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


    團花的軟椅子嘩啦啦的擺滿了榮壽堂的內室。


    賈母一身藏青色的折枝花卉錦袍,麵上套著一件絳紫色的對襟立領緞褙子,一段玉帶頭套束在額上,臉色威嚴的端坐在內室正方的檀木軟被靠椅上,全然不見往日的慈愛之色。


    王夫人、邢夫人及一概媳婦姑娘們團團的坐在軟椅子上,臉色皆是鬱色。


    賈母此時倒不是往日裏那般慟哭,反而異常的鎮定,對著一旁抹著眼淚的王夫人和邢夫人道:“你們都是當家的人了,莫要這般的哭哭啼啼的。你們的男人還好好地了,這要是被人看去了,不知道的還不知道如何想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忙拿著帕子擦了眼角。


    邢夫人帶著哭腔道:“老太太,這可如何是好,老爺可還在裏頭受苦呢。”


    賈母閉著眼睛,圈了圈手上的佛珠,靜靜的想了起來。


    眾人自然不敢打擾,皆屏聲靜氣。


    史湘雲突然叫道:“老祖宗,莫不如叫叔父幫忙。”


    賈母睜開眼睛,想了想,方才搖了搖頭。如今這明擺著是老千歲那邊是要讓賈府頂了這罪,以他那般的勢力,這無論如何也是逃不過的,若是將史家牽扯其中,反而是連累了。若是王家……想到這裏,賈母像王夫人看去,“你兄長還是不在嗎?”


    王夫人低了頭,“大嫂說兄長戍邊去了,最快也要年節回來。”


    戍邊?賈母心裏冷笑,這被封為九省統製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前些日子倒是能在京中這般蹦躂,這下子出事了,便這麽快就戍邊去了,可真是巧啊。


    王夫人見賈母一臉難色,忙道:“娘娘那邊說是有辦法的。如今娘娘身懷龍種,這看在皇子份上,聖人也不能下了狠心啊。”


    “住嘴!”賈母喝道。隨即掙紮著從軟椅上站了起來,在鴛鴦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指著王夫人道:“就算是要了我這條老命,也萬萬不能連累了娘娘。如今娘娘腹中的皇子是榮國府上最後的希望,你們若是敢起一絲心思,老身便將她趕出這府上!”


    三春及史湘雲被賈母這平日裏見不到的厲色所威懾,愣愣的不敢動彈。


    隻聽著賈母又道:“如今家族正逢大劫,爾等都是府上的一份子,老身也不瞞你們了,這劫難隻怕在所難免,你們的一言一行皆要注意,莫要讓人捉住了把柄。”


    眾位夫人和媳婦、姑娘們自然連聲應下。


    賈母自然知道這些小輩們不頂事,也隻是借此機會敲到一番而已,見都知曉了,便退散了眾人,隻留下了王夫人一人。


    待眾人皆退散出去,賈母便揮退了內室的眾丫鬟婆子們,又吩咐鴛鴦親自去外麵守著,不放任何一人靠近。


    王夫人入府這麽多年,第一次從賈母身上看到了一種殺伐果斷的氣勢,心裏難免忐忑起來。兩隻手捏著帕子,坐在團椅上靜靜的等著賈母示下。


    賈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心裏歎了口氣。這王氏出身雖極好,卻也不是個頂明白的。平日裏雖然在內宅方麵下了心思,卻終究上不得台麵。


    “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出了這檔子事情,你有何打算?”


    王夫人一愣,絞了絞青花對襟褂子的衣角,才道:“媳婦想著,總不能讓老爺在裏麵受苦吧,再如何,也是要想辦法將人弄出來的。”


    賈母冷笑了一下,方道:“如今是聖人和老千歲都下了狠手,你以為還能保全他們二人?”


    王夫人聞言大驚,“老祖宗,大伯和老爺可是甚少參與這黨派之爭的,老爺更是一個五品工部員外郎,這如何的會惹來聖人和老千歲了?!”


    賈母微微眯了眯眼,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哼,自古以來,懷璧其罪的人還少嗎?老二媳婦,你出自王家,本以為你兄長還能支撐一二,如今看是指望不上了。你那薛家妹妹,又是一心一意的想著她宮中的女兒,不使絆子已是極好了。史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隻能……”


    “您的意思是……老祖宗,您可不能這般想啊,老爺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賈母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厲色道:“你道老身難道是那般狠心的嗎?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皇子,若是日後能產下長子,憑著娘娘的品階,說不得還能爭一爭那個位置。那就是我榮國府潑天的富貴。為了保全娘娘和整個榮國府的榮耀,便隻能這般了。老身這超品誥命也是當年國公爺用命掙來的,如今便用這身誥命去換取兩個不孝子的命,老聖人如何也要思量思量的。”


    王夫人扯著帕子,鬆了口氣。隻要還有一條命留著便好,日後等娘娘產下皇子了,再大的富貴也是會有的。


    二人又仔細的商議了一番如何的擊鼓求鳴冤,如何的助娘娘與這些禍事劃清界限後,王夫人方才懷著一顆繃緊的心離開了榮壽堂。


    賈母雙手合十,喃喃自語道:“國公爺,您在天有靈,定要保佑府上避開此劫。”


    甄家的人終於在秋末的時候入了京城,被關押在大理寺。


    作為本次私自倒賣官鹽的從犯,甄家的罪名可大可小。皇帝素來不喜甄家,自然是想越大越好,隻不過義忠王一黨卻極力保全甄家,便誇大了賈府的罪名,反而說甄家將功抵罪,可免受責罰。


    早朝之上,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滿麵怒顏道:“甄家此次倒賣官鹽雖是從犯,可是私通鄰國,罪同叛國,此罪豈可免?!”


    水溶一身紅色的座龍蟒袍,頂著奏折上前一步道:“皇上,甄家雖是從犯,卻也是受了賈府的蒙蔽,再加之也未曾作出實質性的罪名。且甄家乃是先皇的奉聖夫人母家,先皇在世時常言罪不及甄氏,臣懇請陛下顧及先皇遺旨。”


    其他一眾老臣念及當年先皇之德,紛紛下跪求道:“陛下,請陛下開恩。”


    皇帝聞言,忍不住收攏了手指,身子繃得緊緊的。先皇、甄氏!為何明明都已經不在了,還留下這些亂臣賊子,讓這朝廷不得安生!


    水溶冷冷的勾起唇角,偷偷的看著龍座上的帝皇。


    龍座一旁垂首站立的大太監李德海暗自抹了抹冷汗。心道,難為陛下要除掉四王八公了,哪個帝王能忍受不聽話的臣子?


    “退朝。”皇帝的聲音打破了李公公的思慮,李德海麻利的站直了身子,拂塵一甩搭在手臂上,扯著嗓子喊道:“退朝——”聲音綿長尖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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