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若沒有跟老爺子說起潘副主席刹那間的失態,心裏卻一直在思考到底當時他在做什麽,才會被自己突然開門的舉動嚇到。反複回想當時除了他的表情,還有什麽地方不對,模模糊糊就想起自己推開門時,潘主席好像在說話。


    當時辦公室裏隻有他自己,那麽就是在用通訊儀,可是他卻是站在窗戶前的,離辦公桌上的通訊儀還遠著呢,雖然他就算站在門外說話通訊儀也能清晰采集到音像,但是這不符合常理啊。


    一番抽絲剝繭下來,事情漸漸清晰,潘主席當時怕是在用自己的私人通訊儀和誰說話。而在立法委,工作時間打開自己的私人通訊儀是明令禁止的,這樣的話,在自己推開門的瞬間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也就說得通了。


    想通了之後,張若不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疑惑了。以潘主席在立法委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循規蹈矩的作派來看,做出在辦公室使用私人通訊儀這種事情,由不得張若不多想多留意了。


    這一留意,張若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又發現一處奇怪的地方。


    潘主席因為不參加具體的修訂工作,一般情況下隻是跟立法委的助理人員打交道,收集各種會議資料和成果表、關注一下立法委的人事變動,很少跟具體參與修訂工作的專業人員在工作時間來往。


    這一天的上午,張若在無意中看見崔平州從潘主席的辦公室裏出來,而崔平州是豫省大學法學係教授,屬於專業人員。但是很少跟專業人員來往並不代表不來往,大家同是立法委的成員,就算沒有業務上的往來,也免不了偶爾在別的事情上來往。所以,剛開始張若看見崔平州從潘主席的辦公室走出來,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隻是在看到崔平州在走出來之後左右張望,看到張若正好在不遠處看著他的時候,神色明顯有瞬間的緊張,馬上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張若打招呼。


    兩人互相問好之後,各自繼續往前走,張若心裏奇怪,崔平州剛才好像有點兒嚇一跳的樣子,難道又在背後打小報告了?又回想剛才他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聲音比平常要大得多,是一時被嚇到才聲音大了些,還是想讓辦公室裏的潘主席聽到呢?如果是後者,那麽是想要告訴潘主席自己看到他了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這樣倒有點兒草木皆兵的樣子,莫非心裏怨氣難消,又在說自己壞話?


    張若扭過頭,崔平州已經轉過彎看不到了,看到他走的這樣急,心裏越發認為他又在潘主席那裏打自己小報告了。想到潘主席好像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有些成見,不由得有點兒擔心。可是無憑無據,自己又不能跟老爺子說,因為看到崔平州從潘主席辦公室出來就斷定他是跟自己過不去,那樣的話草木皆兵的就成自己了。


    看來隻能暗暗的多一些警惕了,張若心下打定主意,接下來的幾天裏一言一行都更加謹慎,就怕自己不小心出了什麽差錯,被潘主席逮到再挨一通訓誡。同時,對潘主席的舉動也多了一分注意。


    意外的是,一連幾天都平安無事,就連張若一次匆忙間忘記關好資料室的電腦,潘主席都沒有借機發揮,反而在老爺子怒罵張若的時候勸了兩句。要知道這可是非常嚴重的錯誤,幸虧時間很短,否則資料外泄會導致什麽後果誰也無法預料。也難怪老爺子會這麽生氣,張若非常懊惱,自己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自責之餘想起潘主席恰到好處的勸解,讓老爺子的氣消了不少,否則的話,大概在很長一段時間張若甭想看到老爺子的笑臉了。


    想到這裏,張若有些不確定了,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呢?潘主席一直以來對自己還是很客氣的,就算上次把自己喊過去訓導了幾句,也是因為自己確實不應該和同事在工作時間發生不愉快,雖然潘主席自己聲明並不管事,可看不過去了教導幾句也並不能說是逾矩。


    這個念頭一出現,張若就坐不住了,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麽無憑無據地就認為一個人表裏不一呢?僅僅因為直覺,未免也太武斷了。是不是自己過來華國之後,生活一直順風順水,所以犯了主觀認識上的錯誤?


    張若甚至還找了個時間,跟老爺子分析了自己對潘主席認識上的前後矛盾,反思自己不應該簡單地憑主觀感覺就下結論。


    老爺子聽完並沒有批評她,同意張若說的不能憑主觀感覺就下結論,可接著又說也不能簡單就推翻自己的直覺。


    現代科學已經證實極少數的人在某一方麵擁有超越常人的敏感度,現在公開的“特殊敏感人群”已有數千人,雖然這數千人裏麵絕大多數人都隻是在某一方麵比常人略優秀些。比如有人對數字極為敏感,十幾位的數字看一遍就能記住;有人對人的長相特別敏感,給他看一個人的照片一下,然後幾十個人迎麵走來,他馬上就能找出這個人,哪怕他換了衣服、染了頭發、戴了眼鏡。


    也有報道說有人對別人的情緒特別敏感,哪怕別人隻是麵無表情的站在他麵前,他也能感覺到這個人的真實的心情。


    當然,老爺子說這番話,並不是說張若就是這種“特殊敏感”的人,而是說人的直覺並不是完全不可信,讓張若既不能僅憑直覺認定人的好惡,也不能簡簡單單地就把自己的直覺扔在一邊。


    關於“特殊敏感人群”的新聞報道,張若也早已看過,隻是並沒有引起她的重視,畢竟在天朝時就經常有關於“超級心算天才”、“某某隻喝水不吃飯”、“某某力舉千斤”等等真真假假的報道。想著根據生物的進化論,再加上各種輻射和化學汙染,某一個體發生變異,以致於擁有常人無法做到的某項特長,這完全是可能的,但是並不影響社會的正常秩序。


    現在聽老爺子認真地說起這些“特殊敏感人群”,不免心裏有了想法:莫非自己也擁有某一特長,卻被自己大意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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