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場滿是玫瑰的夢,醒後,未見殘骸。睍蓴璩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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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後的三天裏,喬子騫始終沒有出現。魏青寧一日日的精神倒是一日日地好起來,月子也算是出了頭。


    蔡文嫻已經在收拾行李,準備回浙江了。自從知道喬子騫回國之後,她也旁敲側擊地跟魏青寧提過好多次,約喬子騫見個麵,可每一次都被魏青寧輕輕飄飄地轉了話題。她雖然著急,但畢竟這是孩子們自己的事情,他們做的這個決定,總該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所以,她也就沒有貿貿然去找喬子騫。可是她知道女兒不開心,這一日日好起來的精神,怕也是強撐起來的。她是真怕有一天女兒突然間就撐不住了。


    周末,虞紓茵特地來看魏青寧,征得了蔡文嫻的同意之後,虞紓茵帶著魏青寧出了門。兩人原是打算在小區裏逛一逛的,可突然的,魏青寧就說想去一趟喬子騫的住處,虞紓茵為難地看了魏青寧一會兒,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打給蘇涼的,她讓蘇涼先去問問喬子騫在不在家,若是在,過去大概會更好些,若是不在,去了隻能是觸景生情而已。可她哪裏知道,魏青寧一聽喬子騫在家死活都不願意去了,說是等周一再去。


    “魏青寧你這死性子到底是像誰?叔叔阿姨可沒有這麽一根筋!你這不明不白地就要跟喬子騫一刀兩斷了,到底是為什麽?如果他誤會你和顧墨涵了,你去解釋一下就好了,這麽別扭著到底有什麽好?”


    自從魏青寧出事之後,身邊所有的人都是順著她來,虞紓茵看她前陣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幾次想罵她都是一忍再忍,可到了今天,她真是有種星火燎原的感覺,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的話了。


    “不要跟我說什麽他愛羅黛思那種鬼話!你當全世界的人都是娛記那麽沒腦子啊?他要是不愛你,當初用得著那麽低三下四地追你?蘇涼說那簡直就是死纏爛打!你覺得以他的身份地位,你一個小小的魏青寧憑什麽啊?你當你自己純金打造的呢?黃金今年還大跌價呢!就你這紙片兒似的,能值幾斤幾兩?”


    虞紓茵簡直是開閘泄洪的架勢,起先是蹲在魏青寧跟前的,到後來霍一下站起身,圍著魏青寧不停地轉圈罵人。


    一疊聲中,魏青寧的思緒卻跑了好遠。


    “寶貝兒,別露出那樣的表情,我會以為你一夜之後就忘了我。”


    她記得當初,他說這話時臉上痞氣的笑容,唇角肆意的笑紋,更記得他說“就算我是煙花你是恩客”,她也記得當時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之後的第一反應是想要掐死他。


    後來他認認真真地看著她說,不如就這樣嫁給我。


    再後來,他在她的學校裏,在人群裏拉著了她的手。自那之後的點點滴滴,一直到她車禍當天,那麽多的回憶紛湧而至,一幕幕的往事淩亂而有序地從她腦海裏複活過來。


    說不愛,誰信呢?


    可是——


    “魏青寧!”虞紓茵氣急敗壞地瞪著紋絲不動的人,隻差沒有雙手叉腰了,“你倒是聽進去我說的話沒有啊?”


    “紓茵……”魏青寧忽然哭著抱住了虞紓茵。


    虞紓茵愣住。


    魏青寧這一哭可是哭了好久,虞紓茵也是由著她哭,這麽久了,她從來就沒好好地發泄一回,哭一哭,也許並不是壞事。


    電光火石間,虞紓茵忽然就頓悟了。


    “魏青寧,你怎麽那麽傻?你真的以為這樣是對喬子騫好嗎?”她歎息,緊緊地抱住了魏青寧。


    “可是我做不到不顧一切,人言可畏,我寧願現在自己放棄,也不想將來他受不了指指點點而離開我。我不是對他沒有信心,是我沒有勇氣麵對。小喬太太,哪怕沒有絕代風華,也必須是健全的。”魏青寧說。


    虞紓茵無奈也心疼。


    第二天一早,虞紓茵就過來接魏青寧,出門前蔡文嫻一再囑咐兩人要注意安全,尤其注意魏青寧的腿。之前魏青寧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情況不算特別壞,但也不算特別好,碎骨雖然在慢慢愈合,但比預期的情況要差了些。


    出租車上,魏青寧靠在虞紓茵的肩頭,眼睛一直望著窗外。冷空氣下來,霧霾總算是散了,窗外的一切都是清晰的。這一路,她走了無數次,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去那裏是懷著這樣訣別的目的。


    “紓茵,和蘇涼快點結婚吧。”紅燈停車時,魏青寧突然間開口。


    虞紓茵愕然地看了看魏青寧,順著魏青寧的目光往外看去,她們正停在ido門口。


    “嗯。”虞紓茵點點頭,忍著眼淚艱難地說,“你要快點好起來,我等著你做我的伴娘呢。”


