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禦膳房這裏早就忙成了一片。睍蓴璩曉這段日子以來,我已熟悉這裏的環境,像往常一樣,取來砂鍋和材料就開始動手。自從我負責了太後的飲食,我常常自己動手,禦膳房的人也早已習慣。


    在這裏我經常會碰到禦膳房打雜的宮女雪楓。雪楓清純可人,秀而不媚。許是我和她年紀相仿的緣故,又許是我和她的名字中都帶著個雪字,我倆一見如故,很快就聊到了一塊兒。她從不會過問我的出身來曆,我自然也不過問她為什麽進宮當了宮女。每當我來禦膳房,我倆都會像現在一樣聊天。


    雪楓瞧見我拿來許多藥材,便好奇問道:“季雪,你是要煎藥還是要熬粥呢?”


    我一邊忙著往砂鍋中加水一邊放入早已配好的藥材,回頭笑道:“我是在做藥膳。”


    “藥膳?那是怎麽做的?櫟”


    “藥膳就是將藥材作為食物,又將食物賦以藥用,藥借食力,食助藥威。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平時用膳的同時,又可防病治病、保健強身。”


    “那你現在要做什麽?用藥材來熬粥嗎?”


    “對啊!我現在是要用藥材來熬粥!賦”


    “季雪,下次你也要教教我。”


    “沒問題,一定!”


    我一邊控製著爐子的火候,一邊和雪楓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話聊天。砂鍋裏的粥慢慢燒開,夾雜著藥材的味道,漸漸飄出特殊的香味,也別有一番清香。


    雪楓湊近,閉著眸子,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讚道:“哇,好香!”


    瞧見她的樣子,我頓覺好笑,用胳膊肘蹭了她一下,“喂,別偷懶了,還不快去洗菜,等下被李嬤嬤見到了,我看你又要被罰挨罵。”


    李嬤嬤是負責禦膳房的女官,平時很是嚴厲。整個禦膳房的人,都見她害怕。尤其是雪楓,經常招她罵。


    雪楓撇撇嘴,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


    有時人的嘴巴真的很靈,說曹操,曹操就到。李嬤嬤正好繃著臉朝我們這裏走來。我不是禦膳房的人,又是太後的貼身丫鬟,她自然不會是衝著我來的。


    而一旁的雪楓臉色頓時耷拉下來,垂頭走到李嬤嬤麵前,福了福身,“參見,李嬤嬤。”


    李嬤嬤自然是預料中的一頓炮轟,“雪楓,你又偷懶,外麵都忙不過來了,等下各宮就要來取主子們的早膳,要是沒做好,上頭怪罪下來,整個禦膳房都等著滿門抄斬吧!”


    雪楓低著頭,一副知錯就改的模樣,“是是是,李嬤嬤教訓的是,奴婢這就去。”


    李嬤嬤喝道:“那還不快去。”


    話音剛落,旁邊不遠處突然響起哐啷啷一聲響,好似鍋碗瓢盆掉地的聲音。緊接一個響亮而清脆的責備聲傳來,“哎呀,你們是怎麽搞得,這可是皇後娘娘的燕窩粥,怎麽叫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才給打翻了。”


    “對不起,對不起。冬蓮姑娘,奴婢現在就重新再做一份。”


    “這冰糖燕窩粥要燉上兩三個時辰,你讓皇後娘娘餓著肚子等你做好不成。你就等著挨板子吧!”


    “冬蓮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啊!你可得救救奴婢啊!救救奴婢!”


    李嬤嬤聽聞動靜,早就兩步並作三步地走到冬蓮麵前。當下笑臉相迎,“冬蓮姑娘,這燕窩粥都讓這個死奴才給打翻了,您打死她都一下子又做不出來。我們做奴才的,又不能讓皇後娘娘餓著。您看,要不然就選些別的如何?”


    冬蓮惡狠狠地瞪一眼正扒倒在地的宮女,氣憤道:“李嬤嬤,皇後娘娘指定要吃燕窩粥,您說該讓我怎麽選?”


