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正我差著神捕司門口負責接見客人的小仆說道,“回頭便說我不在府裏。”結果,諸葛回頭差完了這一句,身後便忽然爆了一陣中氣十足的喝聲,“諸葛小花。”


    隻見諸葛正我抖得一激靈,腳下的步子越走越急,到最後,索性身形一閃,轉眼便已不見了蹤影,諸葛正我雖已過天命之年,但在武學造詣上的功夫到底是江湖上,以至於天下少見的,輕功更是精妙,因而果真,身形一閃之下,哪還有這頑童一般的小老兒的的身影。


    神捕司,


    穆子俞穩穩的坐在神捕司見客的前廳裏,身旁的小廝瞧著眼色已經沏上了一壺上好的熱茶,瞧著這人的神色,這小老頭倒實在是一副氣定神閑,悠閑自在的模樣,說來,穆尚書也算不上是個小老頭,並不貼切,單瞧著這人的臉色,總是一副笑眯眯,既和藹又和親的臉色,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俊小子,如今便成了一個儒雅的中年人,一個俊老頭。


    金銀兩侍童推著輪椅進門的時候,無情所見的便是這般的一副場景,一旁的小廝低聲在無情的耳邊耳語了幾句,無情扯動幾下麵上一邊的嘴角,隨後便隻能抱拳向著穆子俞無奈喚了一聲,“世伯。”


    說來,穆子俞早二十年前便與諸葛正我相識,與成家算起來也有幾分交情,平日裏與神捕司也多有交情,對著無情更是少不得多有照顧,無情平日裏尊稱他一聲“世伯”倒也是貼切在理。


    而穆子俞一瞧見無情,心下不由念了幾句諸葛小花倒是打得一副的好算盤,然而臉色卻是不由別扭上幾分。


    金銀侍童將無情推至了穆子俞的麵前,穆子俞瞧著眼前這個一身白衫長袖的青年,每見著一次,便不由覺得有些痛惜,這是成亭田那小子的兒子,成家僅剩的遺孤了。穆老頭對著神捕司的幾個人都能吼上幾嗓子,尤其對著諸葛小花,更是中氣十足的能幹吼上好幾嗓子,卻獨獨對著成崖餘,神捕司的如今的總捕頭子無情說不出一句的重話來。


    穆子俞總在想著,若是自己在成家滅門之前再趕得急一點,若是他沒有趕得那麽晚遞上一份呈情的折子,諸葛小花的手腳莫不是再快一些,也不會讓成家落成如今這般的下場。


    現如今,成家的冤案倒是已經斷了,可那成家成千上百條冤魂卻再也回不來了,成家如今隻剩下了一個成崖餘,甚至於,這成家的小子已經不再是成崖餘,而是神捕司的總捕頭無情。


    諸葛正我當日裏若是來得再早上一分,或許,當日那嬰孩的雙腿也不會……如今,卻是說什麽都已經遲了,也虧得那小子底子甚好,即使廢了這一雙腿,神捕司總捕頭無情在江湖上也照樣是一派的赫赫威名,他的武藝,他的才情,這小子的暗器,輕功……


    穆子俞低頭去喝自己手中的那杯茶,隨後,伸手掩嘴在再旁清咳了幾聲,試圖瞪上這小子幾眼。


    無情也不惱,安安靜靜的噙著幾分笑意的瞧著眼前他向來敬重的世伯,無情本就生得溫文俊秀,臉色更是蒼白,平素在神捕司的時候一張的冷臉,劍眉星目,麵容雖是俊秀,畢竟少了幾分人氣,然而,在麵對著他向來敬重的世伯的時候,麵色倒也是柔和下來了幾分,瞧上去格外的讓人舒服,便是再大的火氣,瞧著就這一張臉也能消停下來不少。


    穆子俞憋了半口的氣,便隻好瞪眼道:“諸葛小花呢?讓他出來見我。”


    ——噗嗤!


