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栗一直愣愣的站著,整個人逐漸冷靜了下來,聲音也低沉了許多。


    “顧落,聽話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顧落不動,望著她和唐一栗之間虛空中漂浮不定的某個點,目光冷清空洞。“唐一栗,你要怎麽折騰才夠?你到底吃錯了什麽藥?知不知道這樣你會害死我!”


    “……”唐一栗默然了半晌才說話,“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這輩子我誰都不要了,就要你一個。你若有什麽意外,我就沒命了!”


    顧落咬著唇,喉嚨實實在在的哽了一下,痛得幾乎要冒煙,眼淚又差點沒掉下來。


    唐一栗,為什麽要這麽固執?我和你的關係不可能生存於真空中!這些話顧落想喊,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來。


    “更何況,生命都應該是被尊重,被珍惜的。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因為他可能有某種天生的缺陷而不要他,再說,幾率是一半一半的,顧落,也許我們孩子會是幸運的那一半……”唐一栗啞著嗓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從顧落那雙眨都不會眨的空洞的眼睛裏清楚地看見了悲傷和痛楚,那麽沉重而又淩厲痛絕,讓他的心疼的真想直接死過去。


    “……”唐一栗伸出手,想拉顧落的手,可隻是碰到了她的手指,


    “……還有,塵塵過幾天就得手術了,你要是現在把孩子做掉了,身體會很虛弱,怎麽頂得住……”唐一栗的聲音裏有一種從沒有過的顫抖調子,“……反正今天不行,你不能就這樣把孩子做了,顧落,你就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顧落始終說不出來一句話,定定的看著唐一栗,也不知道目光到底落在了哪裏,神色是失魂落魄般的悲傷。


    “聽到了沒有?”唐一栗忍不住心疼的輕晃著顧落,


    晃著晃著,突然手機就響了。


    唐一栗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拿過來一看是唐糖打來的。


    “喂?喂?”唐一栗壓著嗓子對手機喊:“說話啊,哭什麽?”


    唐糖那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唐一栗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說了句:“我馬上就過去!”然後就掛了電話,伸手就拉顧落,“跟我走,糖糖說我爸突然進了搶救室!”


    “不,別拉我,”顧落想都沒想就直接甩開了唐一栗的手,終於說了一句話。


    唐一栗停下來看著顧落,


    顧落也是望著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勁兒才說出話來,“……什麽樣,都跟我沒關係!”。


    唐一栗用力深深呼吸了下,是,沒關係!他也希望!


    想明白了,唐一栗拋開顧落,撒腿就跑,隻是跑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下,轉回臉,唐一栗直直盯著顧落,心裏竟然隱約的升起某種無法言明的不祥預感。


    顧落臉上的那副神情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是唐一栗沒有看見過那種透涼的心痛,


    唐一栗死死盯住顧落,“顧落,不許背著我把孩子給弄沒了!”


    看著唐一栗跑遠,顧落才緩緩地蹲在了地上,她把自己瞬間彎成一隻蝦米狀,就連麵龐都皺縮了埋到深處,以減輕從心髒傳來的痛感。


    過了二十多年,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無助痛苦過,


    就算是折磨也應該有一個期限,可她卻不知道盡頭在哪裏。


    “顧落你怎麽了?”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顧落不得不抬起頭。


    江航正半彎著腰,一貫溫和的眼睛盯著顧落,顧落的整張臉已經瘦得凹了下去,臉色也蒼白得幾近透明,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發生什麽事了?”江航的聲音難掩關切。


    顧落呆呆的盯著江航,頗愣了幾秒鍾。想了想,顧落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搖搖晃晃地勉強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剛要笑,眼淚卻先一步掉了出來。


    “顧落……顧落……”


    隻是一分鍾也不到,顧落就直接暈在了江航的懷裏。


    ……


    顧落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裏,還掛著點滴,而沙發上的江航正在和人小聲的講電話,看到顧落醒過來,江航快速的收了線,走到顧落的病床前。


    “醒了,顧落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江航的聲音卻十分緩和,甚至於是溫柔。


    “謝謝你!麻煩你了!”顧落眼光落在江航收了線的手機上,“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你要有事就走吧!”


    “也沒什麽事兒,唐一栗的父親去世了,有個朋友剛剛通知下……據說是突然心梗!走的很突然!也就瞬間的事!”江航很明顯在解釋剛才的電話。


    聽到江航的這句話,顧落心髒立時不受控的嗖的一聲,一下子就疼了,顧落慌忙下意識的按住心口,臉色蒼白得讓人心悸。


    大概血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即使顧落再怨,再記恨唐振東,也不能不難受。


    緊緊的抿著唇,半晌顧落才勉強笑了笑,問:“去世了?”話一說出口顧落才發現自己笑得比哭還難看,


    “嗯!”江航嘴裏應著,伸出手,似乎是猶豫了半響,才落到了顧落的頭頂上,顧落整個人已經清瘦到極點,甚至嘴唇上都沒有半點血色。


    “瘦成這樣,臉色也難看,他待你不好嗎?”江航很直接的問,


    “……誰?”顧落腦筋似乎是轉不過彎來,不知道江航在說什麽。


    “唐一栗!”江航很認真地回答!a市不大,顧落和唐一栗在一起他早就知道了,


    “……”顧落喉頭顫抖著,眼睛酸得可怕,淚水卻怎麽也掉不下來。


    唐一栗對自己不好嗎?真心盼著他對她不好,那樣,她就不用痛苦了!


