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與他目光交匯的一刹,我沒有躲避,同樣靜靜回視他。睍蓴璩曉


    他眸光定定,沒有移開的跡象,也不開口。而對視時間一長,令我十分尷尬。最後我都不知道該將眼神放在哪裏。不得不承認,這一輪眼神較量,我輸得徹底。


    我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問道:“皇上,奴婢是否可以先回怡心殿?”


    好似就等著我開口,他滿意一笑,言辭甚是理直氣壯,“你不用回怡心殿了,你是屬國郡主,怎可屈身在此當名丫鬟,要是讓夏孜弘知道了,豈不要怪我們菱國不懂禮數,待客不周。”


    方才一心隻想,他對我的說辭會不會起疑,卻沒料,他竟會提到夏孜弘,這令我毫無準備櫟。


    我頃刻間抬頭,朝他連連擺手,急忙解釋,“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當丫鬟是我自願的。何況屬國皇上遠在北地是不會知道的。我三年後,也會出宮。”


    聞言,他好似瞬間恍然大悟的樣子,振振有詞道:“幸好是你提醒了朕,朕是該立馬通知夏孜弘。不過,你也盡管可以放心。現在不想回去沒有關係,你打算在朕的皇宮住多久就住多久。但你始終是屬國郡主,你無故失蹤,想必夏孜弘也一定十分掛心。朕還是派人通知夏孜弘一聲,也好讓他心安。”


    還未待我反應過來,他已霍得起身,滿副言出必行的模樣。繞過我,就往外走。邊走邊朝門外喊了一聲,“霍青。浮”


    這個轉變太過突然,從懷疑我是細作,再要通知夏孜弘。我的思緒已亂作一團。反應都趕不上他的轉變快。


    當下就急切的不知所措起來,大腦頃刻間空白,反應明顯慢半拍。直到他喊了霍青的名字,我這才意識到,他許是現在就要派人通知夏孜弘。


    來不及細想,滿腦子皆是他那一句要通知夏孜弘。瞅著他轉身的偉岸背影,我已方寸大亂。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他麵前,伸開雙手就直接攔住他的去路。不由喊道:“皇上,皇上,不要,不要,千萬不要……”


    與此同時,剛進門的霍青見我擋在高釋玄麵前,以為我要對皇上不利。當下大步過來,伸手便已握住刀柄,準備抽刀,履行他的職責,保護皇上。


    高釋玄則雙手環胸,劍眉一挑,好整以暇地俯視,我的狼狽冒失竟收眼底,不動聲色問道:“不要什麽?”


    我回頭望了眼霍青,又瞧見步雲也打算跨進屋來,兩人皆是一副護駕的樣子,我不由急得凝眉。


    其實我的目的極其簡單,隻是單純地不想把事情鬧大,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而已。


    人一旦犯急,便會衝動。待我意識到不對,我已經踮起腳尖,伸手圈過他脖子,附耳輕聲說上了句,“皇上千萬不要派人去通知夏孜弘。”


    有這樣的動作,其實由於他高我一個頭,而眼前還有霍青、步雲在場,我不想被其他人聽到。


    但這樣一來,看在他人眼裏卻是另一層意思了。回頭一瞥,果見霍青、步雲原本虎視眈眈的眼神,此刻均是默聲垂首。


    我也顧不上其他,別人怎麽看都不重要,隻要高釋玄不要誤會就好。已經到這份上,我隻有堅持到高釋玄妥協。


    高釋玄的耐性此刻出奇得好,他不計較我的放肆,而是側目問道:“為什麽?”


    我聞言皺眉,這個問題豈是三言兩語可說清的。繼續附耳,“皇上,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


    他聞言輕輕一笑,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竟然朗聲道:“那我們就進去吧!”


    說罷,還反牽過我的手,拉著往裏走。


    而我卻不由喜怒參半,他鬆了口,我理應高興的。卻被他意味不明的態度,弄得窘迫不已。這樣的舉動,他人看來著實耐人尋味。


    方才跨出兩步,高釋玄卻突然停步,回首朝身後的霍青、步雲命令,“你們先退下。任何人不得打擾。”


    不知為何,他這一句在我聽來,不禁令人浮想聯翩。


    想到身後的霍青、步雲,不由回眸偷偷覷上一眼,卻見他兩人鎮靜自若。


    我不由撇嘴,要麽是我心思太過敏感,要麽是這樣的場麵,他們已經習以為常。


    想到這,我朝他背影狠狠鄙視一眼。不料,他卻突然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我一個沒留神,鼻子就撞了上去。頓時酸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捂著鼻子,暗叫倒黴。


    他回頭一瞥,難得好心問道,“怎麽了?撞疼了嗎?”