    李嬤嬤低下頭,一下子犯難,“這……這……”。對方主子可是皇宮娘娘,這宮裏頭最不能得罪的主。


    我常常待在禦膳房,對於眼前的場麵還是見過幾回的。最後打翻東西的宮女,多少是逃不了責罰。雖然我也看不慣冬蓮仗勢欺人的樣子,但我隻是個小小宮女,無權無勢,想管也管不了。收回眼神,繼續看著火候,管好我的粥。


    而冬蓮卻用鼻子嗅了嗅,突然沒頭沒腦問道:“李嬤嬤,這個味道是誰煮的?”


    李嬤嬤先是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也同樣嗅嗅味道,隨後指了指不遠處的我,笑道:“冬蓮姑娘說的是她吧!”


    聽聞提到了我,我這才抬頭。瞧見冬蓮趾高氣揚地朝我走來,我眉頭輕蹙。知道等下免不了一番口舌。


    冬蓮見我坐著朝爐口扇風,問道:“你在煮什麽?”


    同是丫鬟,我覺得沒有必要在她麵前自稱奴婢,我答道:“我在煮藥膳。”


    “藥膳?是什麽藥膳這麽香?”


    “是放了可以治療應風寒而咳嗽的粥。”


    “哦,可以治咳嗽?”


    “是的!”


    “那好,這粥我要了。皇後娘娘昨日就有些咳嗽,這粥正好。”


    我遲疑片刻,抬頭望向她,抱歉道,“不好意思,這粥不能給你,這是為太後熬的粥。”我並非存心想與她作對,隻是這是藥粥,我為了讓藥材充分發揮作用,所以這粥恰到好處的隻有一碗。


    見我滿口回絕,冬蓮有些動怒。她許是認為她是在替皇後娘娘辦事,故而態度十分嬌縱,嚷道:“你是誰啊?叫什麽名字?敢用太後來壓我。”


    瞧見她怒氣橫生的樣子,我輕輕皺眉,耐心解釋道:“我是季雪,專門負責太後的飲食。太後昨日也咳嗽,她不願吃藥,所以我這才起早,為太後熬粥的。”


    許是冬蓮平時仗著皇後耀武揚威慣了,此刻豈能聽得進我的解釋,斷章取義道:“你是說,太後生病就是大事,皇後娘娘生病,就無所謂了嗎?”


    對於她的強詞奪理,我很是無語,“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們都是這宮裏的奴婢,各自伺候各自的主子,我又不知道皇後娘娘也有咳嗽,不如這樣,我告訴你這藥膳的配方,你再叫人煮上一份不就好了。”


    冬蓮滿是不屑,憤憤說道:“等再煮上一份,就已經快趕上用午膳時間了。你是想讓皇後娘娘餓肚子嗎?”


    對於這樣的胡攪蠻纏最是有理說不清,我當下正色道:“藥膳並非是真正的藥,而且,每個人的情況也有所不同。太後現在隻是微微的輕咳,所以用藥膳調理會有些效果。皇後娘娘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最好你還是去叫上太醫看看,開個方子,比較妥當。不要貽誤了根治的時間。當然在這之前,還是不要隨意給皇後娘娘吃別的藥材。”


    瞧見我說得頭頭是道,冬蓮的臉色很是難看,一時又無語反駁,冷哼一聲,憤怒轉身。


    隻是好巧不巧,正巧撞上身後的雪楓。雪楓也不料冬蓮會突然轉身,兩人撞了個正著,噗通一聲,都紛紛倒地。


    摔倒在地的冬蓮,此刻的火氣更不是打一處來,怒火滔天,當下破口大罵,“你這個死丫頭,敢站我後麵擋我的路。”


    瞧見冬蓮此刻狼狽的模樣,我真的很想大笑,好久都沒有見到過如此搞笑的場麵了。但怕到時激怒她,還是勾了勾唇角,不著痕跡地隱下去了。


    而另一邊雪楓捂著額頭,萬般無故地嘟囔,“我怎麽知道你就突然轉過來了嘛!”


