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美人如硬在喉一般,眼睛瞪著大大的,方才將嘴邊那句準備脫口而出的叱責之話給咽了下去。很是大度的彎起美人唇,露出傾國傾城的妖孽笑容,那狐狸眼中更是盛滿了笑意,星光璀璨。“母後說的沒錯,小侯爺唇紅齒白,容顏嬌嫩,確實當得‘美人’二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陳墨陽倒是不受影響,依然無視忠順美人的反擊,隻是臉上的肌肉動了兩下,“王爺,不知您準備如何行事,這揚州隻怕不適合遊玩了吧。”


    忠順挑了挑眉,狐狸眼中露出一絲不屑,“正事、保密。”


    說完轉身去找自己妹子玩去了。


    忠順倒真是沒有說謊,他此次行事倒是極為機密。按照秦朗所說的,這暴亂和瘟疫都是人為引起,那麽自己那個表麵上被幽靜的皇兄可是有很大的嫌疑的,而之前那個暗處之人能在這麽多人麵前將連遜滅了口,足以說明這內部是有奸細的。如今手下之人皆不能盡信,忠順決定親自來查明此事,順便將江南這邊的殘餘勢力消除幹淨。另外,姓李的那個老混蛋馬上要領著清城大隊到達揚州了,自己不去路上會會他,豈不是要壞了事?


    為了控製好揚州城內的局麵,陳墨陽領著一批心腹之人親自進城駐紮,並按照肖容的法子將城內的人員進行分開安置,建立了隔離區域。將已經染病之人的一應物件皆焚燒殆盡,又在整個城鎮的街道,房屋處都灑上了石灰水。隨行的醫者們又將一些強身健體的藥分發給災民,以提供他們防禦瘟疫的能力。又在城中貼榜尋找之前黛玉身邊伺候的人,一部分尚存的人倒是好好的回了了,可是另外一部分卻失了蹤影,其中包括紫燕和侍衛統領肖銘。


    這樣亂的局勢消失的人,隻怕凶多吉少。黛玉一想到紫燕有所不測,便心疼難耐。想到當初若不是隨著自己來了這裏,他如今還好好的在皇宮裏待著呢。那眼淚也滴溜溜的往下落。


    忠順忙想法子安撫,“安平,放心吧,紫燕那丫頭賊著呢,隻有她欺負別人的份,還沒有人能欺負到她頭上呢,況且肖銘武藝高強,他們兩人若是在一塊,那簡直是就是天下無敵,絕對不會有何不測的。”


    黛玉抹了抹眼淚,哽咽道:“果真嗎?”


    忠順見終於有了反應,使勁的點了點頭,“嗯,真的。”


    “那,那他們會去哪裏了呢?”


    “這……其實肖銘戀慕紫燕良久,一直苦無機會,興許……”忠順像黛玉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懂的’。


    黛玉驚的張大嘴巴,難道是自己太遲鈍了嗎,怎麽她沒看出紫燕姐姐和肖統領之間有,有私情。想到這裏,臉也羞紅了。


    忠順見自家小妹臉紅的模樣,心裏默默念叨:“紫燕啊,肖銘啊,不管你們是死是活,可不要怪本王汙蔑你們啊……”


    城中之事盡在掌握之中,忠順將黛玉安置好後,便動身離開了揚州,至於去了何方,也無人知曉。


    陳墨陽看著隔離區裏麵深受病痛折磨的災民們,臉上顯得很是沉重。


    “阿朗,你可有把握根治?”


    “沒有,”秦朗搖了搖頭,“之前那般說隻是想讓連遜暫緩清城。這瘟疫來勢洶湧,若不能及時配製出解藥,隻怕那些人……”


    陳墨陽眼中帶著三分怒意,“那些人果然歹毒,為了一己之私殘害百姓,這樣的人如何有資格登上那個位置?!”


    秦朗麵容淡淡,他向來不喜歡理會這些朝廷爭鬥。


    “阿朗,你配置解藥需要多久?”


