶具,沏茶。


    他家裏上輩是文人,父親是政客,在世時喜歡古樸的書畫,喜歡茶藝,他雖然從了商,但是有些東西並沒有摒棄。眉宇之間帶著溫和,倒是與容媽媽頗像。


    陸彎彎隔麵前嫋嫋的煙氣地看著他,他話說得好聽,其實當初也並不親厚。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擺出這樣一副慈藹長輩的模樣,所以暫時沒有說話。


    更何況,她當初為什麽離開,這些人又如何不知道?


    程鳴見她沒答話,頓時有些尷尬。


    其實陸彎彎知道,程家人都覺得自己高攀了容家。因為自己原本與容家也不沾親的,容曄對她卻比對程卓還好,多少讓他們心裏有些不平衡。


    她甚至聽程母與他背後罵過自己,說是因為她,容曄才與程卓不親厚。所以打小,程家父母並不喜歡她。而自己對於他們,更談不上什麽特別的感覺。有聚會時,隻當自己不存在罷了。


    “我記得你來容家的時候隻有十幾歲?”他突然問。


    本來想著紆尊降尊地想走親情路線,見她端著,程鳴也便不再套近乎。


    陸彎彎點頭,回答:“十二歲。”給予準確的數字。


    那些在容家渡過的日子,她都不會忘掉。


    “哦,那麽說你在容家住了十年。”他這樣說著,將小杯的茶水遞過來。


    陸彎彎雙手去接,他去錯過她的手,擱在桌麵上。


    “陸彎彎,看在我姐姐忍氣吞聲地疼了你十年,拿你當親女兒的這份情誼,換回程鳴的一條命,換正峰一個前途,換容家的安穩順遂值不值?”程鳴突然問。


    陸彎彎抬眸看他,眸色茫然。


    “你讓容曄回家去鬧,不就是想給你哥哥,給你們家報仇嗎?這孩子在外麵胡鬧我也是不知道,這事他做得不對。可是你想想如果程鳴毀了,於容家又有什麽好處?正峰馬上就大選,你不看我的麵子,就看在自己在容家長這麽大的份上,也不該這麽辦吧?做人要講良心!”


    前麵的話還有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意思,後麵反而變得憤憤不平,好像陸彎彎才是那個忘恩負義的人。


    陸彎彎對上他咄咄逼人的眸色,也算是懂了。眸色沉靜,問:“那麽程先生的意思,我放任自己家裏被落到這個地步,就該自認倒黴,那樣才叫講良心?!”


    人心,怎麽能偏到這個地步?


    程鳴聽了冷笑,說:“你裝什麽?你媽的工作是誰給安排的?你打小陸文華管過你麽?還不都是我姐把你養在容家。這會兒你是陸家的女兒了,真是忘恩負義的丫頭,容家算是白養你了,簡直就是白眼狼。”


    “程先生!”她有點怒了,敬他是長輩,這會兒哪裏有個長輩的樣子?


    “這麽大聲做什麽?一點教養沒有。你應該問問你那你媽媽,我姐費心費力的幫她將你拉扯大,她是怎麽回報我姐姐的?說起來,你們母女還真像。”


    “你什麽意思?”陸彎彎的手攥緊,為什麽又牽扯上她的母親?


    “裝什麽,難道容曄沒有告訴你——”


    話沒說完,門就嘩地一聲被推開,也及時截斷了程鳴的話。兩人同時轉頭看去,就見容曄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包裹著修長腿部的西裝褲邁進來。


    “容曄。”程鳴看到他,神色竟有些微慌。


    容曄看著他,問:“舅舅來得倒快。”那表情與話都多多少少帶了諷意,並無對長輩的敬意。


    顯然,兩人之前已經鬧翻。


    程鳴對上他那沉沉的眸色,倒淡定下來。


    容曄上前扯起陸彎彎,說:“誰請你也敢來,就不怕把你賣了。”


    程鳴笑,說:“隻不過請她來喝喝茶,曄兒你緊張什麽。”


    容曄看著他,唇角扯了扯,像是笑又沒笑出來。


    陸彎彎總覺著兩人之間的氣氛很詭異,仿佛透著什麽。又聽到容曄說:“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擾舅舅。”說著便牽起她的手走,行至門口又轉過頭來,說:“舅舅以後找我便成,不要驚嚇一個女人。”


    程鳴冷笑,沒有答話,容曄將陸彎彎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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