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管說些大話,也不瞧瞧自己的臉上成了什麽樣子了。”林琛玉沒有理會他的自吹自擂,雖然相信他說的並沒有讓霍鬆之占了便宜,可是他自己如今這個樣子,卻是讓他隻覺得難受,心中有些澀澀的,好不得勁兒。


    賈瑚看琛玉臉色不好看,乖乖的停了話頭,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適了,他心中明白琛玉是擔心他,更加的不想因著這事去惹惱他了。


    倒是被自家先生知曉後,又是一頓好罵,卻也沒有如同他所說的告訴府上的,不過聽說文宣最終還是知道了是霍鬆之背後搞的鬼,夥同陳睿兩人,沒少去尋霍鬆之的麻煩。


    雖然霍鬆之嬌慣了些,可卻也並非是言而無信之人,聽說南安王妃在自家兒子口中沒問出什麽,暗中拷問了一番,最後知曉是和比自家兒子還小的孩子打架造成的,還給人孩子揍的鼻青臉腫的,氣的好些日子沒理會他,隻是又心疼兒子受苦,隻得將矛頭對準了賈母,幾次落了賈母的臉麵,讓她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時間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嘩啦嘩啦的溜走,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時間。


    春去秋來,花落花紅,轉眼當初那個還在吐泡泡的小福娃已經三歲了,賈代善終究還是沒有熬過這年深秋。


    賈瑚身著白色的麻衣,臉上沒什麽表情,略微顯的有些麻木,聽著耳邊各種各樣的哭聲,賈瑚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麵目去麵對,看著一個個哭紅的眼眶,他甚至在惡意的想著,那袖子上是否擦了某些刺激淚腺的東西,否則,平日裏瞧著沒什麽關係的人,都哭的那般撕心裂肺,似乎就如同死了他們自己的親爹娘一般。


    果然,他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吧,這個躺在棺木中的人應該是自己的親爺爺的,可是他卻連一滴淚都無法擠出來,心中隻是覺得有些茫然。


    人死如燈滅,這個要強了一聲的男人終於還是躺了下來,死了之後,即使再多的尊榮,他也是無法看到的吧。


    賈瑚看著來去匆匆的人們,看著賈赦和賈政在寧府賈敬的幫襯下接待來往吊唁的賓客,似乎無不哀者,輕歎了口氣,賈瑚捶了捶有些發麻的雙腿,醞釀了會情緒,卻也是雙眼發紅,瞧,很簡單不是麽?


    過了二門,就看到賈母帶著媳婦兒披麻戴孝的跪在草席上哭靈,賈母看起來是真傷心了,她能夠在府上說一不二,倚仗著就是賈代善,如今賈代善沒了,爵位是老大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她今後沒了倚仗,又該何去何從呢?


    難為她哭的這麽傷心了。


    賈代善這一走,她似乎老了許多,雖然因為保養得意,頭發並沒有花白,隻是臉上卻抵擋不了歲月留下來的痕跡,眼角處的細紋灌滿了淚水,麵頰上因著沒有平日裏的白粉,倒是顯的有些暗淡,淚水順著已經不在白皙的麵孔流下,讓她看起來更加的狼狽。


    賈瑚先是狠狠的抹了抹眼睛,留下一串眼淚,這才哽咽著給賈母行禮道:“孫兒知道太太傷心,隻是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體才好啊。”


    文氏同王氏也在邊上勸解道:“太太這般傷心,老爺走的卻也不能安心呀。”兩人將賈母攙扶起來,賈敏哽咽著走上前,文氏連忙說道:“太太平日裏最是心疼姑奶奶了,姑奶奶也勸勸太太才好。”


    賈敏也不理會她,隻是扶著賈母,紅著眼圈,卻是陪著賈母一起哭了起來。


    文氏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用帕子擦了擦眼眶下的淚水,就看到自家兒子似笑非笑的盯著賈母的背影,唬了一大跳,朝著四周看了看,瞧到沒人注意,連忙走上前去,捏了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頗有些埋怨的味道。


    賈瑚隻得苦著一張臉,似乎異常的傷心。


    文氏這才滿意起來,低聲的交代道:“你縱使不喜太太,可老爺卻也是心疼你的。”


    賈瑚想要撇嘴,不過他卻也知道輕重,剛剛不過是瞧著賈母那邊作態,心中有些作嘔罷了。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為賈代善的死亡而哭泣,還是為她以後的地位而哭泣。


    賈瑚也不想文氏擔心,順著文氏的話點了點頭,仔細的打量了下文氏的臉色,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大好,忍不住皺眉道:“母親卻也抽空歇息一下,瞧著臉色卻是不大好的,剛剛聽說翠玉姐姐說母親今兒一整日卻是什麽都沒有吃上一口東西的。”