    “不知,隻能盡力而為。”


    瘟疫之事談和容易,自古以來多少名醫都敗在這瘟疫當中,就連師祖都是死於瘟疫當中。


    暗夜中的醫館靜悄悄的,隻餘下一盞燈忽明忽暗。


    這是研究瘟疫解藥的臨時醫館,那些老臣們早已睡下,隻留下秦朗依然在燈下寫著藥方。柔和的燈光灑落在周圍,平添了幾許溫潤的光,


    那張如玉的臉上已經因為勞累而變的更加慘白。


    突然,心內的一陣絞痛襲來,引發了五髒六腑的痛楚。秦朗一時不抵,痛的跪倒在地上,一手緊緊的撫著桌子,一手緊緊的捂住心口,隻覺得全身的骨肉似乎都在烈火中烘烤一樣。一絲絲鮮血從嘴角溢出來。


    身上的疼痛越來越重,連頭都在一陣一陣的發脹發痛,全身的意識在慢慢的消失。房間內的燈光似乎越來越暗,慢慢熄滅。


    秦朗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房內。


    旁邊站著一位老者,是此次隨行的禦醫。那老者見秦朗醒了,歎了口氣,“哎,秦公子,你的病……”


    秦朗坐了起來,唇和臉都是一片蒼白,隻有那雙清澈的眸子依然明亮,他輕輕搖了搖頭,“我知曉。”


    那老者道:“這種病症老夫行醫這麽多年來,竟是聞所未聞。秦公子可有醫治之法?”隨即又想到醫者難自醫,這秦公子如今這般,隻怕亦是未尋到醫治藥方。


    秦朗低下頭,這種病莫說自己,就連當年名滿天下的師父,亦是素手無策,隻能歎一聲天命。雖然自己從來不信這是天命,但是這麽多年來都未能找到破解之法,興許便真的是天命吧。如今這般模樣,已經是越發的嚴重了,就連發病的幾率都比以前多了許多,這光景,也許……


    陳墨陽走進來的時候,便見到秦朗和禦醫皆是一臉鬱色。他對秦朗的病亦是有所知,隻是不知道已經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昨日若不是臨時去商討瘟疫之事,正好看到他滿身痙攣的倒在地上,隻怕如今這人就是一句冰冷的屍體了,想到這裏就有些後怕。和他這麽多年的兄弟了,這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雲淡風輕,從未見到昨日那般的模樣。就連禦醫都素手無策,還是自己無法,翻了他的藥箱,才看到他之前配好的藥丸的。隻不過那藥丸也不多了。


    “阿朗,你需要回去了,你的身子已經不能再折騰了。”


    秦朗垂下眼瞼,靠在後壁上。“你心裏更清楚,這裏的百姓等不了了。”


    陳墨陽無言,瘟疫區的百姓確實沒有時間了,光這幾日的光景,就從裏麵抬出了數百名百姓的屍體,眼看著他們的屍體在大貨中燒的幹幹淨淨,屍骨無存,隻覺得自己果真是無用之極,又深恨那些賊子們善盡天良,違逆天理。


    “你須知你的病若是再這麽折騰,後果會如何。”


    秦朗突然輕笑,臉上卻未現出對死亡的恐懼,他溫溫的抿唇,帶著幾分嘲笑,“我更知道,我這病便是不如此,後果依然不好。阿陽,人生誰無死,若能以一己之軀,救數萬人性命,死亦何懼?”


    “……”陳墨陽低下頭,亦是深深無力,秦朗說得對,若是換做自己,亦是會選擇這般做法的。


    突然,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宮人,是忠順走時留下來照顧黛玉的。


    那宮人哈著腰,“侯爺,郡主讓奴才進來看看,神醫可曾醒了,情況如何??”


