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瑚明白父親說的有道理,看到略有些愁苦的賈赦揚了揚眉,道:“若不然父親寫上一封請罪折子,言明因著降級襲爵,府上大門以及正堂榮禧堂不和規矩,一切請聖上裁奪,畢竟那牌匾是太祖賜下的。”


    “可母親她畢竟是國公府的太夫人,她身上亦是有著一品誥命的封號,這事難不成要越了母親去麽?”賈赦還是有些猶豫,賈瑚揚了揚眉道:“不管怎樣,我們權且還住在原先的院子裏,倒也不存在僭越,隻是二叔卻是萬萬不能住在榮禧堂中的。”賈瑚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微眯起來,看起來倒是氣勢十足。


    “那是一定的。”賈赦點了點頭說道:“你且放寬心,你二叔他自小就熟讀詩書,比我卻是強上許多的,這簡單的道理,我都懂得,你二叔難道還會犯糊塗不成麽?”


    “那卻是未必的。”賈瑚揚了揚眉,不以為然的說道,“老太太畢竟是疼二叔多一些的。”


    “嗬。”賈赦輕笑一聲,顯然是不放在心上的,摸了摸賈瑚的腦袋,溫聲說道:“父親襲了官權且不能住在如今的榮禧堂中,你二叔他不過隻是工部的一個小吏,他又有什麽資格住進去呢?”


    賈瑚沉默,就是你這個飽讀詩書的弟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好吧。


    不過,他卻也不和賈赦爭論,隻需要提醒他注意些即可,賈政不能住進榮禧堂不止是因為規矩的原因,更是一種象征,一種二房是否在榮國府還有地位的象征。


    “大老爺,老太太房中的翠紅來了,說是請大老爺去一趟。”賈赦的大丫頭紅丫走了進來,先是給賈赦同賈瑚行了禮之後,才脆聲說道。


    “姐姐好。”賈瑚坐在那裏揚了揚眉,笑著打了聲招呼。


    “可有說什麽事情麽?”賈赦手撫了撫胡子,顯得有些疑惑。


    “回大老爺的話,翠紅並沒有說,隻說二老爺一同在老太太處。”


    “二弟也在?”賈赦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父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麽。”賈瑚倒是不在意,賈母能有什麽事情,如今府上閉門謝客,總歸也就那麽丁點的破事,能折騰出什麽樣子來,他倒是懶的理會,隻是囑咐賈赦若是賈母提出讓賈政搬進榮禧堂,卻是不能應的。


    待賈赦離開後,賈瑚揚了揚眉,這也過了幾個月了,該是提出要他那寶貝政兒搬進榮禧堂了吧。


    隻要賈赦不答應,她卻是也奈何不了的。


    想通之後,賈瑚也就不放在心上,隻帶著檸溪檸清兩人去了文氏的院中,正巧瞧見文氏懨懨的將幾個姨娘打發走,賈瑚也沒理會給她行禮的幾人,徑直走進文氏的房中,道:“母親今日可有好好用飯?”


    “我兒來了,快些到母親這兒來。”文氏看到賈瑚,眼中就是一亮,連忙坐起身來道:“功課都做完了麽?如今雖說在孝中,可莫要耽擱了學問。”


    “母親莫要擔心,兒子省的。”賈瑚笑著陪文氏說了些話,瞧她氣色尚好,也就放下了心思,如今文氏的肚子已經越發的大了,平日裏她並不喜歡走動,身子卻是有些不好,“母親平日裏也在院子中多多走動走動才好的,兒子聽說這樣對胎兒好些的。”


    文氏搖了搖頭,嘴角眼眸中都帶著笑意,點了點他的額頭,道:“你又知道了!”


    “兒子隻曉得母親身體好了,兒子的日子才有盼頭!”賈瑚嘟嘟嘴,在文氏胳膊上蹭了蹭,皺了皺鼻子道:“以後兒子同弟弟才不會受人欺負。”


    “瞧瞧,這小嘴似是塗了蜜般的。”鄭善家的笑著對文氏道:“大爺這般有心,太太您何必為了些小事兒不快呢。”


    賈瑚心中一動,直起身子,臉上已經沒了笑容,道:“怎麽回事?誰惹母親生氣了?”


    “我的乖兒呦,卻也沒什麽大事,母親自會料理。”文氏卻是接過話茬,笑道:“好了好了,母親這兒如今什麽都好,你趕緊去念書,若是耽擱了學問,母親可不饒你。”文氏瞪眼道。


    賈瑚看了鄭善家的一眼,瞧文氏不想說的樣子,也沒問,又陪著文氏說了會話,這才離開的。


    不過片刻,賈瑚就曉得出了何事,不過是丁姨娘又開始不安分了,話裏話外擠兌文氏,竟是說文氏刻薄,肚子裏的孩子命硬克死了國公爺。


    賈瑚沉著臉,這個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若真是套上了命硬克死了國公爺的說法,那這個孩子今後在這府上該如何自處?


    真是該死。


    即便是這樣了,文氏還想要瞞著他?