    我隻好搖頭,“沒有,沒有,一點不疼!”心想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走到裏麵,他則徑自坐回自己的位置,而我則是垂首低眉。一切好似回到了起初的樣子。


    他的坐姿隨意瀟灑,一手搭著椅背,一手則放在身前的案台上,食指還富有規律地敲著案麵,發出咚咚的響聲。


    然這個聲響,此刻響起,卻好似富有特別意義。好似無形之中在提醒我,方才的事情最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悄悄抬頭,便對上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他此刻尖銳的目光,鋒芒畢露。突然感覺,他——就是審判官。我——就是犯人。


    在這樣的氣氛下,我有些心慌。我其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有找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卻又是我真實的想法,“皇上,您不要派人通知夏孜弘,因為我……我以後都不打算回屬國了。”


    “為什麽?”


    “因為,因為……那裏也沒有我的親人。”


    “夏孜珩呢?朕記得你和夏孜珩的關係似乎不錯!”


    沒想他會提及夏孜珩,心不由一酸。要我怎麽解釋現在和夏孜珩的關係呢?我一時犯難,支支吾吾起來,“他……他……”


    而高釋玄是什麽人,他豈會容我逃避!他眯起眸子,銳利地滿是審視。突然臉一沉,整個人迸發出森森寒意。尖銳的問題更是一個接一個,緊緊逼來,“你為什麽這麽怕夏孜弘知道?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原因嗎?還是你根本就是在對朕撒謊?”


    他突然的陰沉,令我害怕。到底是心虛的緣故,他的眼神,我更不敢直視。


    心底猶豫不決,搖擺不定。我該怎麽辦?我該告訴他嗎?我可以相信他嗎?我還有退路嗎?我沒有退路了!我的眼神開始閃爍,心因慌亂而狂跳不已。


    一邊躊躇一邊矛盾,最後垂首,聲音細若蚊叫,“皇上,對不起,剛剛確實是我撒謊了。”


    他好似早就預料到般,毫無驚訝。許是見我坦白,語氣倒是緩和不少,“哦,願聞其詳。”


    雖說已經決定袒露實情,然畢竟是苦澀的經曆,開口卻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他是我第一個傾聽者,我定下心神,苦澀道:“夏孜弘當上皇帝後,下旨納我為妃。我心中不情願,所以打算逃出宮。卻不料逃離那晚,被他逮了個正著。當時我很氣憤,用言語激怒了他,他便將我打入天牢。後來,他再次召見,卻……卻……卻企圖對我用強……”


    不知為何,將我的這段經曆告訴他時,我竟然有些委屈地想哭,瞬間紅了眼眶。頓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回過心神。


    我繼續道:“情急之下,我拿茶杯紮傷了他。他一怒,重新將我打入天牢。後來是一個神秘的江湖幫派潛入天牢救了我。我一路逃到菱國,來到京城後的事,就是我方才所說的,我沒有騙您。其實追殺我的黑衣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他聽得很是認真,劍眉微蹙,漆黑的眸底深邃一片,猶如浩瀚的大海,深不可測。


    默了一瞬默,他意味深長地問道,“朕其實很想知道,你不願為妃,是因為夏孜珩嗎?”


    不想他會這樣問,我垂首回道:“願不願意當玉妃,跟夏孜珩沒關係。我隻是因為不喜歡夏孜弘而已。”


    他輕笑一聲,“好一個不喜歡!”旋即又道:“你果真非比尋常。那朕來問你,你告訴了朕,你就不怕朕將你交給夏孜弘?”言辭中頗有幾分威脅之意。


    “我相信皇上不會。”


    “這麽有信心,為什麽?”


    我理所當然道:“因為我相信皇上的雄心壯誌早已放眼天下。絕不會在乎一個夏孜弘。”


    其實這話,絕非是我刻意恭維他。他的氣魄與能耐,絕對在夏孜弘之上。


    他劍眉一挑,問道:“哦,何以見得?”


    我聳聳肩,無畏道:“憑我的直覺!如果不是,那就當我的直覺錯誤。”


    聞言,他難得好心情地低低一笑,嘴角勾劃的弧度,柔和了他平時過於冷硬的線條,頓時格外俊朗起來。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我望著他,竟然有一瞬發呆。聽聞他說了聲,“過來。”我這才回神,不由“嗯”一聲,逸口而出。我略略有些發窘,硬是愣在原地不動。


    他見我不聽他的命令,頓時不滿起來,露出霸道*的本性來,“朕讓你過來,聽到沒?你想抗旨,還是想激怒朕?想讓朕將您交給夏孜弘?”


    聽到最後一句,我自然不敢。心中縱有千般不願,也不敢此刻激怒他。


    知道他的狂妄自負,我努努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漫開腳步,繞過案台,走至他跟前。


    垂首悶聲,心著實跳得厲害。祈禱他不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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