    秦朗聞言,下意識看向門的方向。


    陳墨陽眼裏現出一絲黯然,對著秦朗道:“她今兒個早上一聽到你的消息便在門外等著了。”


    秦朗收回視線,眼裏波瀾未起,看不清情緒。“是嗎?替我多謝郡主的恩德了。”


    那宮人忙道:“那奴才這便出去稟報郡主。”說著又退了出去。


    “你須知,她想要的不是這句話。”從這次初次見麵,就能看出那人看著阿朗的眼神,是和看別人時不一樣的,她的心裏有了阿朗……


    秦朗靠在後壁上閉著眼睛。


    “哎……”


    不知是誰歎息一聲,緊接著房間的門被推開,又關上。房間內恢複了平靜。


    此時遠在京都的皇宮亦是不平靜。


    鳳羽宮的吳貴妃病重在榻。


    聽到消息後,肖容親自坐鎮在鳳羽宮的正殿內,怒斥鳳羽宮眾人伺候不得當,未如實稟報主子的病體真實情況,又怪這些太醫們未曾盡心盡力。


    這後宮諸人,哪個不是捧高踩低的。吳貴妃日後終身無子之事早已不是秘密,再加上自從生產後,身子便一直不好,皇帝也因為江南之事未曾來此探望,以至於這些奴才們,太醫們便以為這吳貴妃早已失勢,而她的家族雖然乃是名門,卻也不複當初,日後沒有皇子撐腰,也要沒落的。對於吳貴妃便更加不盡心了。


    肖容站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人們,又想到病榻上形容枯槁的吳貴妃,心裏就一陣發疼。當初吳貴妃可是後宮中數一數二的美人,何曾有過如此模樣,可見其身心所受之苦。說到底,都是皇家對不住她。


    “你們都是服侍吳貴妃的老人了,哀家也一向看得上你們,沒想到如今卻做出如此欺主之事,果真是看哀家老了,不能管事了,是嗎?!”


    “奴才們不敢啊,太後明鑒。”眾人死勁的磕著頭。


    肖容鳳目一寒,“李嬤嬤。”


    一個老嬤嬤應聲而出,“奴才在。”


    “你是吳貴妃的奶嬤嬤,平日裏這般的事情,不早日來報,拖至今日,難持其咎。但念及你平日忠心耿耿,又來向哀家稟明實情,功過相抵,哀家暫時給你記了這一筆。如今這鳳羽宮中的奴才,你看著誰平日裏不盡心,有些什麽歪門邪道的心思的,都給處理了,若是處理的不好,哀家連你一罪並罰。”


    “奴才遵旨。”


    “好了,都隨李嬤嬤去吧。”


    “諾,諾。”眾人瑟瑟發抖的站了起來,退散出去。


    肖容歎了口氣,慢慢走到內殿,看著榻上的吳貴妃,心裏有些難受,她最疼的兒媳婦便是皇後,最憐的便是這吳貴妃。


    當日皇帝為了讓皇後產下嫡子,以至於她這麽多年都未曾有孕,如今終於有孕,卻又受此打擊,如何能讓人不憐?


    坐在床邊,拉著吳貴妃骨節突出的手,心裏酸了酸,“暖兒,哀家來看你了。”


    吳貴妃睜開眼睛,偏著頭看向肖容,眼中落下一滴淚來,哽咽道:“母後,臣妾不行了。”


    “瞎說,太醫說你會沒事的。”容強忍著淚意。


    “臣妾不能為皇上誕下子嗣,亦是沒有活下的心思了,唯一覺得虧對的便是那個孩兒未能保住,母後,兒臣常常能感覺到她在肚子裏的,為何便走了呢,嗚嗚……”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肖容心裏深深歎了口氣,莫說是在將子嗣看作是後半生依靠的古代後宮了,便是在二十一世紀,哪個女子若是不能有孩子了,亦是痛不欲生。她一時找不到話來寬慰。


    吳貴妃哭的越發的傷心,到最後竟是暈厥過去,肖容嚇得不輕,連忙喊了太醫過來問診,待確認隻是身體虛弱暈厥後,方才輕輕鬆了口氣。


    倒是太醫們皆提著一口氣。皇帝的幾個子嗣都來的極為不易,後宮娘娘們生產皆是凶險萬分,若是吳貴妃再出什麽事情,隻怕整個太醫院都要承受來自皇家的怒火了。


    肖容回到長樂宮中,心裏一直不痛快,感覺這個皇族似乎受到詛咒一般,難不成是因為自己的出現?為什麽這宮裏就一刻都不能安寧呢,總是這麽多災多難,前朝內患又加上瘟疫,後宮要麽娘娘難產,要麽皇子沒了,感覺似乎所有的不幸都聚在一起了。


    “哎……”肖容揉了揉太陽穴。


    見崔嬤嬤靜靜的在一邊站著,也不說話,肖容心裏憋得慌,忍不住道:“稱心,你說列祖列宗怎麽就是不保佑呢這些子孫後代呢?”


