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你是不是聽誰說什麽了?”乍一聽自己一向沒什麽事業企圖心的小女兒要從政,張家老爺子第一反應不是欣慰,而是心疼。


    雖然在他的嚴格要求下,若若一直很自律,也很刻苦,但是其實他很清楚,這個丫頭是一個骨子裏有些懶散的人,若非生活逼迫,或者是有人在她身邊督促,大概她會過著吃飽喝足就別無他求的日子。


    老爺子知道,平淡而悠閑的日子才是自己這個閨女的追求,現在卻為了他的一已這私,為了他心心念念的家庭榮光,而主動提出要在充滿了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的權力場。


    想到這裏,老爺子心裏一陣陣心疼、內疚,還有第一次升起的對自己的憤怒!忍不住咬牙:張知文!什麽時候這麽重的擔子需要一個女孩子來背負了?失敗了就是失敗了,當年的事情是你自己能力不足,為什麽要把這份不甘加諸若若的身上?讓閨女在前方廝殺,你卻在躲在閨女的背後搖旗呐喊,張知文你真能耐啊!


    “若若,爸爸很高興,但是爸爸也想明白了,當年的事情太複雜,而且牽扯到各方勢力,一招不慎就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當年我隻是被迫提前退回老家,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不能再讓你踏進那個漩渦!”老爺子欣慰地看著張若,招招手,讓這個最是貼心不過的閨女坐到自己身邊,握住她的手,道:“更何況你是個女孩子,要麵臨的危機和險惡更多更複雜,哪怕你真的能一路逢凶化吉,爸爸也不能讓你去冒險。”


    “老爸!你聽我說——”


    張若剛一開口就被老爺子打斷:“你聽我說!”老爺子提高了音量,道:“之前是爸爸想左了。隻看到你的聰慧和努力,以為憑你的能力或許能夠做到當年爸爸沒有做到的事情,卻忘了考慮你自己的意願!最重要的是爸爸被可能的成功迷昏了頭,卻沒有想過如果失敗了會怎麽樣!也沒有去想為了這些許成功的可能性,我的若若要付出怎樣的努力和心血!”


    老爺子微笑著望著張若,道:“所以,聽爸爸的,就在學校裏當個最普通的老師吧!不用鑽營、不用上進,安安分分的當個教書先生,我的閨女這輩子會過的幸福美滿!”


    “爸!”張若呆呆的看著老爺子。心裏又酸又甜,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你個老頭子總算清明了一回!”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後麵,把父女倆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揉了揉張若的腦袋,道:“就按你爸說的,做個一心教書的老師吧,既受人尊敬,又不會太累。”


    聽了這般暖心的話。張若顫顫地喊了一聲:“媽!”


    “最重要的是,當大學老師更容易找對象啊!”老太太雙手一拍,興奮的道:“很多人都想找個做老師的媳婦兒呢,工作體麵、社會地位也高,而且閑暇時間多,可以工作家庭兩不誤!而且在一般人心裏。做老師的在學問和性格品德上要更加優秀,反正就是介紹對象的時候老師更能拿得出手!”


    “——”張若心裏正翻騰著呢,眼看眼淚就要下來了。被老太太一通話說完頓時哭笑不得。


    “行了,你別在這兒打岔了,我跟閨女說正經事兒呢!”老爺子揮手攆人。


    “我說的也是正經事情!‘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人做什麽工作不是最重要的。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才是當前迫在眉睫的事兒……”老太太衝著老爺子瞪眼睛,嘴裏還嘟嘟囔囔的。不過還是回廚房去了。


    “若若!”老爺子想接著剛才的話再強調一下,卻被張若開口打斷。


    “爸,我明白您和我媽的意思。不過,您也得聽我說說。”經過剛才老太太的打岔,張若的心情已經差不多平複了,平淡的語氣中有著不容錯認的堅定,“爸,我還是堅持要從政。”


    伸手抓住老爺子的手臂,安撫住老爺子激動的情緒,道:“爸,你先聽我說!”等到老爺子重新安靜的坐下來,才接著說道:“我做這樣的決定,並不是意氣用事,也不是感情上的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是我自己想試試看,憑著我的能力,還有親友們的幫助,在權力場上能走到哪一步;其次是過於安逸的生活會讓我懈怠,而我還年輕,如果不趁著年輕有大把時間拚一把,等到了老爸您這樣的年齡,肯定會後悔!還有,我已經是孩子的媽了,遇事不會逞強,如果有一天發現確實是事不可為,我會毫不猶豫地躲到家裏來的!”


