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快就發現了行蹤?


    楊是非有些意外,還以為起碼得搜上十天半個月。


    倒是錯怪鐵總捕了,雖然三番兩次抓不到人,但找人的功夫的確不俗。


    “既然找到了人,衙門可有去抓?”


    “還未行動。”


    洛仙兒直直盯著他:“為避免打草驚蛇,隻有城內極少數勢力得知消息,洛府是其中一員。”


    楊是非眉關微皺。


    向天麟武功一流,連鐵總捕都拿不下,定然危險無比。更何況還有敵國人馬,若貿然前去,怕是與直闖龍潭虎穴無異。


    “洛府一定要去?”


    “我洛家與朝廷關係不淺,不好置身事外。”洛仙兒語氣平緩:“而且,即便有諸多江湖好手來了東城,但其中魚龍混雜,官府如今信得過的幫手不多,僅憑眼下人數,不一定能順利剿滅向天麟一夥。”


    楊是非麵露疑惑:“那一夥敵國之人,很厲害?”


    洛仙兒微微頷首:“據探子回報,是‘渡江龍’謝一衡,‘對子蝴蝶劍’仇河明為首,都是齊國的成名武者,與向天麟實力相當。餘下十幾人也皆是一流好手,不可小覷。


    “他們大概是分批兩端,被洪家囚住的不過是眼線而已。”


    楊是非聽得有點牙酸。


    他親身體會過向天麟的強悍。拚了全力打出的一拳,隻讓對方退了幾步,反倒是自己摔出去十來丈。


    而這種水準的敵人還有十幾個,不好辦啊。


    “這些人大費周章跑來梁國,到底想做什麽?”


    楊是非摩挲著下巴,思忖道:“隻是為了提前設下埋伏,好在十天後爭搶太武皓石?”


    “或許...還是為了殺我。”


    “啊?”


    迎著楊是非的錯愕目光,洛仙兒微微抿唇,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旋即,大小姐輕聲道出了心裏話:“我曾與齊國結過仇,他們此行應該也是來斬草除根的。”


    “等等,還有這檔子事?”楊是非大驚:“你在梁國待得好好的,怎麽和齊國結了仇?”


    洛仙兒平靜望來:“我是梁國的公主。”


    楊是非:“......”


    怪不得能和小郡主玩到一起。


    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親耳聽見,還是有點遭不住。


    你好端端的皇宮不住,怎麽跑到東城來了?


    “嘶...公主身份先放到一邊。”楊是非揉捏著眉心,暫且冷靜下來:“如果你是梁國公主,齊國又為何要大費周章派人殺你?”


    一位青春年少的公主,能結什麽仇——


    “我三年前殺了齊國的一位皇子、以及十幾名一流高手,又接連擊退齊國不少宗師,令齊國顏麵大損。”


    洛仙兒一臉淡然說著匪夷所思的話:“這才與齊國結了血仇。”


    楊是非:“?”


    不是,這位看起來端莊清冷的大小姐,三年前還犯過那麽大的事?


    “你...怎麽辦到的?”


    並非楊是非不信,而是想起之前雙方在院內切磋,自己還差點占了對方的便宜。


    看著對方的細胳膊細腿,也不像是能力扛千斤啊。


    “莫要忘了,我不是人。”


    洛仙兒眼簾微垂:“三年前我正值巔峰,諸多手段都可信手拈來。但近些年不僅舊傷難愈,而且身體也愈發憔悴。齊國一方或許知道了這一點,方才欲取我性命。”


    楊是非聽得啞口無言。


    這樣一來,一切都能說的通了。但...


    “你既然明知是齊國刺殺,還要去抓人?”


    “我尚有最後一劍,可斬強敵。”


    洛仙兒眸光隱含堅定:“若能擊殺來犯,可再有幾年安生。而且眼下的東城危機也能化解不少。”


    這話聽著頗為威風,可配上這張清冷嬌媚的臉蛋,實在有些違和。


    楊是非心緒翻飛,忍不住問道:“你有萬全把握?”