    聞言冬蓮氣急,冷哼一聲,起身就惱羞成怒地衝著一旁李嬤嬤囔道:“李嬤嬤,既然打翻了燕窩粥,你先給我準備銀耳粥。我給皇後娘娘先端去,如果皇後娘娘不滿意,怪罪下來,我也就沒有辦法了。”說罷,還不忘朝一旁愣愣的雪楓和我憤憤瞪上一眼。


    李嬤嬤聽到怪罪二字,自然是點頭哈腰,戰戰兢兢,連聲應道:“好好好!”便吩咐其他人趕緊準備去了。


    等冬蓮走後,一場小小的鬧劇終於結束。我的粥也同時大功告成。我端著粥,走近一邊正在洗菜的雪楓,打算同她話別一聲,“雪楓,你剛剛沒摔疼吧?”


    雪楓揚臉笑道:“我才沒那麽嬌氣,放心吧,沒事的。”


    見她生龍活虎,我朝她點頭,“那好,我先走了,等下再見。”


    我剛要轉身,雪楓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一臉認真,湊近我,附耳說道:“季雪,這整個後宮可都是皇後娘娘的天下,皇後娘娘又是當朝宰相呂大夫的千金。所以她的貼身丫鬟才敢這樣囂張。你可要小心,怕是今日這樣一鬧,冬蓮會記恨與你也說不定。”


    雪楓的提醒不無道理,我感激點頭,自從來到菱國皇宮,還沒有一人對我如此貼心地說過話,心中一暖,我輕聲地回了一句,“我知道的,我會小心。你也一樣好嗎。”


    雪楓笑而頷首。


    我端著粥,一路匆匆趕到怡心殿。瞧見太後的房門正打開著,知道定是太後已起床,便舉步朝房內走去。


    太後正坐在銅鏡前,香巧為她梳著頭。徐公公恭敬地站在一旁候著。


    我快步上前,朝太後福身行禮,“參見太後。”


    太後側目瞅我一眼,溫言道:“起吧,這裏沒有外人,就不必多禮了。”她鼻子嗅了嗅,好奇問道,“你手裏端著是什麽?好像很香的樣子。”


    我將熬好的粥端到太後麵前,揭開蓋子,笑道:“昨日太後白天時而輕輕咳嗽,午睡時卻咳得厲害,太後又不想吃藥,所以,奴婢自作主張就給太後的粥裏加入了,杏仁、甘草、魚腥草、桔梗等幾味中藥,做成了藥膳。這樣一來,太後用膳的同時,還可以治療。”


    太後眸底掠過一絲讚賞,輕輕笑道:“季雪,你還懂醫學。”


    我答道:“喜歡這方麵的書,曾看過一些。”說罷便將手中的粥端到一旁的圓桌上。


    隨即徐公公一如既往的取來銀針試毒,用備用的勺子勺起一勺,試吃了一小口。當下讚道:“季雪的手藝很好,一點也吃不出加了藥材的苦澀,反而別有一番滋味。”


    太後正好梳好了頭,轉身笑道:“哦,那哀家可要好好試一下,果真好吃,哀家就有賞。”


    徐公公趕緊將粥雙手奉上,太後當下就吃了一口,點頭讚同,“果真沒有藥材的苦澀,還別有一種香氣。季雪,你有心了。”


    聽到太後的誇讚,我自然也很是高興,自己的辛勞始終沒有白費。太後言出必行,喝完了粥,就賞給我了一對玉鐲,這對玉鐲通體翠綠、瑩潤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品。既然是賞我的,我當然也是樂意收下。有錢總比沒錢好,想著將來出宮,還可以少奮鬥上幾年,心底著實高興了下。


    可一旁的香巧,卻有些隱隱的嫉妒,雖然掩飾得極好,但女人的直覺通常是最敏銳的。我將她的情緒看在眼裏,想著今後做事,可能要更加小心一些。


    接連幾日,我天天早起給太後做藥膳。幾日之後,太後的咳嗽隱隱變輕。太後一高興,誇獎我一番,自然還賞賜了不少首飾。


    怡心殿近些日發生了個小小變化,沒有以前那麽熱鬧了。太後讓各宮嬪妃不用每日前來請安,說是當今皇上膝下無子嗣,讓各宮嬪妃多花點心思取悅皇上,為皇家開枝散葉。


    這個季節的氣溫,不冷不熱,很是怡人。這天,晴空萬裏,藍天白雲。太後剛剛用過午膳,正準備休息。將我叫到跟前,說道:“季雪,哀家為皇上求了一道平安符,你等下給皇上送去。”


