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淵對著寧淵的後背看了片刻,目光一掃,瞄到了船上唯一沒開過的錦盒,唇角一勾,他探身將那個錦盒拿到兩人身前,又看了蘇小小一眼,這才慢慢地打開了錦盒。


    早在寧淵拿錦盒的時候,蘇小小便已經察覺,心裏正暗自猜測會不會是好吃的,鼻尖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蘇小小抽了抽鼻尖,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天人交戰,要不要回頭?可要是寧淵也回頭哼自己怎麽辦?但是,寧淵的性子那麽好,不會那樣的吧?


    悄悄吞了吞口水,蘇小小有些懊惱,剛才少哼幾下就好了……


    正想著,唇邊突然多了一樣軟軟的東西,蘇小小想都沒想,立刻張嘴一口咬下,頓時滿口香甜,是棗泥酥。


    寧淵含笑看麵前的人,因著一口棗泥酥便彎了一雙眉眼,忍不住想著,是不是這棗泥酥當真那麽好吃,念頭一起,便將手裏剩下的半塊吃了。


    吞下棗泥酥,也顧不得剛才還在別扭,蘇小小立刻轉頭,飛快地掃了眼錦盒,最後眼巴巴地瞅著寧淵,眨著眼睛:“寧淵,我餓了,還有什麽好吃的?”那模樣,和餓極的小獸倒是很像。


    看他不生氣了,寧淵笑著指了指錦盒:“你想先吃點兒甜品,還是吃正餐?”


    寧淵的樣子似乎沒生氣,蘇小小立刻放心了,抽著鼻子湊過去看錦盒,手伸到一半,又停下,寧淵失笑,伸手過去,打開了裏麵的小錦盒,第一個小錦盒裏,有五個小塊,分別放著一些糕點酥餅,蘇小小飛快地伸手又拿了一個,卻在送到嘴邊之前頓住了:“寧淵,這些是誰準備的?”


    “是林伯準備的。怎麽了?”寧淵問道。


    蘇小小點頭想了想,還是從懷裏取出了銀針:“看看有沒有毒。”


    寧淵不解:“早上吃飯的時候你沒試毒,怎麽現在要試?”


    蘇小小一邊將銀針刺入酥餅內,一邊說:“如果下毒的人不是昨天那個女人,那他一定還在山莊裏,昨晚下毒失敗,他料定我們會在飯前試毒,短期應該不會再下毒,避免暴露。”說完,頓了頓,咬了口紅豆酥,才繼續說:“而且,今天一早,那老管家就帶著那女人去衙門了,而我們吃飯時也沒有再試毒,那個下毒之人必定會認為我們已經認定是那女人下的毒了。所以,他隨時都有可能再下毒,而眼下,是正好的時機。”


    又咬了口紅豆酥,才道:“當然,如果下毒的人是那個女人,我剛才說的,就不存在了。”


    寧淵看著蘇小小問道:“那如果下毒之人破釜沉舟,今早再次下毒呢?豈不是就會中招?”


    蘇小小不在意道:“那就算我們倒黴了。”說完,又去揭另外的錦盒蓋子。


    寧淵見狀,也沒再追問,隻是看著蘇小小,目光深幽,此刻他已經確定,今早蘇小小非要嚐他的藥粥,當真是為了替他試毒。心裏冷哼一聲,當真是沒有心機的笨蛋,如果是別人用苦肉計,那他這會兒豈不就中毒了?雖然如此,心裏某處卻是漸漸地軟了,這隻帶著爪子的小豹子,還是養在家裏才能安心。


    “這香酥雞塊當真好吃,寧淵,你家的廚子真厲害!”蘇小小抓著雞塊一口接一口,讚不絕口。


    寧淵失笑,將旁邊的一隻瓷壺取了出來,又拿出一個碗,倒了些湯在碗裏,居然還有熱氣,遞給蘇小小。


    “謝謝。”蘇小小高興地接過,正要喝,卻被寧淵按住了手:“小心燙。”


    蘇小小點點頭,看了眼盛湯的瓷壺,叮囑道:“這‘溫盤’可要小心別摔了,可以賣不少銀子的。”


    寧淵笑著應了,這才仿若不經意地道:“小小真是見多識廣,連‘溫盤’都知道。”這“溫盤”乃是貢品,除了當今皇帝,這天下還真沒幾個人用得起。


    蘇小小抬抬下巴:“那是自然,我還摔過好幾個,如果早知道那麽貴,我肯定是不會摔了。”那一臉惋惜的模樣倒是真心的。


    “快喝吧,該涼了。”已經套到話的寧淵適時的轉過了話題,他沒忘記蘇小小身上還有“情人劫”,若沒猜錯,應該是與他之前所在的地方有關,寧淵並不願他回想以前。


    蘇小小倒是沒想那麽多,通常美食當前,他都不太會去思考其他的東西。


    等蘇小小吃飽,寧淵將東西收了收,放到一邊,這才拿過蘇小小的魚竿幫他掛上魚餌,臉上的笑容溫和:“小小,薑太公釣的是人,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不要魚餌,你可是什麽都釣不起來的。”