    每回一聽到諸葛小花這名字,總有人會受不住,忍不住笑出聲來,便是剛從內堂出來的崔略商和鐵遊夏二人,瞧著鐵手麵上神色似是是一如既往的正經,然而眼中卻也是隱隱透出了幾分的笑意,追命索性一手靠在了鐵手的肩膀上,前俯後仰地放聲大笑了起來,神情之間竟像是放肆得很,那笑聲更是不羈,追命另一手晃著手中的那隻酒葫蘆,顯得滄桑落拓的眉宇間盡是一片忍俊不禁的笑意。


    神捕司四個捕頭裏麵,追命的年紀卻是最大的,師兄弟四人隻按著入門先後排名,與年紀大小倒是沒什麽關係,因而,無情的年紀不大,卻是大師兄,而裏頭年紀最大的追命反倒是成了三師兄。


    追命笑聲放肆,但笑上一陣後便也就收住了,回頭灌上一口自己酒葫蘆的好酒,拿著那酒葫蘆便抱拳喚了一聲,“穆大人。”


    鐵手倒是正正經經的也抱拳喚了一聲,“穆大人。”


    穆子俞算來和成家有些淵源,無情尊稱他為世伯不為過,然而畢竟並非諸葛正我同門師兄弟,因而,諸葛正我門下的幾個弟子也隻稱一聲“穆大人。”


    至於那“諸葛小花”的名字,早年新帝尚未繼位之時,先皇老年沉迷於丹道,受遊方道士所蠱惑,迷戀長生之術,導致世道昏庸,名不聊生,當時生為太子太傅的諸葛正我便曾經怒而斥了一句,說道自己生於這昏庸的世道,甚覺不忿,世道昏庸,他諸葛正我不如索性改名諸葛小花,回家種種田也可了此殘生。


    而後,不知怎麽的便傳到了先皇的耳中,在之後先皇在世的十幾年中諸葛正我便當真一直未受到重用,一直到新皇即位,才有意無意的將著諸葛正我提了上來,成了如今的諸葛神侯。說來,當初的諸葛正我雖是這般說的,然而到底是不願當真對這世道當個視而不見,見而不聞的野鶴之人,諸葛正我畢竟與那些隱士之人不同,諸葛雖有遁世之心,畢竟心係天下,回頭想想還是不忍放下這昏庸的世道置之不理,在被皇帝閑置下來的二十年間便培養起了自己門下的四個弟子無情,鐵手,追命和冷血,也正是如今長安城中聲名赫赫的神捕司門下四大名捕。


    至於如今,已經繼位的新皇確實是個還算得上賢明的君主,盡管表麵上縱情聲色,該打理的萬事卻到底是打理得一絲不苟,天下近十年間此時更是少有的太平,然而朝中又出了傅宗書這個奸相,諸葛正我便更不能退隱了。


    穆子俞與諸葛正我同朝為官幾十年,對諸葛正我早年裏的道道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穆子俞做官要遠比諸葛正我圓滑,先皇晚年政治昏庸之時,諸葛正我忿而發難,他卻選擇了暫退一步,暗中培養起自己手上的勢力。


    諸葛小花這個名字對於諸葛正我來說並不算是多大的事,然而,穆子俞每回惱了的時候,定會吼上一嗓子“諸葛小花”,原本早年間還不怎麽算為人所知的稱號隨之也就越傳越廣了。


    說來,諸葛正我也多有些鬱悶,戎狄和親的事又不是自己提上來的,他也不過就是舉手表了個讚成,這穆老頭怎麽偏偏就盯上了他。


    林將軍去和親已是想來穆子俞也不會沒有一番自己的考量,就如今而言,這確實是最好不過的打算了,正好林將軍尚未娶親,那戎狄公主也中意於他,隻要把持著把公主嫁過來而不是把人送出去的底線,最後結果也未嚐不是一件妙事。一方麵,戎狄和親有了回應,也有了牽製戎狄的一個不小的籌碼,而另一方麵,林將軍不是尚未娶親嗎,娶了正妻,不管是不是曾經有過念想,也斷了端木蓉這條線。


    至於會被皇帝猜忌,諸葛正我倒是覺得反而是穆子俞多慮了,且不管傳言真假,林將軍都曾是皇帝的情敵了,也沒見怎麽被猜忌,該怎麽重用還是怎麽重用,娶了個戎狄公主又算得了個什麽事,諸葛正我估摸著,這穆老頭估摸著是真把這門生當兒子養了,都當著兒子養了,該顧慮的便自然多了許多,莫不然,瞻前顧後可向來不是穆老兒的作風。


    穆子俞端著茶盞啜上了一口,道,“你們世叔何在?”


