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的氣氛有些詭異,一桌豐盛的筵席,寧霄坐在上位,在他左手邊的,是前幾日被蘇小小用毒針刺傷的寧相言,這會兒正苦著臉地坐在那裏,眉宇間憔悴無比,短短幾日時間,愣是瘦了一圈,哪裏還看的出往日的風光。在他右手邊的,是寧淵,與往日不同的是,此時的寧淵並不是一副眼觀眼鼻觀心的乖順模樣,而是有些無奈地望著他身旁的蘇小小,目光裏透著一絲寵溺。


    而蘇小小這會兒,竟難得的沒有去看桌上的美食,而是挑著一雙漂亮的鳳目,瞪著坐在上位的寧霄,氣勢絲毫不讓。寧霄沉著臉盯著蘇小小,早就聽聞蘇小小生得俊美,性子卻極為任性乖張,眼下親眼見了,果真如此,本該委屈的人都沒做聲,他這個當客人的倒是脾氣大了。


    察覺到兩人的針鋒相對,寧淵暗自苦笑,這蘇小小,當真是讓人哭笑不得。這般不懂內斂的人,如何能孤身在江湖行走,眼下是有玉霜華夫婦在前麵為他擋下了一切,江湖中誰敢不給他們一個麵子,倘若將來,他們不在了,隻怕蘇小小寸步難移。想到這兒,寧淵微微勾了勾嘴角,似乎在為自己又找到一個留下他在身邊的理由而愉悅。


    寧淵的這個微小的動作卻沒有逃過寧霄的眼,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與蘇小小對峙的目光,掃了寧淵一眼,滿意地看到他陡然僵硬的後背,這才舉起筷子,淡淡地說了句:“吃飯。”從頭至尾,沒有去看一旁的寧相言一眼。


    既然寧霄這麽說了,蘇小小自然也不會笨到繼續揪著他不放,當下將心思放在了滿桌的食物上,隻看了一眼,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剛一心顧著寧霄了,連什麽時候上了這滿滿一桌的美食都沒注意,當真是失誤。


    眼看著蘇小小舉起筷子,手臂微動,衣袖翻飛,眾人隻覺眼前一片繚亂,再一看,蘇小小麵前的碟子已經滿滿的堆了一個小山堆,蘇小小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笑眯眯地吃了起來。饒是淡定如寧淵,在看了蘇小小此番動作之後,也頗為無語,往日吃飯明明不是這模樣的,難道是因為寧霄在的緣故?難道,他還怕寧霄搶了他愛吃的菜?寧淵悄悄轉頭看了眼似乎被驚到的寧霄,在心底為自己的想法暗自反省了片刻。


    寧霄回過神,看著蘇小小旁若無人吃地歡快,心裏的不悅越來越濃烈,他哼了一聲:“堂堂小公子,難道連飯都吃不飽?”需要這般狼吞虎咽……


    蘇小小吞下嘴裏的食物,抬頭看了寧霄一眼:“難道寧莊主昨兒個吃飽了,現在便不用吃了?那正好,我餓了。”說完,毫不客氣地又堆滿了一碟子,絲毫不顧及寧霄臉上的寒霜和周身散發出的冷冽。


    整頓飯,唯獨蘇小小吃的舒坦,寧霄沒動一口,寧淵和寧相言自然也不會舉筷。蘇小小吃飽喝足,便要拉寧淵走,美其名曰,消食,還用翡翠山莊待客之道堵住了寧霄的嘴,把寧霄又氣了一頓。


    走在園內,寧淵的嘴角微微上揚,眼底的笑意濃的如同墨一般,蘇小小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替他抱不平,雖然行為有些幼稚,且不太妥當,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可寧淵卻為著蘇小小的心思而高興。正想著,唇邊突然多了一塊溫熱的東西,寧淵張嘴咬了一口,是蘇小小比較喜愛的餡餅。耳邊聽到蘇小小得意的聲音:“是我剛剛趁他不注意藏在袖子裏的,呐,還有鴨翅膀和雞腿,饅頭太大了,我就沒拿,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寧淵看著蘇小小變戲法一般從衣袖掏出這些,聽著他的聲音,心裏似有什麽東西化開,他深深地看著蘇小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蘇小小被寧淵突然深沉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臉頰悄悄燒了起來,他抿了抿唇,目光遊移:“呐,雖然衣袖是弄髒了,可我也是為了給你帶吃的,你可不能怪我,大不了我回頭洗幹淨就是了。”


    寧淵失笑:“怎麽會怪你,我還要謝謝小小。”聲音如水一般溫柔,說著,拉過蘇小小,就著他的手又咬了一口餡餅,點點頭,“難怪小小你如此喜愛,味道確實不錯。”


