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心思非常的細致,以至於連薄毯都備下了,可惜沒想到寧淵會渾身濕漉漉地進山洞,更沒想到還有蘇小小陪他一起。


    蘇小小裹著毯子,擰著細致的眉去看旁邊那人,濕潤的頭發貼在肩上,衣服還在滴著水,那人卻渾然未決,認真地舉著手裏的衣服,仿佛在眼裏,隻有烘幹衣服這一件事,原本蒼白的側臉被火光染了點兒不正常的紅暈。


    咬了咬唇,蘇小小猛的起身,走到寧淵的麵前:“把衣服脫了。”


    寧淵機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慢慢抬起頭,看到麵前的人兒那別扭的神態,微微笑了起來,將手裏的裏衣遞給蘇小小,站起身慢慢將身上的衣服脫了。


    蘇小小看著他脫下外衣,解開裏衣的扣子,一點一點的露出胸膛,原本隻是有些好奇,可漸漸的,蘇小小的眼睛睜圓了,怎麽他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壯實?


    直到寧淵完全脫下裏衣,蘇小小依舊在暗自糾結中。寧淵抱著手臂搓了搓,笑道:“小小,你要做什麽?光著身子可有些冷的。”


    蘇小小回過神來,瞪了寧淵一眼:“現在冷,你剛才穿著濕衣服難道不冷?”雖然這麽說,卻還是拉著寧淵坐了下來,然後抖開毛毯,披在兩人的身上。


    寧淵偏過頭,看著蘇小小近在咫尺的臉龐,淡淡笑了:“謝謝小小。”


    蘇小小不自在地別過頭,輕輕哼了一聲:“快點烘衣服。”


    山洞裏安靜下來,隻偶爾聽到火堆上“劈啪”地聲音,寧淵摸了摸手裏的裏衣,約莫可以穿了,正要喚小小穿上的時候,肩頭突然一重,原來是蘇小小不知不覺睡著了,寧淵停下動作,垂下眼看著他。睡著的蘇小小少了一份靈動狡黠,多了一絲稚氣恬然,寧淵不由想起,這人才十六歲而已。


    寧淵抬起手,輕輕地撥了撥貼在他額上的那一撮因濕潤而蜷縮的發絲,手指像有了意識一般順著那細致的肌膚慢慢撫過,從額頭到眉眼,到那筆直的鼻梁,最後滑過淡粉地薄唇,停在了尖尖的下巴上,目光是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溫柔。


    也不知看了多久,寧淵這才有些不舍的收回視線,目光掃過他露在毛毯外的手,輕輕握住正要放入毛毯裏,卻在看到手腕上那朱紅的細線時,停下了動作,輕輕撫了撫那紅線起點的地方,寧淵抿唇將蘇小小的手放進毛毯裏。


    頭重重點了一下,差點兒滑下寧淵的肩膀,蘇小小驚醒,飛快地看了眼四周,確定隻有他和寧淵兩人,又眯起了眼,嘟了嘟嘴,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寧淵溫和地笑:“裏衣烘好了,先穿上。”說著,微微坐直身子,把懷裏的那套裏衣遞了過去。


    蘇小小呐呐地接過,裏衣幹幹的,疊的並不算整齊,還帶著寧淵身體的溫度,蘇小小收緊手臂,把裏衣抱進懷裏,眼圈兒漸漸泛紅。


    寧淵輕聲問道:“小小,怎麽了?”


    蘇小小咬著唇,用力搖了搖頭,突然別過身去,抖開裏衣穿了起來。寧淵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等蘇小小終於轉過身的時候,寧淵也已經穿上了裏衣。


    寧淵沒有去看蘇小小的表情,自顧取了幾根粗些的樹枝架在火堆旁邊,然後把兩人的外衣搭在樹枝上。中途,蘇小小挨了過去,聲音有些暗啞:“會不會太近了?”


    寧淵沒有回頭,隻笑著道:“不會的。小小餓不餓?這天快黑了,我記得這附近有些果樹,我去找些來吃。”


    蘇小小攔住了寧淵:“你不擔心你的那些下屬嗎?”


    寧淵這才看到蘇小小泛著紅腫的眼,他偏頭看向山洞外,微笑道:“寧相言不敢對林伯怎麽樣,他們不會有事的。更何況,我這樣子,就算因為擔心而回去了,也隻是徒增他們負擔。”


    蘇小小一抬下巴:“我幫你,我們回去。”


    寧淵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蘇小小,微微搖了搖頭:“小小,謝謝你,但我不想你卷進這些事。


    “你不當我是朋友?”


    “不,正因為你是我最重視的朋友,”寧淵說到這裏突然收了聲,依著蘇小小的性子,自己越是這麽說,隻怕他越要幫忙,思及此,當下話鋒一轉,“隻是,這是我的家事,若讓家族以外的人插手,我怕父親會怪罪。”


    果不其然,蘇小小聞言,臉色又冷了下來,重重地哼了一聲:“幫著別人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這種父親,不要也罷!”


    “嗬嗬,說得好,不愧是‘小公子’,當真有氣魄。”說話間,一個人走進了山洞。


    蘇小小目光一凜,之前太過大意,竟連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覺。


    寧淵看著蘇小小下意識的平移了一小步,擋在自己的麵前,目光漸漸溫和,掩蓋了因那人的出現而起的寒意。


    蘇小小語氣不善:“寧相言?你來做什麽?”


