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漓樂隻在西山行宮呆了一日便被楚澤遣人送回了京去,明姝是盼著她能走的,可是人一走,她又開始怕楚澤了。


    “姝兒今日胃口真不錯。”他笑著從她手裏拿走空了良許的碗筷,從侍人那接了巾帕替她溫柔擦嘴。


    燈火通明的大殿裏,一眾奉侍的下人都摸摸俯頭,鎏金邊的食案邊上,明姝攥緊了手中的腰佩。幾經反複考量,總是忍不住了。


    “三叔,送我回宮可好?”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落在了她低垂的頭上,隱隱傳來一聲冷笑,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他抓住了。


    “姝兒又要不乖了。”


    平靜森寒的陳述語氣讓明姝喉頭有些發緊,白日裏她聽了華漓樂所言,楚明晉已然歸京,那麽下一步就是查找凶手了。這是她一直關注的一個問題,到底是誰那般狠毒。可她若是一直被楚澤這樣拘著,這些困擾她已久的秘密又從何得知!


    “三皇叔!我求求你,你送我回宮去吧,我一定不會胡言的。”


    目含清淚就這麽對上了他冷淡無情的注視,這一刻她是懼怕的,可是她不願放棄逃離他的任何機會。素手就抓在他的絳紅衣袖上,哀哀苦求著。


    卻絕望的見他搖了姚頭,長臂伸來,她就落在了他寬闊的懷中。


    “若我告訴你一個你最想知道的秘密,姝兒可還願回宮去?”


    消瘦的小臉就靠在他的胸前,微微愣怔的疑惑道:“我最想知道的秘密?”她最想知道的秘密,無非就那麽幾個,若是他真能告訴她······


    “是啊,你最想知道的,秘密。”牽起了她的小手,饒有興趣的把玩著,續道:“例如你父皇的毒是誰投的,又如你的毒是誰投的,再如安貴妃為何會自縊······”


    懷中的人已然僵硬的不知所措的任他魅惑,從他口中出來的清冷字眼,一個個都揪住了她的心。被他翻轉在手中的芊芊玉指,愈發的慘白了。


    “隻要你乖乖的,什麽事情三叔都可以告訴你。”


    他知道她的弱處在哪裏,所以拿捏她的命門更是狠到了極點,一步步的誘著她落入萬劫不複之地,笑著將她點點吞噬。


    明姝緊咬著下唇,眼中一片慌亂。對,他所說的每件事情,都是她想知道的。縱使之前楚歆曾與她交談,可她除了懷疑,更多的是不信。楚澤會知道她心中疑問,她也絲毫不驚訝。宮中到處都是他的眼線,楚歆與她說的話,隻怕他都一清二楚。


    可是······


    她一把揮開了他抓著她的手,從他懷中掙紮起來,美目圓瞪:“是你!皇姑說是你!是你給父皇下毒的!”憤怒和悲痛從眼底一泄而出。


    楚澤大笑出聲道:“我?姝兒倒是說說,我是如何同你父皇下毒的?又是為了哪般?”


    剛剛說那麽一句話,她無非也隻是激楚澤罷了。


    坦蕩邪魅向來被他演繹的淋漓盡致,他這人素就是個作場高手,明姝即使不信楚歆的話,卻也不願信他的話。可是想著那日兩人之間的談話,若她親近的常氏真如那般狠毒,她寧願聽聽楚澤的解釋!


    “你害我父皇,自然是為了帝位!”


    楚澤的笑意更濃了,從桌上端了一盞清酒仰頭飲下。側首瞧著明姝防備憤恨的模樣,委屈極了的小女孩,他唇角頓時勾出一抹譏諷。


    “那位置,我從不稀罕。”


    他從就沒稀罕過那個帝位,即使人人都以為他楚澤野心強大,日日都壓製少帝,無非為了一個一方帝坐和國璽。可真正聽到他說真話的就是明姝了,他從不稀罕!


    明姝的表現自然也是預料之中,一番驚愣後就是嘲笑。


    “你說你不稀罕?你若站在朝野上說這句話,瞧瞧會有何人聽信!天下人信不信!”


    拿在手中的酒盞稍稍一個輕顫,黑玉般深沉的眼眸靜靜的直視著她,這就是他撫育多年的人,肖想了多年的人兒。


    “我不屑,是因為我本就擁有。”


    是啊,他即使不即位稱帝,這天下還不是以攝政王楚澤為首,皇帝不照樣任他所擺布。這萬裏楚家河山,也依舊在他的執掌裏,一分一毫由他笑傲。


    就如同手中不斷滑落的柔順青絲,即使順著手縫溜走的再快,隻要他想要,那就一定能回來。狹長劍眉裏凶光半隱,大掌一收。


    “啊!”


    明姝被他拽著頭發從錦凳上扯落在了紋花絨毯上,頭皮處是陣陣生疼。抬起頭,淚眼模糊的仰視與他。


    “你究竟要我如何!”