    “不礙事的。”文氏似乎有些遲疑,卻仍舊是搖了搖頭,道:“早起的時候用了些,你莫要憂心”她笑了笑,看到賈瑚臉上仍有些憂色,忙道:“這都是規矩,自當是要遵守的,別人都這樣過來的,你母親哪有那麽嬌弱。”看他不讚同的模樣,笑著搖頭道:“母親心中有數,不會有事的,若是在孝期,因著一兩塊的糕點招惹了閑話,你入仕可不給別人遞了現成的把柄的麽。”


    賈瑚看她堅持,隻得作罷,隻是尋了鄭善家的過來,好一通囑咐,“好嬤嬤,母親就勞煩你了,我瞧著母親的臉色不好,定是太過於勞累了,一會子我去尋些吃食,好歹先墊上一墊才好的。”


    “哥兒且放心去忙著吧,大奶奶的身子奴婢定然會照看著呢。”鄭善家的應了下來,她是文氏的陪房,自小伺候著的情分,對文氏一向是盡心盡力的,故此賈瑚才要特意叮囑一番的。


    賈瑚又細細的叮囑了一番,她一一應了,隻是後來卻是有些遲疑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太確認,不好開口一般,賈瑚心中一愣,連忙問道:“嬤嬤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當麽?”


    “既然哥兒問起來,奴婢有一事卻是不曉得該不該說,隻是奴婢也並不十分確定的,這才也有些猶豫。”鄭善家的皺了皺眉,眼中竟是有些激動的神采,猶豫了片刻,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奴婢瞧著大奶奶近些日子有些嗜睡,原以為是因著老爺的事情累到了的,隻是後來大奶奶的口味卻是變了許多的,每每用飯也多了些的。”


    賈瑚眸中精光一閃,瞧著她謹慎的態度,連聲問道:“可是有大夫號過脈了?”


    “未曾。”鄭善家的搖了搖頭,低垂著眼眸,道:“因著老爺的病情,大奶奶好些時日沒請平安脈了,再加上上次大夫說大奶奶傷了身子,不易有孕,故此並未往這上麵想的。”


    賈瑚抿了抿唇,瞧了她一眼,她才繼續說道:“奴婢心中有些懷疑,隻是老爺他不大好,太太又……”鄭善家的話沒說完,賈瑚心中已經明白過來了,想來這個時候說出文氏有了身孕,隻會招了賈母的眼吧,更何況她卻也不是很確定,府上亂糟糟的,大夫又大多伺候在賈代善身邊,這才忽略了吧。


    “我省的了,我來想辦法,嬤嬤先回去吧,母親身邊還要嬤嬤要看顧著些的。”賈瑚眯了眯眼睛,淡淡的說道,心中已然有些思量。


    “哥兒放心吧。”鄭善家的給賈瑚行了個禮,這才離開的。


    賈瑚心中是有些激動的,甚至已經無法控製雙手讓他不至於太過於顫抖了,這個孩子他等了太久了,似乎隻有這個孩子的到來,才是他的救贖一般。


    “阿瑚?”林琛玉從園子裏走過,尋了好久才看到賈瑚,隻是他的狀態看起來有些奇怪,忙出聲詢問道:“你在做什麽?”


    賈瑚看到琛玉,眼中神情有些激動,卻並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他的心情,隻是吐出了兩個字:“阿琛……”聲音中有著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小心翼翼與期待,似乎想要急需抓住什麽一般。


    “出了什麽事兒?”琛玉略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原本是有些擔心他太過於悲傷的,隻是他的情緒似乎並非如此,總有些難以形容的感覺。


    “母親他……可能有孕了……”賈瑚說的有些斷續,隻是聽這話,林琛玉就明白自己這朋友心中定然是不平靜的,那個孩子是阿瑚心中的傷疤,他總覺得那個孩子是因著他的原因才沒有的,也是因著他的原因,自己的母親可能不能在有孕了,可是如今幾年過去了,文氏卻是有可能再得一個孩子,這對於他來說,心中自然是不平靜的,或許有可能幫助他跨過那道坎也說不定的。


    “確定了麽?”林琛玉很替他高興,連忙問道。


    賈瑚抿了抿唇,搖頭道:“還沒有,母親已經絕了這份心了,卻也沒朝著這方麵想,是母親的陪房注意到的,隻是因著老爺,並沒有請平安脈,母親還不知曉。”說完賈瑚臉就有些發白,急忙道:“真是太不小心了,這些日子,太太每每都要母親伺候在身邊,卻是不得一分閑的,若是真的有孕了,如母親這般操勞,定然是要壞事的。”


    “你先別急,隻是事情還未確定之前,莫要聲張了出去,先尋了大夫給大奶奶瞧上一瞧才是正經的。”林琛玉拉著他連忙說道:“若是瞧岔眼了,倒是讓大奶奶白白高興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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