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一切順利,隻不過我卻發生了個小小的意外。睍蓴璩曉不知道是因為我思慮成疾還是勞累過度。反正我是病倒了,一路一直低燒不降。


    尋桃因為我突如其來的生病憂心忡忡,同時也更為操勞。趕馬車幾乎全成了她的工作,這些天她已經很少合眼。


    我則在車廂裏昏昏沉沉的睡。幸好自己略略懂些醫術,知道發燒都會有個過程。沒備藥,我隻能盡量多喝些水,沿途取些冰,敷在額頭,物理降溫。


    尋桃見狀,好幾次勸我找個集鎮買些藥材。我都拒絕了,因為時間十分緊迫,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屬國。


    轉眼我們已經翻山越嶺,趕到涼城以外,這裏是屬國的最後一個小集鎮攴。


    涼城一帶,原本都是山脈,隻要再翻過一座山,山的那邊就是菱國地域了。我也就真正逃脫了夏孜弘的控製範圍。


    原本我們是不打算進城的,打算繼續繞山路走小道離開屬國。然而經過這八天的馬車顛簸,我的燒不僅沒退,反而更高,身子也虛弱不堪。


    尋桃已實在看不下去,怎麽著都堅持讓我先進城買藥。拿她的一句話說,“郡主再不吃藥,用不著等皇上來抓郡主回宮,恐怕郡主都沒命逃出屬國了。弼”


    聽她這麽一說,我隻是虛無地笑笑。我自己當然清楚,如果再不吃藥,隻怕真的連趕路的力氣也快沒有了。無奈之下,抱著僥幸的心態進城。


    我倆先是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尋桃拿著我自己開的方子去藥鋪抓藥。我則是趁著尋桃外出的時間,快速泡了個熱水澡。想借此驅走身上的寒氣,讓自己好得快些,好趕緊離開。


    然就在我剛穿上衣服,滿頭濕漉漉的長發還來不及擦幹,房門被叩響。


    由於洗澡,房門我是上了栓的。此刻聽到敲門聲,我便自然而然以為是尋桃折回,也不作多想,疾步上前就取下門栓開門。


    然就在開門的瞬間,看到門外站滿的人,令我驚在當場。


    敲門的是這家客棧的掌櫃,這不足為驚,然令我驚懼的卻是他身後滿滿一大隊禁軍。


    為首那人,是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這女子的長相,我隻需一眼,便認出了她。她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我身陷天牢,招她毒打,太後身邊的殺手宮女——寒月。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再次見到她,我做夢也想不到。難怪會有冤家路窄這四個字。腦門猛地一熱,心頃刻間狂跳。


    掌櫃一副點頭哈腰的奉承模樣,手上拿著張人物畫像。心虛的緣故,我偷偷睨上一眼。然就這一眼,卻足以令人膽顫心驚。


    畫像不是別人,正是畫有我頭像的全國通緝令。


    他此刻正在賣力地拿著畫像同我比對。隻見他咧著嘴角,一張討好的嘴臉,朝寒月說道:“寒月姑姑,小的瞧著不怎麽像,您看呢?”


    經他一說,我從剛剛的惶恐不安中緩過神來。我易了容,外人理應認不得我。


    寒月冷冽如冰的眸子,直直掃向我。不知是我做賊心虛的心態作祟,還是因為她的氣場過大。我總感覺,她此刻的眼神充滿危險,審視的目光令人不敢正麵直視。


    她注視一瞬,冷冷問道:“你在房間做什麽?大白天的還上栓?”


    我低著頭,故作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說道:“我剛才在洗澡,所以才上了門栓。”


    她好一番審視,最後目光停留在我滴水的濕發上,冷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


    我垂首作答,“我叫季雪,是嶺南人。”


    季雪是我在現代的名字,我說來順口,也和楚怡玨的名字沒有關聯。我自然而然想到它。說是嶺南人,隻因是爹爹的家鄉,況且對於屬國其他的地方知之甚少。


    她緊接又問,“嶺南離這裏這麽遠,你來這裏做什麽?”


    見她如此盤問,心中已忐忑不安。我心思一轉,回道:“家中父母身亡,我無依無靠,便一直跟著表哥。表哥打算來這裏做些小買賣,糊口為生。”我口中的表哥,自然是指尋桃,尋桃現在正是男扮女裝。


    她卻不依不饒問道:“那你的那位表哥人呢?他在哪裏?”