    洛仙兒搖了搖頭:“隻此一劍,我便無力再戰,之後要看鐵總捕他們了。”


    楊是非不禁眉頭緊鎖。


    這種安排,風險太大。


    尤其是那位鐵總捕,讓人下意識覺得靠不住。


    “不妥!”


    楊是非猛地拍案,臉色凝重。


    洛仙兒身子一縮,眨眨眼:


    “為何?”


    “你說自己隻有一劍之力,對方要是多幾名伏兵,你豈不就是過去送死的?”楊是非無奈望來:“你們主仆都有安排,我又該做什麽?”


    “我與公子商量此事,是想讓你去布莊暫避,待我回來再——”


    “不行。”楊是非打斷了她的話,沉聲道:“我隨你一起去。”


    既然明白了齊國的目的,心中便有了粗略計劃。


    隻要自己和洛仙兒相互打打配合、多演一演,應該能將齊國所有刺客都‘釣’出來,再將之一網打淨。


    “我先與你說說計劃,到時候我們一起...”


    “公子,為何要幫我?”


    洛仙兒嗓音輕靈,目光卻是深幽晦暗:“可否與我說說原因?”


    後院內驟然一靜,唯有兩人默默對視,仿佛都想看出對方心中所想。


    “...公子是想要走仕途一道?”


    “做官可沒那麽簡單。而且官場齷齪我也算略有耳聞,完全不想摻和。”


    楊是非失笑出聲:“若此行順利,能得些封賞就好,總不至於天天受你接濟,實在受之有愧。等攢夠了錢兩,我再回牛家村給牛嬸她們建一座好宅院,先報了救命之恩。”


    洛仙兒眼簾微垂,暗暗點頭。


    楊公子能有自食其力的好勝心,自然值得稱讚。


    畢竟大丈夫生於世間,本就該頂天立地,又怎能一直靠女子來養活。


    當然,楊公子若不想建功立業,隻想過安穩日子...自己好好養他一輩子就是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楊是非臉色認真了幾分:“要是能在江湖上混出點名頭,也好打響我們兩人的宗門名號,完成你的願望。”


    “我的...宗門?”


    “洛小姐忘啦?”楊是非低聲笑了笑:“你當師傅,我當徒兒。我前幾天正好給宗門想了個名,叫‘落月閣’。雖然聽著俗了點,但勝在簡單好記,你覺得怎麽樣?”


    “......”


    洛仙兒一時怔然無言。


    此人,還將當時的‘隨口戲言’牢記在心。


    大小姐不禁攥手抵在渾圓高聳上,覺得心口處莫名有些發熱。


    自己這是...怎麽了?


    “對了。”楊是非好奇道:“你們計劃什麽時候圍剿?”


    “今日辰時。”


    “哦,還挺早...嗯?!”


    楊是非豁然起身,拉起洛仙兒就往外跑。


    這特麽的,官府那邊都要開始行動了,大小姐你還真能閑得住!


    ...


    東城外,青林崗。


    晨間濕氣化作薄霧,彌漫山間各處。


    一匹暗褐駿馬霎時飛躍急奔而過,帶起一陣清風塵土。


    楊是非手握韁繩,雙腿夾著馬腹維持身形穩定,目光不時掃過四周。


    洛仙兒則坐在背後,一手按著長發,一手輕摟著他的側腰,青瓷長裙隨風搖曳。


    “公子是何時學會騎馬的?”


    洛仙兒從後方貼近幾分,輕聲道:“你說你忘記了很多事。”


    楊是非尷尬道:“之前在牛家村閑來無事,又有牛大嬸她們攛掇,我就騎馬試了一個下午,勉強會了點。”


    當時他可是被馬顛得險些嘔吐,好在如今體魄增強、又習得了武藝,隻略微適應了片刻,便能順利策馬疾行。


    洛仙兒若有所思:“公子果然學得很...唔!”


    話音未落,兩人胯下的駿馬陡然飛躍過一道幹涸裂渠,令背上兩人都顛了顛。


    楊是非連忙穩身,而洛仙兒也下意識摟緊其腰部,卻讓兩人前胸後背貼著劇烈磨蹭了兩下。


    “......”