    車子開了,魏青寧收回目光坐正了身子,笑著說:“恐怕你得請別人了。”


    “你不能食言。”虞紓茵心裏酸酸的,一眨眼,眼淚的就落了下來。


    “別哭,我沒事的。”她伸手替她擦眼淚,也不顧自己的手溫度太低,就緊緊地貼著虞紓茵的臉頰,軟聲說,“至少我曾經擁有過,雖然這樣的結局挺讓人遺憾的。我隻當是做了一場夢,夢嘛,總該要醒的。”


    到了喬子騫家,虞紓茵請司機幫忙將魏青寧扶到二樓,就留她一個人在臥室裏。


    空空蕩蕩的大臥室,以前魏青寧是很喜歡的,可現下瞧著,隻覺得自己異常地渺小。臥室的床頭,還放著一本她經常會翻的散文集,她推著輪椅,一路艱難地碾過地上厚厚的毯子,到了床邊。


    她拿起那本書,一小片白色的東西從書裏滑落在她的腿上。她垂著眼看著那個書簽,不及她的手掌那麽長,繪著幾片竹葉,書簽的右下角,蠅頭小篆寫著她的名字。她小心地拿起書簽,眼瞧著那兩個字越來越模糊,心底禁不住泛酸。


    這個書簽,承載的記憶是他對她的用心。


    “我又不記得翻到哪裏了,有個書簽就好了。”那天晚上,魏青寧第n次忘記了上一次的閱讀頁,忍不住抱怨起來。她其實不愛看散文,隻是當時在書店裏看見這本青花封麵的書眼前一亮,就買了回來。


    哪裏知道,第二天晚上她翻書的時候,書簽就從裏頭掉出來了。她欣喜不已,從此愛上了這本書。她記得,有一段時間,她纏著喬子騫教她寫小篆,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他倒是教得耐心,可她沒有天賦,寫起來非常吃力,後來也就放棄了。


    她看著角落裏漂亮的“青寧”兩個字,想像著當初喬子騫寫下時的模樣,眼淚終究滑落。她把書簽夾到書裏,放在腿上轉著輪椅準備離去。


    哪知,她一轉身就看見了他,她愣住,心裏陣陣慌亂。她是特意挑了周一早上來的,這個時候,喬子騫都會在公司開會,她根本沒有想到會遇到他。


    他的目光鎖在她的身上,涼涼的,令她仿佛置身冰川。那麽陌生的眼神,她不是第一次瞧見。可這是唯一一次,令她覺得害怕。她是明白的,她已經徹底失去了他。


    魏青寧垂下眼不敢再與他對視,低下頭取下了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在了床上,低聲地說:“我、是來還這個的。”


    喬子騫其實並沒有看清她放下的到底是什麽,可是他也能猜到的,除了戒指還能有什麽呢?她當然不可能戴著他的戒指跟顧墨涵在一起。他轉身朝裏麵的更衣間走去,開門進去,一半的地方已經空了,隻留著衣架,孤零零地掛在那裏。他眼底滑過一絲痛意,僵在門口幾秒鍾才進去。


    他從更衣間出來的時候,魏青寧已經不在臥室裏,他怔怔地看著剛剛魏青寧待過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


    “阿寧!”臥室外傳來虞紓茵的驚叫聲,他下意識地就闊步出去,看見虞紓茵正抱著魏青寧的上身,吃力地靠在欄杆上,想要把扶著她下樓梯。


    “我來吧。”喬子騫眼底晦暗不明地上前,抱起魏青寧下了樓梯。


    不是沒有被喬子騫這樣抱著上下樓梯,可是這一次,魏青寧渾身都僵硬著,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他的手臂圈著她的身體,暖暖的溫度從他的身上傳遞到她的身上,一如從前。魏青寧甚至有些分不清楚,他和她,是不是歡好如初。


    到了樓下,喬子騫轉頭看依舊愣在那裏的虞紓茵,皺眉,“輪椅!”


    虞紓茵這才回神,收好輪椅拿到樓下去。


    喬子騫小心翼翼地把魏青寧放到輪椅上,半蹲在她的膝前抬頭看了她一眼,起身轉身離去。


    “子騫!”魏青寧忽然大喊,滿眼期冀地追隨著他的背影。可是當她看見就此停下腳步的喬子騫回頭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婚約是他取消的,他的身邊如今站著羅黛思,她如果糾纏,還有什麽意義?或者,她的這次車禍,是上天安排好的分開他們的契機。到訂婚前,他才發現,自己至始至終最愛的,依舊是羅黛思吧。


    魏青寧無力地笑,滿嘴的苦澀隻能自己咽下去,小聲地說:“再見。”


    喬子騫唇角勾起一抹薄涼的笑,“再見做什麽?”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直到門落鎖的聲音響起,魏青寧蓄滿淚水的眼睛才吃力地眨了眨,哽咽地說:“紓茵,我們也走吧。”


    虞紓茵看著她,隻留下一聲歎息。


    這兩個人,因為一場車禍,就此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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