    張若將自己做出這樣決定的原因緩緩道來,之後又抱著老爺子胳膊撒嬌,道:“老爸你就放心吧,最多不過是在最基層蹉跎幾年,浪費些時間而已,有您和師兄們看著,我也會好好跟姐夫、老叔請教職場上的一些規則,難道還能吃什麽虧不成?”


    “不行,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那些人可不隻是拿勢壓人、以權逼人,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他們向來是不擇手段!”老爺子依然不鬆口。


    “爸,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讓您這麽瞻前顧後、深深忌憚的人到底是誰?”張若隻是從別人那裏聽到一鱗半爪,隻知道十幾年前提起張家,在華國的上層沒有不肅然起敬的,而就因為當年老爺子一招不慎,不但自己吃了個大虧,還累得家家族的名聲大不如前。


    因為知道當年的事情肯定是老爺子心頭的一根刺,張若一直也不敢問。今天難得老爺子主動提起,張若想趁機弄明白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畢竟如果她能夠得以在仕途上一直走下去的話,當年的那些人早晚得遇上,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當年啊?”老爺子微微閉了閉眼睛,道:“那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的,而且也不是一件事兩件事那麽簡單,那是一個漩渦,一個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複的漩渦。我現在隻能告訴你,那些人的勢力在華國的政壇盤根錯節,別看你師兄現在是國會議長,但是如果真的碰觸到那些人的核心利益,興華他的位置也坐不穩。”


    “這麽強?”張若有些小小驚訝,她已經想過當年能把老爺子逼得退回老家,肯定有不小的能量,卻沒想到還是低估了。


    “這是在咱們自己家,有些話我也不避諱了。”老爺子長歎一聲,接著道:“當年那些事情一些爆發,最後大家都作出了妥協,我的退讓是妥協,你師兄能夠一路走到現在的位置,其中也有妥協。所以,如果你真的從政,再次遇上那些人那些事,你師兄未必幫得了你!”


    “是嗎?”張若低頭沉吟,片刻之後道:“不過師兄總歸是要努力幫我吧?”得到老爺子的肯定回答之後,繼續分析:“十多年過去了,師兄那樣胸有溝壑的人,不可能甘心一直受人拿捏,必定要反擊,說不定早已在暗暗布置。說不定不等我走到那一步,師兄已經擺脫了那些人的壓製。退一步講,就算師兄依然被鉗製,可如果我真的能夠在權力場上走得更遠的話,我和師兄們一起,對上那些勢力,未必就沒有一拚之力。”


    看到老爺子若有所思,張若再接再勵,道:“退一萬步講,最後我在權力場上碰的頭破血流,不還是可以回家嗎?難道老爸老媽還能不收留我不成?”


    “你說的和你那些師兄一起聯手的話,或許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我還是不想讓你冒險。”老爺子再次搖頭,“因為他們的勢力不僅僅局限在權力場上,當年若不是有一個實力很強的黑道勢力跟他們一起為虎作倀,你爸爸我還不至於輸的那樣徹底。隻是當年我以完全退讓保住了自己和家人,事情再來一回的話,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使出什麽手段!”


    “黑道也有參與嗎?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說的不就是這嗎?”張若皺了皺眉頭,牽扯到黑色勢力的話,事情就不能以常理推斷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家夥會不會一個心情不好就亂發作一氣。


    哎?不對!現在她完全不用害怕會有黑道上的人來找她的麻煩,林雷生那家夥再給自己掛上一百個董事長的名頭,他手裏的勢力也不會輕易就完全拋棄。再想要讓弟兄們過上正常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也不能操之過急,最少要先保證他們在徹底漂白之前,不被暗地裏的勢力給吞掉!所以,會有一個長期的過渡期,在這個過渡期裏,雷雷會身處黑白兩道。


    而自己作為北方一十三省的大哥的好朋友,生命安全應該還有點兒保證吧?想通了這一點,張若心裏因為老爺子一席話而升起的點點猶豫消失的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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