    蘇小小隻覺得被寧淵碰到的地方有些發燙,他甩開寧淵的手,將手裏的食物都塞到寧淵的手裏,惡狠狠地道:“吃你的!居然還想我喂你!”說完,自己卻是紅透了耳。


    寧淵溫和地笑著,慢慢地認認真真地將蘇小小帶出來的東西吃了個幹淨。蘇小小見了,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兩人又安靜地走了一會兒,寧淵不再勸蘇小小別招惹寧霄,即便說了他也不會聽進去,更何況,寧淵心裏隱隱有些期待他這麽做。蘇小小則是在琢磨該怎麽讓寧霄徹底發怒,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帶寧淵走了。


    回到房裏,寧淵徑自拿了套新的衣服遞給蘇小小:“小小,先換上你身上的,等洗幹淨了再穿。”


    蘇小小點點頭,一麵慢吞吞解衣服一麵偷看寧淵的神色,覺著他心情似乎不錯,這才小心翼翼地說:“寧淵,我可是為了給你帶吃的才弄髒的,回頭我洗不幹淨你可別怪我。”


    寧淵搖頭微笑:“哪用得了你洗,換下放在那裏,林伯會安排人洗的。”


    蘇小小一聽,立刻鬆了口氣,手裏地動作也快了許多,笑的眉眼彎彎:“如此甚好,林伯那麽厲害,肯定能洗幹淨!”想必他此刻的心情極為愉悅,居然順著寧淵的話也跟著叫那老管家林伯了。


    恰巧此刻,管家正端了一碗藥站在門口,聽到蘇小小的話,伸到半空的手愣是僵住了,那位小公子總算是不喊他老頭兒了,代價居然是讓他洗衣服,可他明明是管家不是洗衣的,天知道他已經有幾十年沒洗過衣服了。


    待蘇小小換好衣服,管家這才敲了門進去,蘇小小原本是笑著的,可那笑容在看到管家手裏的藥碗之後垮了下來,一臉戒備地問:“這是給誰喝的?”


    寧淵端起碗,微笑著道:“小小,你身體還沒完全痊愈,來,喝了這藥。”


    蘇小小立刻皺起了臉,苦哈哈地望著寧淵,一百個不情願:“我都已經痊愈了,那個庸醫怎麽還讓我喝藥!寧淵,咱們換個醫師吧。”


    那句“咱們”說的是越來越順口了,寧淵心裏愉快地想,麵上卻毫不鬆懈:“那不是庸醫,你的傷口還在結疤,喝了藥好得快些,不然你整日整夜的發癢,豈不難受?”


    蘇小小抿著唇退了一步,腦袋搖得飛快:“一點都不難受,真的!”


    寧淵也不惱,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瓷瓶,繼續耐著性子哄:“蜂蜜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隻苦一會兒而已,乖,喝了。”


    蘇小小已經退到了床沿,再無退路,而寧淵手裏的藥已經送到他的唇邊,蘇小小知道自己又躲不過了,可還是不甘心,不經意看到寧淵手裏的小瓷瓶,目光一轉,計上心頭,他偏過頭:“我喝可以,先把蜂蜜給我。”


    寧淵早已將蘇小小滴溜溜亂轉的眼睛看在眼裏,心知他又有歪點子了,卻也不說破,幹脆的將小瓷瓶給了他。


    蘇小小拿著小瓷瓶,又去接寧淵手裏的藥:“給我自己來喝。”手剛接到藥碗的邊緣,還不等寧淵鬆手,蘇小小手下一滑,小瓷瓶便落了下去,蘇小小低呼,手指微微用力,想要趁機掀翻藥碗,卻不料寧淵退了一步,手裏的藥碗也跟著遠去,蘇小小撲了個空。


    看著麵前的人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模樣,寧淵抿了抿唇角,壓下了泄到嘴邊的笑意,正要開口,門外來了一個護衛:“少莊主,莊主命你馬上去書房見他。”


    寧淵點點頭,將手裏的碗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想了想,伸手順了順蘇小小額前的碎發,叮囑道:“乖,等下把藥喝了,地上的碎片等別人來收拾。這回可小心別再摔了。”說著,又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到蘇小小的懷裏。見他紅著臉點了點腦袋,寧淵笑了笑,轉身跟著護衛離開了。


    蘇小小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手裏的小瓷瓶,臉上有些許迷茫,又有些困擾,似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地方,許久之後,他突然抬頭,將小瓷瓶放進懷裏,大步出了房門。寧淵一個人去見寧霄,被欺負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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