    楊是非和洛仙兒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哪怕是向來風輕雲淡的大小姐,此刻都僵住了臉蛋,連忙咬緊下唇。


    “公、公子,剛才...”


    突如其來的酥麻如電流刺撓,往日清冷無波的嗓音,此刻都莫名帶上了一絲酥顫。


    “咳,剛才馬跑的太快,我現在讓它稍微慢一點。”


    楊是非同樣尷尬萬分,深刻體會到男女同乘,簡直是揩油沒區別。


    這倒不是故意占便宜,而是洛家隻有這一匹小母馬備著,隻能暫且湊活一下。


    “...嗯。”


    洛仙兒糾結片刻,仿佛還是放下了心頭最後一絲顧慮,將身子主動貼近。


    感受到楊是非再度渾身繃緊,大小姐忐忑之餘,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都以未婚夫自居了,現在怎麽比自己都要緊張。


    楊是非暗暗吸氣,隻覺背後兩片綿密大麵團在撞來撞去,時不時還隨著馬匹顛簸而一蹭一蹭的,哪怕隔著衣物布料,那份旖旎曖昧還是叫人身心微酥。


    他隻得強行驅散雜念,這才沒在馬上露出什麽醜態。


    “...洛小姐,以後可要與我多說說你過去的事。”


    “...嗯,我會與你說的。”


    沉默間,兩人很快都默契的靜下心神,凝神趕路。


    直至跨過數條山路後,洛仙兒驀然朝不遠處一指:“那裏就是標記的位置。”


    “好。”


    楊是非拉住韁繩,讓馬兒緩緩停步。


    他迅速翻身下馬,也伸手將洛仙兒一同扶下,兩人快步趕往做好標記的老樹底下。


    待踏上山丘邊緣,低頭望見大片濃密樹林蔓延至視線盡頭。但隔著樹叢縫隙,隱約能看見一些細小人影。


    “還好,我們沒來遲。”


    楊是非探頭張望片刻,略作估算:“大概隔著不到百來丈,人數...和信上所說大差不差。”


    他又看向山丘兩旁:“其他門派和官府的人手還沒到嗎?”


    “在另外一座山頭等待時機。”


    洛仙兒撫平衣裙,輕聲道:“等弓箭齊發,自然會有賊人逃往我們這裏,出手將之解決便可。”


    “好。”楊是非微微點頭,平複心境蟄伏於此,安靜等待著信號出現。


    在策馬出城前,他和洛仙兒就商量好之後的計劃。現在隻需按計行事——


    ——嗖!


    弓箭破空聲驟然響徹山崗。


    楊是非心神一凜,很快就見下方人影閃動,隱約傳來聲聲驚呼怒喝,刀鳴劍吟聲更是此起彼伏,可見突發戰況之激烈。


    “這裏也有援兵鎮守?”


    恰至此時,後方卻傳來一聲驚歎。


    楊是非連忙回首,就見數名身穿某宗門製服的武人策馬而來,背著長劍翻身下馬。


    “你們是...”


    洛仙兒拉拉衣袖,附耳低語:“白馬亭,皆是親傳弟子,為首男子叫李玉叢。”


    “我們白馬亭也是受官府委托,一同圍剿敵國奸細。”


    李玉叢莫約三四十歲,麵容粗獷冷峻,神色沉穩。


    他目光掃過洛仙兒也隻驚豔一瞬,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下麵的戰況如何?”


    “剛剛開戰不久。”


    楊是非的視線暗中掃過幾人,隱約有些印象。


    前幾天在江上的一艘坊船,上麵就有此宗紋印,與他們佩劍劍柄處的印記相同,身份不假。


    “是在哪個方位開戰了?”


    “那邊。”楊是非伸手一指,而白馬亭眾人也紛紛探頭望去。


    但在視線死角處,他們也暗暗按住了劍柄,長劍無聲出鞘。


    ——啪!


    白馬亭眾人神情一驚,李玉叢更是眼神凝起。


    他握劍的右手已被死死按住,拔不出劍。


    楊是非冷漠回首:


    “你想拔劍斬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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