    “顧落……醫生說你好像……懷孕了!”江航講的不算很流利,


    剛才顧落暈倒,著實把江航嚇了一跳,醫生檢查後,告訴他,顧落無大礙,隻是太過疲勞,需要休息,而且顧落還懷孕了。


    江航不用腦袋想也知道,這孩子肯定又是唐一栗的,而唐一栗和顧落之間似乎是出現了某種問題。


    顧落沉默,用手掐住自己的掌心,心裏難受得不行,


    她懷著唐一栗的孩子,本是件多麽高興的事情,前幾天她的腦子裏出現很多次,她抱著孩子依偎在唐一栗懷裏的情景,是那麽的甜蜜。


    可是世事難料,短短幾天就已經天翻地覆,她整個人從天堂跌到了地獄。甚至就連唐振東的突然離世,恐怕也不是和她全無關係。


    也許,她需要有個人拉她一把,好讓她從那個混亂的漩渦中全身而退。


    能過去的就過去吧,她再也不想這樣了,累。


    停下來歇歇,大概對每一個人都會好吧!


    顧落心裏忽然就生出一個念頭,不假思索,一句話瞬間就脫口而出,“江航,你娶我吧!”


    “嗯?”江航極力壓製著自己,手機差點從手上滑出去。“你……你……”


    顧落抓住江航,完全不顧紮著點滴的手,再開口時聲音十分幹澀:“江航,你娶了我吧,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怎麽過日子,你不是一直很想娶我嗎?你娶了我好不好?我想有個男人讓我過的輕鬆點……”


    顧落很清楚的知道,要想解脫,除非她先丟下唐一栗,否則唐一栗絕不放開她。


    好,那就由她親手徹底了斷了吧,從此與唐一栗再無牽絆。


    “顧落,衝動了!也許一會兒你就會後悔!”江航拍了拍顧落。


    “……不,我不會,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顧落沙啞著聲音,眼淚終於掉了出來,收也收不住,她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順著下巴流到了衣領裏,濕乎乎的一片。


    “嗯!好!”江航盯著顧落,半晌點了頭,慢慢的道:“我曾經說過的,我想娶你!顧落,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


    也無需掩飾什麽,有的女人就是毒品,一旦沾上,就算戒了,內心深處還是會有暗藏的癮。江航很容易就會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顧落留在他身體上的縷縷紅絲,她的處子之血,讓江航理所當然的認為顧落命中就應該是他的女人!


    愛不愛顧落,江航不知道,他隻知道他一直很想徹底的得到顧落!得到人,當然還有心!


    ……


    唐家,任何人都沒想到唐振東突然撒手走得那樣的急!


    唐老爺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直接進了監護病房。


    安平整個人儼然崩潰,渾身顫抖,哭的無聲無息,


    唐糖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哭的眼睛都紅了,還得安慰媽媽安平,生怕媽媽挺不住。


    “媽,你去歇一會好不好?”


    安平搖頭,也不說話!


    唐糖一眼,又一眼的看著安平,不一會眼裏就又湧上淚花,擦了擦眼淚,顧落小聲問了句:“媽,我爸沒了,要不要通知顧落……”


    “通知?她以什麽身份來送你爸爸,是你爸的女兒?還是你哥哥的女人?”安平突然低吼了一嗓子,眼淚啪啦啪啦的掉,神色卻冷酷而有怨恨,


    一個顧落,攪得一家子都不安生,唐振東連命都沒了,安平不恨顧落,恨誰?


    唐糖的眼淚唰就掉了下來,要說她心裏沒一點埋怨絕對是假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怨誰,顧落,哥哥?還是其他的什麽人?


    顧落什麽樣?糖糖不清楚,他隻知道哥哥從父親過世後,便如同石化了一般,不睡,不哭,也不發出一點聲音,始終沒有一點外顯的情緒,讓她看著心疼!


    “哥……”唐糖下意識的喊了身側的唐一栗一聲。


    唐一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不動,也不應聲,放任思緒在腦子裏迷迷糊糊的飄蕩。


    其實,他知道父親去世了,很多事情需要他做,需要他去料理,可是他卻指揮不出任何行動。他的大腦,甚至雙手雙腳都麻木到了可怕,幾乎完全讓他喪失了知覺,就算用針紮用火烤都沒什麽感覺了。他隻會做一件事,鞠躬彎腰,這兩天裏,他彎了很多次腰,鞠了無數個躬……


    唐振東的葬禮在三日後上午九點半舉行的,殮妝師很專業,花了兩三個小時裝殮唐振東,唐一栗最後看了看父親的臉,真得很安詳!


    幾百平米的大廳裏,很多人對著唐振東的遺體三鞠躬,唐一栗和唐糖幾乎對每一個都鞠躬回了禮,


    江航看著給他鞠躬唐一栗直起腰來,說:“你節哀。”


    “謝謝你來!”唐一栗的聲音淡漠而沉肅。


    對話完畢,江航卻依舊站在唐一栗跟前,沒動,雖然後麵有很多人在等!


    唐一栗終於抬起頭來看他。


    江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唐一栗,唐一栗隻看了他一眼,


    隻一眼,


    唐一栗便知道江航那眼神是有一個學名的,叫‘挑釁’。


    “唐栗,你節哀!”江航又重複了一遍,然後,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題外話------


    聲明:絕對不寫悲劇!


    還是要說,更虐的在後麵!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寫了這麽一個文,╮(╯▽╰)╭下章估計字數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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