    不過文氏卻也不是那種軟弱的人,賈瑚低垂著眼眸,半晌沒有說話,卻是檸清想了想才說道:“既然太太不希望大爺知曉,若是大爺冒然插手的話……”


    “讓雲竹盯著,莫要讓這話傳出去了,其它的交予母親來辦。”


    “是。”檸清得了話,也就出去了。


    賈瑚心中有些煩躁,一時想到這姨娘多也不是什麽好事,爭風吃醋,算計來算計去的,不定是多麻煩呢,日後他若是娶妻,定然隻寵著她一人的,其它的什麽姨娘啊通房啊,通通滾蛋的,定然讓他的妻子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那個人的。


    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賈瑚才甩了甩頭,放下手中的毛筆,先生總說他的字難看,讓他每日都要堅持寫上二十篇大字,這對於他來說總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不過卻也一直堅持了下來。


    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廳殿樓閣,木石山林,不知在想些什麽,隻過了片刻,他就走出屋門,朝著園子中走去。


    再見到賈珠的時候,賈瑚突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他看起來很不好,臉上沒有多少血色,那金冠繡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顯得有些空蕩,那副單薄的模樣,著實讓人擔憂。


    “弟弟見過哥哥。”賈珠隻是愣了一下,就有些靦腆含糊的給賈瑚作揖問好,之後就有些沉默執拗的站在那裏,隻不說話。


    賈瑚亦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總是覺得說什麽都不如意,講什麽都不得勁一般,索性也住了口,一時之間,倒是有些尷尬縈繞在兩人之間。


    “嗬,什麽時候哥哥對弟弟也這般冷淡了。”最終還是賈珠先開了口,他苦笑著看著賈瑚道:“哥哥如今可還好?”


    “都好。”賈瑚抿了抿唇,道:“每日裏不過是在書房中看看書寫寫字罷了,也沒什麽要緊的事。”


    “一個府中,若是有心,竟是這許久都不曾見上哥哥一麵的。”賈珠仰著脖子,語氣中竟是有些怨憤,“哥哥卻是這般狠的心。”


    賈瑚看著賈珠帶著些許怨與委屈的麵孔,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這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乖乖巧巧的孩子,終於還是講出了他的委屈,他的不甘。


    “珠兒……”賈瑚皺了皺眉,移開視線,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話哥哥信麽?”賈珠苦笑著垂下頭,眼眶有些發紅,低聲說道:“以前,在這個府上,隻有祖父待我最好,父親母親總是要我好好念書,才能讓祖父更加的喜歡我,從來不關心我是否開心,是否難過。”


    賈瑚不由的看向那個陷入悲傷中的少年,他長高了許多,垂著頭隻露出尖尖的下頜,瘦的驚人,或許,賈代善的離世,也隻有這個孩子是純粹的傷心的吧。


    “原本,我是羨慕哥哥的。”賈珠抬起頭,飛快的瞥了一眼賈瑚又低下頭,道:“以往總是我孤零零一個人看書習字的,可是後來,哥哥卻不似先前那般,總是帶著我一起玩,一起念書,一起習字,那時候每天都覺得很快樂,隻是……為什麽哥哥又要丟下我一個人呢?”


    這聲細小的呢喃,竟是似雷擊般,讓他有些難以站立。


    賈珠,隻是一個寂寞的孩子啊。


    而自己,從最開始的接近,就是懷著利用的目的,結果,隻會讓那個寡言的孩子,更加的寂寞罷了。


    “我知道哥哥的心結是什麽。”賈珠突然笑了起來,嘴角彎彎的,“我什麽都知道。”似乎是發現秘密的孩童一般,雖是笑著,可那雙烏黑的眼睛中卻是沒丁點的笑意,看到賈瑚正視他的眼睛,賈珠這才斂了笑容,輕聲說道:“以後再也不會了,母親再也不會利用我去傷害伯娘了。”說完賈珠轉身就走了。


    賈瑚愣愣的看著賈珠離開的背影,心中竟是不知作何感想,有些發悶,有些難受,有些心疼……


    此時也沒了逛園子的心情,耷拉著腦袋重新回到自個院中,檸溪兩人也不知作何安慰他,隻是沉默的陪在自家大爺身邊,原是想要那些平日裏淘換來的小玩意兒逗他開心,隻是被自家大爺趕了出來,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懨懨的,卻是紅喜湊上起來,嘀咕道:“大爺平日裏喜歡吃些甜食,若是做些精巧的點心來,不定也就開心了呢。”


    “就是就是,大爺最是喜歡劉嬤嬤做的糖蒸酥酪,煩請嬤嬤親自做上一回來。”紅慶也跟著湊趣道。


    檸溪想了想,卻是親自去請了回家休息的劉嬤嬤來。


    卻說賈瑚,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的不得勁,腦中眼中總是浮現出賈珠那落寞的身影,越發的睡不著了,索性也就起了身。


    檸清聽著動靜知道是大爺起了,遂端著大銅盆走了進來,梳洗過後,正巧聽到門外喧嘩,賈瑚原本不得勁的心思更加的煩躁,怒道:“誰在門外喧嘩,打量爺好性兒不是?”


    “大爺,不好了!”紅喜匆匆的跑了進來,急喘了幾口氣才道:“奴婢剛剛聽說老太太被咱們大老爺氣暈過去了!”


    “那如今父親人呢?”賈瑚急忙站起來,連聲問道:“父親如今人在何處?”


    “大老爺人跪在榮禧堂院中,大爺,該如何是好?”紅喜焦急的說道:“奴婢打聽著,好似是同二老爺有些幹係的。”


    賈瑚咬了咬牙,手使勁的捶向桌麵,道:“父親人雖有些荒唐,對祖母卻最是孝順不過的,又談何將祖母氣暈過去?!”說話間就掀開簾子直接走了出去,吩咐道:“這事沒驚動母親吧?”


    “是,奴婢已經攔了那報信的丫頭。”紅慶跟在身邊,連忙說道。


    賈瑚點了點頭,也顧不得剛剛的傷感,直接朝著榮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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