    蘇小小原本是一臉興致地在旁邊看著,聽到寧淵的話,再想到之前自己說的話,臉上有些不自在,目光飄忽不定,嘴裏嘟囔著:“那是你騙我在先。”


    “是我錯了,小小,別生我的氣可好?”寧淵的聲音很溫柔,目光誠摯,是真的在道歉。


    蘇小小撇過頭,別扭地哼了聲:“我才沒生氣。”扭過頭的蘇小小卻沒看到寧淵眼底因他一句話而閃過的笑意。


    寧淵又耐心地教了蘇小小釣魚的方法,兩人便以船為界點,一人一邊,開始釣魚了。


    坐了沒多久,蘇小小便有些困了,寧淵說釣魚不能講話,因為魚兒很機敏,聽到人聲音就會跑遠,不能說話,飄在湖麵上的魚線又沒什麽動靜,微微陣陣,蘇小小昏昏欲睡,不自覺地將身子靠在了寧淵的身上。


    就在蘇小小迷迷糊糊正要睡覺的時候,寧淵突然動了,蘇小小猛的睜開眼,就看到眼前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接著,“啪”的一聲,船上多了條魚,活蹦亂跳地。


    蘇小小微微眯起的眼睛瞬間圓了,眼睜睜地看著寧淵熟練地取下魚鉤,再將魚抓到船頭的漁網中去,蘇小小嫉妒了,再看看自己這邊平靜的湖麵,他抑鬱了,忍不住拉起魚竿,卻看到魚鉤上的魚餌動都沒動過。


    寧淵放好魚,就著湖水洗了洗手,抬頭就看到蘇小小嘟著嘴瞪著湖麵暗自生氣,心下不覺莞爾,走過去正想要安慰幾句,卻見他突然轉頭:“魚肯定是從你那邊遊到我這邊的!”寧淵一愣,轉頭看了看船兩邊的湖水,好吧,確實是他這邊要稍微寬廣一點。


    “看來確實如此,小小要不要跟我換個位置?”寧淵笑著提議。


    蘇小小一抬下巴,幹脆地回絕:“不用!”


    寧淵笑著點頭:“那好,再來。”


    片刻之後,蘇小小地眼前又是一道白影閃過,他抿了抿唇沒說話,隻趁著寧淵去抓魚的時候,偷偷瞪了他的後背幾眼,


    寧淵看著蘇小小欲言又止,氣鼓鼓地模樣,心裏暗笑,卻也沒說話。


    當寧淵連續釣上來五條魚之後,蘇小小終於怒了,他忿忿地看著寧淵:“寧淵,我要跟你換位子!”


    寧淵笑得溫和,語氣寵溺:“好。”


    看寧淵這模樣,蘇小小更覺氣悶,猛的站起來,卻因為動作太大,導致船身劇烈搖晃,他下意識伸手去抓了,卻什麽都抓不到,心裏不由慌了起來,這時候,腰間被扶住,順著那手臂的力道,蘇小小身子往下,側坐到寧淵的懷裏,寧淵一手攬著他的腰,在他耳邊安慰道:“小船就是晃得厲害,別怕,等下就好。”


    蘇小小抓著寧淵的手臂,點了點頭,等船平穩下來,寧淵扶著慢慢坐在了他先前的位置上,蘇小小微紅著臉,低著頭,隻在坐好之後,悶悶地說了句:“謝謝。”


    看他這樣子,寧淵忍不住逗他:“魚竿要不要換?”


    蘇小小幹脆地將魚線甩進水裏,這才開口:“不要。”


    寧淵笑著也拋下了餌。


    當熟悉的影子劃過眼前,蘇小小再也無法淡定了,將魚竿往寧淵手裏一塞:“我要換魚竿!”


    寧淵差點兒大笑出聲,咬了咬牙,壓下笑意,將自己的魚竿遞了過去,耐心地再教了一次:“釣魚的時候,不要動到魚線,魚竿也不要動,魚在水裏都能看到的。釣魚是細致活兒,最需要的就是耐心,慢慢地跟魚周旋,誰先沉不住氣,就是誰輸了。”


    蘇小小點點頭,一臉嚴肅的換上了魚餌,認真地拋進了湖裏,一動不動地盯著水麵,看他的樣子,寧淵失笑,如此強烈的存在感,生性敏感的魚兒又怎麽會察覺不到?


    過了一會兒,寧淵覺得背後的重量慢慢增加,肩頭突然一重,他笑了笑,偏過頭,正對上蘇小小的睡顏。雖是深秋,正午的陽光依舊刺眼,寧淵偏了偏身子,擋去了照在蘇小小臉上的陽光,伸出手繞過他身子,從背後將他圈在了懷裏,慢慢地將他手裏的魚竿接了過去,蘇小小動了動眼瞼,終究還是沒醒過來。


    寧淵看著湖麵上的魚線輕輕動了動,又低頭看著懷裏人熟睡的模樣,輕輕笑了,他知道,蘇小小對他已無防備。


    薑太公聞名,並非他無餌釣魚,而是有願者上他無餌之鉤。小小,你可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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