    他不曾動,握在手中的烏黑發尾拈成了扇形,冷冷的垂眸俯視著跪爬在地上的她,沉聲帶笑道:“我意如何待你?很簡單,隻要你乖乖的便是。”


    隻要她能乖乖的跟著他,莫說是皇家秘聞了,就是這萬裏河山,她要,他也會給的。


    可惜,她太不乖了。


    那似同臘月寒冬的冰淩目光生生刺痛了她的心,這麽多日裏,她都不敢同他胡亂爭論。如今,被逼迫到了這個地步,她也耐不住了。本就是一池無法平靜的活水,如今波瀾皺起,終究還是沸開了。


    “三叔,你育我多年,待我如何,我楚明姝自是明白感激。可你今時卻對我生了旁的心思,莫說是有情,就是你對我言愛,你自己都不覺著愧對我楚家列祖麽!”


    字字誅心,聲聲泣噎。她和他終歸是要做個了斷的,就那麽任由他一直拖著,遲早有一日會滑天下人之大稽!縱然知道他對自己亦是手下不留情,她還是壯了這份膽子。


    他不曾說話,手中的硬拳越發攥緊了,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你倘若明日送我回宮,此時也算是了結,日後你仍舊是我的三皇叔。若你不放我走,那麽隻好······”她咬著唇紅著眼,哽咽的隱了後半段話。


    “哦?隻好如何?”


    他的聲音沉諳的著實可怕,忍藏太久的怒氣,似乎就要一處而發了。眉宇間的戾氣,嚇的明姝說話都有些不便。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嘭!”一掌擊在了桌案上,大掌還未收回,那寬大的華麗木桌就塌碎了,碗碟木頭落地的悶聲直叫她眉心大跳。溫熱的翡翠白玉湯潑濺在了她躲避不及的衣裙上,一切發生的太突然,這是她第一次見楚澤動怒,驚愕半張的紅唇,顫抖著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好,好!好一個寧為玉碎,好一個不為瓦全!”


    掩藏在平靜麵孔下的俊美容顏第一次變的瘋狂偏執而可怕,額上青筋畢露,直視她的目光漸漸演變成了濃濃嗜血的凶光。涼薄的唇瓣微動,幾字話語仿似從鋒利牙縫中擠出般。


    “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怎麽個不為瓦全法!”


    她徹底惹怒了他,大掌帶風向她襲來,根本沒有閃躲機會的她,猛的被他捏住了羸弱的肩頭,還未還得及呼疼,就被他凶狠的拽住了右手往內殿拖去。


    偌大殿中的侍人在已退的一幹二淨,明姝被他拽的站不起身,就隨著在地上往裏拖。臂肘間拉裂的疼痛,還有久傷不愈的腳踝,使得她慘叫了幾人。


    “放手!疼!放手!你這個瘋子!瘋子!”


    楚澤沒下停下前進的步伐,大步間的快進,拽著明姝的手似是生了根般,緊的如何都脫不開即將捏碎的細腕。似是拽著一個毫無輕重的物件般,發泄的往內殿拉去。


    華氳殿很大,這是他楚澤寵愛楚明姝的證明,屋子的樣樣擺設都是他親手挑選,隻為博她歡顏。可惜,這一切似乎都白下工夫了。


    殿中擺設物品太多,不經意間,奮力掙紮的明姝就撞在了黃金飛鶴鼎上,頭腦頓時一陣嗡鳴作痛。


    “放······手啊。”


    他的目標再明顯不過,繞過內殿的巨大屏風,就拽著明姝往華麗大榻而去。明光閃爍,一室馨香流動,眼見距那玉階上的大榻越近了。


    禁宮之中


    “哇!螢火蟲!晉哥哥,快幫我抓那隻大的!”少女激動的喜悅之聲充斥在著荒廢已久的宮殿後,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傳來。


    長袍撩起的楚明晉微紅著臉到處奔跑,晏晚指哪,他就往哪裏去。好在常年行軍,練得一身耐力,跑了半個時辰都沒歇下來。


    “阿晚莫要驚它!”


    可是他話又說遲了,晏晚又一次成功嚇走了一隻熒光雪明的蟲子。無奈的歎氣,上前揉了揉晏晚很是失望的臉頰。


    “好了,跑了再捉便是。”


    哪料晏晚賭氣的撇嘴氣道:“都是晉哥哥你不好!抓不住蟲子!”


    藏下了那略帶餘溫的手掌,他心扉半動的牽強一笑:“嗯,是我的錯,我再給阿晚抓,可好?可莫要惱我。”


    晏晚可是用了晚膳就偷溜出來的,很是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玩耍時光,也就不與楚明晉置氣了。


    “那好!晉哥哥一定要抓好多好多的螢火蟲給我。”


    “嗯,一定!”


    盛夏的夜晚,宮中到處一片富麗笙歌,獨獨這一隅廢宮。清靜安逸,蟲蛙鳴叫聲在燥熱的空氣裏,都顯得有一絲悅耳。一身粉紗的晏晚就歡脫的奔開了,邊跑邊喊著楚明晉快些。


    “王爺。”


    他聞聲回頭,見是自己親衛統領,眸光半眯道:“何事?”


    屬下抱拳彎身回道:“方才屬下收了邊城飛書,黎山村被一批神秘人血洗了,這是他們送來的消息。”


    “什麽!”他驚訝的旋身從他手中接了紙條而過,略過一遍,疑道:“究竟是何人所為!速速去查。還有,盡快找到周林氏屍身。”


    黎山遭血洗,周林氏亡。


    “是!”


    盛夏的夜,依舊還是那麽讓人煩躁!


    作者有話要說:初夜神馬的,好不敢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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