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是你養大的,你對小家夥就沒感情嗎?”陸釋走上前去,坐在趙小寶旁邊,這般說著。


    “不過是養了一條狗而已。你指望我有多深的感情,難不成你還覺得你們陸家的血液裏流淌著濃濃的情意?”趙小寶輕哼一聲,“別裝了,兄友弟恭不適合我們。”


    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趙小寶自然而然地代入了自己。趙三金也不過是養了個兒子罷了,能有多深的感情。也就是這樣。


    陸釋卻不肯接受趙小寶這樣的言論,“我們如何做不到兄友弟恭?旁的兄長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且能做得更好。”他做這些並不是多麽刻意地希望趙小寶能夠回報他什麽,但至少這份好意趙小寶要心領吧。可現在這狀況,很明顯,趙小寶根本沒把他所做的一切看在眼裏。


    這讓陸釋如何不惱。


    可趙小寶有他自己的論調。陸釋三年前設計他,騙了他,這讓他猶記在心。


    那時,陸釋明知自己跟趙小寶的關係,還假裝陌生人去設計趙小寶,一步步地引誘趙小寶。雖然事情的結果是讓趙小寶明白了自己對趙鑫的心意,但是陸釋也成功地設計了趙小寶和趙鑫,讓趙鑫誤會至今。


    反正就是這樣,趙小寶並沒有多恨陸釋,但也沒辦法說恢複到最初認識時那樣。更不要提及什麽兄弟關係,這讓趙小寶覺得很惡寒。


    陸釋知道趙小寶排斥這份關係,也不再多說什麽。趙小寶不肯讓陸釋再陪著他坐在這裏,便催促陸釋離開,“你不用去實驗室工作嗎?你是不是恨不得我的眼睛永遠也不要好?不然為什麽遲遲不開始治療?”


    陸釋歎氣。又是這樣。每次他想要跟趙小寶就這樣簡單的坐在一起聊一聊的時候,趙小寶便用這樣的話來趕他走,偏偏他還沒辦法拒絕。不願再留在這裏討嫌,陸釋起身,離開院子回去旁邊的實驗那邊。


    等陸釋走了,趙小寶讓隨身照顧他的護理去房間裏拿他的二胡出來。


    護理立時喜笑顏開,今天真的是好日子呢。因為趙小寶不僅走出了房間,還讓他拿二胡出來。


    要知道,那把二胡自從拿到這裏來,連盒子都不曾打開過。


    護理很快把二胡連盒子抱了出來,拿給趙小寶。趙小寶打開盒子的動作很流暢,完全看不出他的視力存在著障礙。他取出自己的心愛之物,撫摸著,把盒子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突然笑起來說,“去吩咐廚房,今晚不用準備我的晚餐,我要自己做著吃。”


    護理為難地看了眼趙小寶,但瞬間被趙小寶連日來唯一的笑容軟化,轉身走去廚房那邊對著廚師交待,順便吩咐他們要把廚房打掃得幹淨,地上最好拿幹的拖巴多拖上幾遍,雜物也擺放到一旁。


    等護理轉身出廚房的時候,趙小寶已經拉起二胡來。


    饒是護理這樣從來不關注二胡的人,也知道這首二胡裏的名曲。


    悲亢的樂聲回蕩在空曠的院落裏,彌留在這處偏僻的山麓之下,隻是遠遠地聽著,護理不敢靠近,怕驚擾了這樂聲的主人。趙小寶並不是第一次拉這首曲子,但是,是第一次感同身受的拉這首曲子。


    院落,荒野,孑然一身。


    以致於在後來的很多年後,這個曾經照顧過趙小寶數月的護理再在電視熒幕上見到這個名聲大噪的人物時,卻無法感同身受他的榮耀,隻記得多年前那個孤寂無依的瘦弱身影,隻記得飄蕩在山穀間那如泣如訴,如癡如醉的樂聲。


    趙小寶拉完一曲,如待珍寶一般將他心愛的二胡裝進盒子裏,捧好在心口,躺在那把涼椅上,眼睛望著高遠的天空。其實望不見什麽,但是在沒有人在他的身邊圍著打轉的時候,他是想看看這天空的。


    狗蛋就趴在躺椅下,不發一聲。他之前吃了癟,知道趙小寶現在討厭看到他,估計是恨屋及烏了。所以他就學聰明了,默默無聞地趴在下麵。說是默默無聞,可他伸著舌頭喘氣聲那麽大,趙小寶哪裏會聽不見,卻也沒有再趕他走。


    沒人敢來打擾趙小寶,一直到下午的五六點,護理才走到旁邊,小心翼翼地來叫醒趙小寶,“小寶,材料給你準備好了。中式的晚餐對嗎?”其實趙小寶這些日子的飯食也是中式的,全部按照他的口味設計的。


    趙小寶抱著懷裏的二胡站起來,自己走回屋裏把二胡放妥當,才在護理的牽引下來到廚房。


    這是趙小寶第一次不排斥護理的攙扶。在這之前,護理別說扶著他,就是靠近他到一米的距離,趙小寶都要發狂。護理扶著趙小寶到廚房,又將趙小寶帶到操作台旁。考慮到趙小寶的問題,師傅們已經把所有的材料準備細致,趙小寶隻要把食材弄熟就可以了。護理不放心地拉著趙小寶的手,指著每一份材料,並將之念出來。