    寧相言也不惱,笑著往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在下聽聞小公子來翡翠山莊做客,特來相見。”


    蘇小小眉眼不動,淡淡道:“現在見了,你可以走了。”


    寧淵忍不住輕笑出聲,這蘇小小,對不順眼的人,當真是不客氣。蘇小小聽到笑聲,轉頭問道:“你笑什麽?”


    寧淵掃了寧相言一眼,這才微笑道:“我剛想起一事,前些日子,湖裏曾來過一群鴻鵠,當晚,一直有蛤蟆在叫個不停,鬧的人難以入睡,林伯特意去看了,才發現,那些蛤蟆都圍在鴻鵠身邊,想必是想引起鴻鵠的注意。”


    蘇小小何等聰明之人,一聽便知寧淵話外的意思:“懶蛤蟆也想攀鴻鵠?”


    一旁的寧相言臉色頓時鐵青,卻忍下沒有發作,目光一轉,張口道:“表兄還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風華絕代的小公子。”說話間,目光不離寧淵,就等著看他出醜。


    蘇小小手一揚,點點寒光,直逼寧相言而去,寧相言暗道不好,縱身便要躲開,奈何山洞並不算大,最後隻能就地一滾,狼狽躲過。


    “小公子,你這是何意?”寧相言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擺,問道。


    蘇小小冷哼:“爺爺我討厭看到你這副模樣,趁早滾遠點。”如果不是寧淵從剛開始就抓著他的手,他一早就過去教訓那礙眼的家夥了。


    寧相言眼底閃過一抹陰狠,卻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小公子,好歹我與花公子也是故交,你這般說話,可有些不妥當。”


    “花玉楓?”蘇小小冷笑,看向寧相言的目光帶著不屑,“若是今日他在這裏,我保證他會比我先動手。骨肉相殘同族相殺,乃花家大忌。”


    寧相言笑容僵在臉上,他早知蘇小小性子直爽,所以對於他剛剛的不善言辭並不太在意,卻不料,才短短幾日,他居然這般維護寧淵。目光落在蘇小小的肩膀上,寧相言抱著最後一絲耐心勸道:“小公子,這是我們寧家的家事,你又何必攪進來?”


    蘇小小本想再諷刺幾句,話到嘴邊滾了一圈兒,說出口便換了一番樣子:“這事爺爺我還就管定了。”


    寧相言越過蘇小小看向他身後的寧淵:“表哥,我當真是小看你了。”說完,也不等寧淵回話,便又道:“小公子,若是往日,你我一對一,我自是甘拜下風,隻是今日,你未必能贏我。”


    話音剛落,洞口的樹叢被人砍斷,陸陸續續又有一些人走了進來,將蘇小小和寧淵堵在了山洞裏。


    “你想怎樣?”一直安靜呆在蘇小小身後的寧淵淡淡地開口了。


    寧相言看著他,露出笑意:“小公子剛才不是也說了嗎?那樣的父親,要了又有何用?”


    “你要我離開寧家?”


    寧相言坦然承認:“你本就不應該出生在寧家,就連你的親生父親,都恨不得你死,你說你還留下來做什麽呢?”


    寧淵用力拉住暴躁的蘇小小,緩緩道:“我留下來,你便永遠也坐不了莊主的位置。”


    “就憑你這個病鬼?也想當莊主?你以為舅舅當真會把莊主的位置傳給你?哈哈哈。”寧相言大笑起來,眼角看到蘇小小氣急而寧淵卻神色如常,他慢慢收起笑聲,又道:“十年前,舅舅把祖傳的秘籍交給你的時候,你很激動吧?日夜苦練的時候,你從沒想過那秘籍原來是假的吧?真正那本他早就傳給我了!”


    蘇小小察覺寧淵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手收的死緊,抓的他有些疼了。


    寧相言盯著寧淵的表情,接著道:“寧家上下都知道表哥你的根骨奇佳,可惜卻因練功走火入魔廢了經脈,從此淪為廢人。我知道表哥你心有不甘,可又能如何?是舅舅想你死啊。”


    聽到寧相言這番話,蘇小小這才明白,原來寧淵這一身傷並非天生,竟然是被他的父親給害的,心中不由騰起怒火,還夾雜著一絲莫名的心疼,眼看寧淵的臉色蒼白的可怕,蘇小小的心裏仿佛被細針紮過,鳳目中寒光點點,他想衝過去打得寧相言閉嘴,可又覺得這時候離開寧淵不妥。這時,耳邊聽到寧淵地低沉的聲音:“你是說,當年那秘籍,他知道是假的?”


    寧淵灰白的臉色讓寧相言暗自高興:“秘籍是他親手給你的,自然知道真假。”


    寧淵點點頭:“如此甚好。”


    寧相言一愣,好什麽?等了片刻,寧淵卻沒再說話,他琢磨了一番便拋到一邊,隻當他是受的刺激太大所以言語有些混亂,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放緩語氣道:“表哥,我並不想對你怎麽樣,隻要你肯離開寧家,我保證不會動你分毫。”


    蘇小小冷哼:“你帶著這麽多殺手過來,其心可昭,現在居然說不想怎麽樣,當真是笑話!”


    寧相言臉色微變,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寧淵重重呼了口氣,看上去疲憊不堪,似又有些心灰意冷,他望著寧相言:“隻要我離開,你便不再追殺我?”


    寧相言點頭:“自然,你是我的表哥,我豈是那種會傷手足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寧為小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紙扇輕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紙扇輕搖並收藏寧為小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