    由於春季嗜睡,太後用過午膳幾乎都要午睡。香巧要陪伴左右,自然是無法脫身的,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自從來到皇宮,皇上從未來過怡心殿,我也沒從未見過皇上。各宮嬪妃的事聽說不少,卻極少有人敢直接議論皇上。故而,對於當今的菱國皇帝很是陌生。想到等下就要見到皇上,不知怎的,心不由慌張起來。但又不能回絕,隻能硬著頭皮點頭應允。


    我整理下儀容,當下便出發前往皇上的禦書房。


    菱國的皇宮占地極大,雖說我來此已有兩月有餘,但我卻隻在怡心殿和禦膳房之間行走。一點原因就是怕碰到一些不該碰到的人。故此對於其他地方不是很熟。我一路問了好幾個宮女公公,方才來到禦書房。


    禦書房外一片參天紅楓,顆顆高聳入雲,茂枝繁葉恰巧將這禦書房半遮半掩。現雖青楓碧翠,卻更顯書香靜謐,輕風泛起,翠楓漣漪,令人不由心怡,好一片藏心之所。


    我舉步過去,向守衛的侍衛稟明來意。侍衛通報後折回,便放行讓我進入。


    穿過這片紅楓,便來到禦書房外。許是陽光正好的緣故,此刻房門大開,略略瞥上一眼,便能見到裏頭書香氣甚濃的擺設。


    到底是一國之君,守衛格外嚴謹。房門外左右兩邊分別站著兩位身披盔甲、腰配大刀的帶刀侍衛。兩人身形均是高大魁梧,眉宇之間透著冷冽之氣,直覺不易親近,第一感覺便如同是變形金剛中的守護神。瞧見兩人架勢,絕非是普通侍衛。


    我上前一步,朝其中一位令我直覺好說話些的開口說道:“煩勞將軍通稟一聲,奴婢是太後的丫鬟季雪,太後為皇上親自求了平安符,特差奴婢送來。”


    那名侍衛聞言點頭道:“季雪姑娘,隨我來吧!”說罷,便領我走入禦書房。


    禦書房內空間開闊,進門的中央是一副繪有氣勢宏偉山水圖的巨大屏風。屏風兩端,一端整整齊齊排列著眾多的落地書格,書格上均擺滿了書籍,堪比藏書閣。另一端則放著眾多幾案、凳子、長條桌、繡墩、方案等品質上乘的家具,家具之上還恰到好處地點綴些盆栽花草。牆壁之上掛有山水、花卉、飛鳥等各式各樣的名家真跡字畫。每到一處均精致大氣,無不彰顯了主人的優雅格調和非凡氣勢。


    隨著侍衛繞過屏風,便見一張極大的案台擺放中央。案台前,正站著一挺拔偉岸的男子。他身襲上好的深藍色緞麵長袍,袍身以金線繡有五爪龍騰的圖案,圖紋惟妙惟肖,精致細膩,黑發以玉釵利落束起。他此刻正伏案疾書,淡定的英姿,不凡的氣度,劍眉星目,氣宇軒昂。揮手投足間,王者之風渾然天成。


    隻是見到他的刹那,我卻頓時傻了眼,有種立刻拔腿而逃的衝動,然眼下情況,卻容不得我選擇。


    隻見那侍衛疾步上前,恭敬地屈身行禮,“參見皇上,太後身邊的丫鬟季雪帶到。”


    而眼前的皇上似乎正寫在興頭上,著實有些渾然忘我之勢。他沒有抬頭,也不置一眼,隻是“嗯”了一聲。


    短短一瞬間,我心底已閃過無數個種種。思緒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攪得混亂不堪,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隻呆呆愣在原地,下意識不敢上前。


    侍衛見我久久沒有請安,側目回過頭來,又瞧見我失魂的樣子,輕聲責備一句,“季雪姑娘見了皇上還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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