    我低著頭,心底則是慌亂到不行。隻有硬著頭皮說道:“我表哥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間,不過他剛剛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手心早已滲出冷汗,若再問下去,我快招架不住。


    就在我惶惶不安時,掌櫃討好地插嘴道:“寒月姑姑,剛才是有位男子和她一同住店的,應該是她表哥沒錯。”


    聞言,寒月再次審視我一番,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是朝掌櫃吩咐道:“你去敲下一間客房的門。”


    掌櫃好似接到特別榮耀的指令一般,恭敬回道:“是,寒月姑姑。”


    簡單兩句對話,卻讓我聽出一點,寒月定是奉旨在到處緝拿我,連這樣荒涼的小集鎮都不放過,他們定是采取了地毯式挨家挨戶地搜。


    待他們一行人走後,我回到屋中,還是餘驚未了。越想越坐立不安。急急忙忙收拾下行李,準備等尋桃回來後,就立馬離開。這裏已是是非之地,不能再多做停留。


    過不多時,房門再次被敲響。我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聽到聲響,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跳起來。我疾步走至門邊,透過門縫悄悄往外探,隻見尋桃一手拎了打藥,一手則捧著剛煎好的藥碗。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給她開門。


    她也是神色匆匆,一進屋便關緊了房門。急忙轉身道:“郡主,這裏不安全,我們得趕緊離開。奴婢剛剛發現這裏都是禁軍。”


    我讚同點頭,將方才碰到寒月的事,簡單地告訴了她。


    聽聞我言,她同樣心驚,正色道:“現在外麵都是禁軍,剛才寒月又盤問郡主了一番,現在出去怕會被懷疑,我們還是等天黑再離開。”


    我覺得她所言有理,與我所想不謀而合,點頭道:“好,就等今晚離開。”


    她低頭瞅了眼手中的藥碗,將它捧到我眼前,輕笑揶揄,“郡主,現在還是先將藥喝了,等下要逃也會比較有力氣。”


    她難得俏皮的樣子,令緊張的氣氛頓時輕鬆不少,我莞爾笑道:“放心好了,再怎麽沒力氣,我也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我接過她手中的藥碗,皺皺了眉,對黑乎乎的中藥,我實在不敢恭維。長痛不如短痛,我捏著鼻子,一口氣就將它灌了下去。


    之後,我倆將包裹再次整理,為了減輕負擔,最後隻留了鄭錄風和夏孜珩送的金銀。心忖反正離開了屬國,便一切自由了。


    夜幕降臨,今夜於我而言,至關重要。泡了澡,喝了藥,又休息了一下午,雖然頭還是隱隱作痛,但身子比起之前鬆爽了好多。


    回想來到這裏的所有經曆,好似都是在驚險或逃串中度過。而每一次絕望,卻又絕處逢生。但願今夜老天也能讓我順利過關。


    按我倆事先商定,今晚分開行動。黃昏時分,尋桃先去後院牽馬車,繞到客棧外麵等候。因為馬車統一停放在客棧的後院,目標太大,若要牽走,勢必會驚動到人。若放在天黑再去,隻會更引人注意。誰會選擇夜間趕路?況且客棧掌櫃完全已經是寒月的爪牙,說不準就會將一切不尋常的事情報告給寒月。


    我則等到天起暮色,從西邊窗戶翻出去,正好與尋桃會和。


    眼下尋桃已出去好一會兒了,她臨走前,還特地給我弄來一頂帶有麵紗的帽子。因為算算時間,今夜恰巧到了鄭錄風所說的二十一天期限。記得鄭錄風臨走那晚的提醒,他說二十一天的期限一到,臉上的人皮麵具就會全部脫落,並且無法再次使用。故而我今日特別惶恐不安,若沒有人皮麵具作掩護,那我將直接暴露在外。


    尋桃走後,我一直照著鏡子。許是期限將至,臉上的人皮麵具已經開始微微泛白起皺,雖說勉強還在,此刻的自己就似個小老太婆。


    坐不多時,天色已暗。算算時辰,尋桃也理應按計劃準備妥當。漸漸臨近行動的時間,心再次激烈地狂跳起來。


    我將頭發利索地盤在腦後,戴上尋桃為我準備的帽子。便翻窗出了客棧。


    由於路線是早就擬好的,心底已不知反複模擬了幾遍,我十分順利地便找到了尋桃的馬車。


    尋桃同樣用薄紗蒙麵,正坐在趕馬車的位置,翹首以盼。在見到她的刹那,我倆同樣激動。絲毫不敢多作停留,按照商定計劃,駕著馬車急匆匆趕往小集鎮的西南方向。


    這一帶都是以山脈為主,小集鎮的西南麵正好有一處陡峭山崖,但據尋桃說,這處山崖地處偏僻,平時極少有人關注,然天長地久,崖上卻長有不少參天大樹。


    我倆就是選中了這條逃生線路。雖說攀爬山崖極其危險,卻比起寒月要安全得多。


    我倆仔細想過,寒月既然會出現在此,那說明是得到了我的什麽消息。且不論她從何而知,但我們已不能光明正大從城門離開。(自從涼城一戰,屬、菱兩國關係修好,邊境也得以開放。)


    何況白天我還同寒月照過麵,剛剛說過要在這裏糊口為生,晚上卻又要離開,這顯然會引起她的懷疑。故而,才出此下策。


    然而往往最怕什麽就來什麽。正當我們的馬車穿過兩條街巷,趕往西南方向,半路卻殺出一批人馬,人人手握火把,頓時將街道照得猶如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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