    諸葛正我的這幾個弟子雖與諸葛正我確有師徒之實,然而向來諸葛正我隻讓這幾個弟子都喚他做世叔。


    追命笑夠了“諸葛小花”,晃著自己手裏的酒葫蘆,頭上還帶著一頂鬥笠,留著青色的胡渣,看來應該剛從外麵辦完案子回來,一身青色的粗布衣,綁腳都是破爛的,總之便向來是一副落拓不羈,風塵仆仆的模樣。隻見追命隨手摘了頭上的那頂鬥笠,隨後便疏懶的笑著與穆子俞說道:“穆大人,你這時候在神捕司堵著,想必多半是堵不到世叔的。”


    穆子俞對著嬉皮笑臉的追命吹胡子瞪眼。


    一旁的小廝喚了聲“三爺”,便接過了追命手上摘下的鬥笠,和一個破布包袱。


    鐵手對著“穆大人”支吾了幾聲,隨後便道:“世叔,方才說,他去了將軍府。”鐵手伸手掩唇在嘴邊輕咳了幾聲,隨後倒也還是照著實話來說了,諸葛正我離開神捕司的時候,在門口特意囑了鐵手一聲,若有人問起,便說他先行去將軍府了。


    穆大人又一瞪他,喃喃道,“你小子分明也是不老實,諸葛小花既是已經與你說他去了將軍府,他便一定會去將軍府嗎?小子滑頭,不過說話卻倒也算是實誠,說道是諸葛小花說的。”


    諸葛正我有沒去將軍府,神捕司的人是不知道,可將軍府的人卻知道,若是諸葛神侯當真一早趕去了將軍府,想必多半是見不到人的,因為林將軍,林大人今兒個一早又被皇帝請走了,這個時辰都還沒回來。


    ……


    紫禁城,清和殿,


    皇帝幾近無力的單手撐在案上扶著額,皇帝近來發現,手下有個能幹的官員,好處雖然也是不少,可也並非全然沒有壞處的,尤其是攤上手底下這林子清一人,單單隻有這一人,皇帝都覺得自己的頭都快疼上了。


    “你當真要保那個探花?”這話一問完,皇帝自己都忍不住臉皮子上一抽。他要是不想著保那個探花,後麵哪兒還能鬧出那麽多的事來,今年這屆的科舉他就不該讓這小子上去坐鎮,好歹也算是個高官了,勉勉強強才收了兩個門生,兩個門生一個比一個讓人頭疼。


    說來,那個進士科的小子算起來已經是讓人省心的那一個了。那小子叫什麽來著,對了,沈譚,沈譚這小子近來從了刑部,不得不承認,據刑部的人來報,這小子在這方麵還當真多有幾分的急智,一個文生竟然在判案斷案上獨有一番自己的見解,尚且心細如塵,是個能幹事的,獨有一點,這小子太愛財了,對外那就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至於旁人來送禮的他倒是大大方方的來者不拒,讓皇帝委實想到了他老師當年借著海令大肆“收刮”當地富商的無恥行徑。


    可偏偏別人都是收了錢幹事的,可這小子就是個收了錢不幹事的,幹起事來卻還是公公正正的,了無半分偏頗,當然,很多人也不是那麽傻,見到他不辦事,送禮的漸漸也就少了,但送出去的禮總不能這麽收回來,這小子便眉開眼笑的占盡了好大的一處便宜。


    這小子就應該被調著放在穆子俞那小老兒的眼皮子底下,那見錢眼開的相似簡直了。


    至於現下這個更麻煩的,他親封的一個探花郎,文采風流不假,文武雙全不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是不假,卻獨獨隻有一點,是個妓女之子,賤籍。若是個尋常妓子的兒子也就罷了,偏偏是個長安城裏二十年前有名的長安城第一名妓的兒子,即使過去了近二十年,那名聲也是大了個去了,讓天下的百姓聽去了,一個妓女之子出生的探花郎,豈非不是太過丟人了?