    其實這樣很費事。讓趙小寶自己動手做飯,比讓十個師傅做一頓晚餐都麻煩。但難得他有這份心思,這才是讓眾人高興的。總比他整日悶在房間裏,隔絕外界要好上許多。在護理的幫助下,趙小寶做好了一頓簡單的晚餐。


    沒有去餐廳,他就在廚房裏的餐桌上的讓護理將晚餐擺了上去。跟護理兩個人麵對麵地坐著吃了一頓晚餐。簡單的稀飯小菜,趙小寶難得有胃口,喝了兩碗稀飯。也難得的有心情,給長久不曾搭理過的狗蛋扔了一個饅頭。


    狗蛋撒歡的吃掉,又跑過來蹭趙小寶。趙小寶沒再像下午那樣讓小家夥滾開,反而伸手在狗蛋身上捋了一把,突然皺著眉開口道,“怎麽瘦了這麽多?”親不親近,隻看這樣隨手一摸便知道。


    護理低頭看一眼蹭著趙小寶撒嬌的狗,沒覺得瘦了啊。小家夥的毛發很好,軟茸茸的一身。有毛發遮擋著,這一個月來,護理倒是沒注意到小家夥瘦了。再者說,小家夥在這裏的夥食又不差,哪次都是大廚操刀的。


    也許是真的瘦了吧。


    護理又轉而看看趙小寶,頗是無奈。到底誰瘦。護理真想說一句,你還是先顧著你自己吧。這一個多月下來,你身上還有幾斤幾兩肉,卻還刀子嘴豆腐心的顧念著這條整日跑得歡騰的狗。


    趙小寶很不高興。他每天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可現在他看起來是真的不高興了。臉上氣沉沉的。他倒是不怕吃苦的,可他覺得這些人虧待了他的狗。他把下家夥帶過來,並不是讓他跟著自己吃苦的,當即對著助理道,“以後,每頓狗食我都要檢查一遍。”


    談不上信任。他對這裏的人就每一個信任的,隻好自己檢查過才安心。


    助理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趙小寶這頓飯吃得多了,吃飽後便在院子裏散步。他如今這樣,白天黑夜都不會造成他的困擾。但是護理還是隨身跟著他的,隻跟在距離他兩米左右,既能夠第一時間照顧著趙小寶,又不討趙小寶的嫌。


    狗蛋則是在院子裏瘋跑著。


    助理想起小家夥的品種,跟趙小寶提議道,“你要是不喜歡我這樣礙著你,可以讓小家夥幫忙的。聽陸先生說,小家夥本來就是導盲犬,小時候還進行了專業的導盲訓練。你可以讓他幫你做一些事情的。”


    “嗯……”趙小寶應了一聲,聽見幾聲犬吠,又搖頭道,“這家夥跑慣了,拿著繩子綁著他,還真是……估計要生氣呢。就讓他這麽過下去吧。”


    護理撇撇嘴。


    下午的時候當著陸釋的麵還冷著臉讓小家夥滾開,可實際上最心疼小家夥的人還不是趙小寶。


    趙小寶這個晚上睡得很好。


    第二天,陸釋讓人運來的那架鋼琴被搬到了趙小寶的房間。


    第三天早上七點開始,院落裏的人伴隨著動聽的旋律起床。這些人終於對趙小寶有了些微的改觀。噢,原來這個每天隻會砸東西,罵人的小孩還會彈鋼琴呢,而且彈得還很好聽。此後的日子裏,趙小寶便成了整個研究所裏的時鍾。


    往往是樂聲起,則眾人起,樂聲停,則眾人食,樂聲息,則眾人寢。


    陸釋對趙小寶的改觀甚是欣慰,同時開始聯係比賽那邊的舉辦方把趙小寶的參賽名額確定下來。雖然趙小寶並沒有提要參加比賽的事情,但是陸釋何嚐不懂趙小寶的意思。先留著,不去的話便作罷。


    在這之後沒多久,陸釋和一起工作幾年的同事也開始啟動趙小寶的治療方案,手術時間就訂於趙小寶出發一個星期之前。正好可以給趙小寶一個星期的休整期,同時不會耽誤比賽的行程。


    趙小寶得知要手術的消息,麵上露出些許欣慰。他一直在等這一天,不管能不能手術成功,總要給他一個治療的機會,而不是之前那樣拖著,遲遲不肯開始治療。導致他總覺得陸釋是故意的。


    手術前,陸釋離開了研究所幾天。


    等過幾天陸釋回來的時候,把某位享譽盛名的鋼琴大師帶了回來,這位此次還擔任著比賽的評委。陸釋介紹完之後,給趙小寶的感覺就是陸釋要拉攏評委給他作弊,這讓他有些嗤之以鼻。


    陸釋不得不跟趙小寶解釋,“我是錄了你前天彈的曲子,拿給老師聽了他才肯跟著過來的。你不要多想,老師隻在這裏呆一天,你有什麽不懂的,或者想問的就快些問。我晚上就要送老師回去了。”


    趙小寶這才釋懷,禮貌地對著老師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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