    當然,皇帝自然也有一番自己的考量,他手下並不缺人,那顧姓的舉子盡管是個金瓜也好,木瓜也罷,也都與他沒什麽關係,惹了麻煩當下舍去也就是了,論及文才,多又沒什麽用處,若論及謀略,他手底下不是還有個林子清嗎?


    林子清與顧惜朝不同,兩人可以自然都是天下少見的自有鬼才之謀的人,然而,顧惜朝雖然比之林子清確實要容易控製的多了,林子清無欲,對於錢財,權利,聲名,他都可以棄之如糞土,這樣的人確實不怎麽容易控製,而至於那顧惜朝,兩人雖是相像至極,卻又全然不同,這個人的野心太大了,對權力的*實在太強了,這樣的人雖然容易控製,卻是在皇帝看來最危險的一種人,朝中已經有了個狼子野心的傅宗書正在忙著要去對付,朝中若是再放進來一隻虎狼……


    林子清不可能不知道顧惜朝的心思,對於皇帝的心思也是明白幾分,可這人竟還是堅持要保住這探花郎,這顧惜朝便當真另他起了這般的惜才的念頭。


    關於賤籍的問題總也是繞不過去的。


    而林大人對此的解釋是,


    顧盼兒早年一從清河縣而來的書生有私交,兩人本已約定終身,已有沾染,然顧盼兒本是一豪門商賈之女,然而,家道中落,風光不再,那書生的父母百般不允,不願其子娶其為妻,定下了另一門在旁人看來門當戶對的親事。當時已懷有六甲的顧盼兒顧惜那書生父母的苦心,更不願毀了那書生前程,便自行離去了清河縣,怎料,在長安落戶之後竟慘遭人販拐賣,被賣去了青樓,不得已成了青樓賣笑的一妓子,更在隨後不久,成了長安城裏的第一名妓。


    幾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那書生途經怡紅樓,見到了當日裏的顧盼兒,甚覺痛惜,而當時顧盼兒年華漸逝,早已是風光不再,樓裏的老鴇正準備將著顧盼兒最好再轉手賣上最後一回,還能再賺上一筆,那書生知了當年之事,對此甚覺痛惜,對顧盼兒情愫未斷,故而最後咬咬牙便將那顧盼兒和自己的兒子一同贖了回來。顧盼兒最後便被那書生娶了成了一個妾室。


    妾室之子若也是妓子之子,卻是算不上是賤籍的,最多便算作是個平民,庶子,而平民庶子卻是可以參與科舉的,所以,顧惜朝的科舉之名算來還是有效的。


    至於林大人之所以會知道的那麽清楚,那書生曾與林大人有過故交,曾經同他說過這樣一段往事,說來,他還算得上是那顧惜朝的長輩。


    至於顧惜朝因何顧姓,林大人道,恰巧那書生也姓顧。


    皇帝麵上的臉皮子隨即便是一抽,“這故事講得不錯。”頓上片刻,皇帝又開口問道:“最近都在往什麽地兒晃悠去了?”


    林大人麵上簡直一副又正經又言笑不苟的模樣,隨即又正直又實誠的說道:“百花街上的評書樓。”


    皇帝:……¥¥%#%¥#¥%%


    皇帝:“你以為我會信?”


    林大人:“有人信就足夠了。”


    皇帝:*(*&……&%……&%


    皇帝:“你還能更無恥一些。”


    林大人:“聖上讚譽。”


    皇帝:“你說實話,顧惜朝那本不見的名冊是不是你搞的鬼?”(若不是沒了名冊,那還容你小子在這裏這般的編排!


    林大人:“說實話,當真不是。”


    皇帝:“我忽然覺得,把你送去和親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林大人:“聖上,您不會。”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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