    崔嬤嬤抬了下頭,接著靜默不語。


    “哇哇……”偏殿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


    “祁兒怎麽哭了?”肖容聽到孫兒的哭聲,心都軟了,立馬站了起來,迎了過去。隻見一個奶嬤嬤抱著已經被哄好的大皇子元祁來到了正殿。


    肖容伸手接過,見孩子眼淚未幹,心疼道:“誰惹我們家祁兒了?不哭不哭哈。”


    那奶嬤嬤以為肖容怪罪,忙跪下扣頭,“太後,奴才冤枉啊,大皇子是醒了想念您,這才哭的,奴才立馬便抱過來了。”


    肖容笑道:“你怕什麽,哀家這是在哄他的話呢,你先下去吧,待會再傳你。”


    “謝太後,謝太後。”那奶嬤嬤忙不迭的謝恩,站起來弓著腰退了出去


    懷中的孩子見著肖容,滿臉笑意,純淨的眼中含著水意,更讓人憐惜。


    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出生便沒了娘,親爹又不待見他,哎……


    對了!


    肖容靈機一動,轉身對著崔嬤嬤道:“稱心,你說若是哀家將祁兒過繼給暖兒,她是不是便心有寄托,病也會好起來。”


    崔嬤嬤抬起頭來,輕聲道:“稟太後,這自古後宮皇子給其他品位高的妃子養著也是常事,但是吳貴妃和賈妃品級相當,沒有先例。”


    “品級算什麽,暖兒跟著皇帝這麽多年,又因此劫難,日後養育皇子也是大功一件,當得起皇貴妃這個名分。”


    “這……”崔嬤嬤一時不敢言語。


    皇貴妃是僅次於皇後之下的妃子,有協理六宮的權利,前朝幾乎都是空懸之位。就連前朝的貴妃甄氏都沒有得到這樣的殊榮,隻因為其品德不夠,光有帝王的榮寵也是不行的。


    肖容看著懷中的元祁,歎氣道:“哀家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暖兒入宮德行舉止,都是可堪典範的。她的家族亦是幾朝元老,對朝廷忠心不二。皇兒對她亦是有情有義,相信給她這個名位,皇上亦是不會反對的。唯一委屈的便是皇後了……”此次若是給暖兒升了皇貴妃,又將元祁放在她的膝下撫養,日後嫡子的太子之位就沒有這般牢靠了。”


    可是如今在這深宮中呆久了,有些事情也不能不考慮了。皇上與皇後鶼鰈情深,對嫡子亦是寵愛,日後難保太子長大後能成為帝王之才。如今身為太後,自己不能不考慮一下未來江山社稷之事。


    “哀家心意已決,今日便與皇帝商議此事。”


    吳貴妃升為皇貴妃的事情並沒有什麽阻礙,皇帝本身就對其有情,加之吳貴妃德行出眾,又是當年在府上的老人了,所以皇帝聽了肖容的提議後,亦是點頭認可。


    隨著冊封旨意一同到達鳳羽宮的,還有皇長子元祁。


    看著那繈褓中的孩子,吳貴妃當場慟哭起來,忙掙紮著要下床去領旨謝恩。李嬤嬤好一番勸說,才讓其打消了心思。


    待宣旨的公公走後,李嬤嬤方才提吳貴妃擦了擦眼淚,安慰道:“娘娘,這是高興的事情,您哭什麽?”


    吳貴妃含著淚笑道:“本宮這是喜極而泣啊,嬤嬤,從未想過還有今日,本宮以為日後便再也沒有指望了。”


    “太後娘娘仁厚,對您一向疼愛,您啊,就好生養身子吧,日後還要照顧大皇子呢。”


    “嗯嗯,”吳貴妃連連點頭,看著奶嬤嬤手中的孩子,心裏一陣歡喜,一陣酸澀。


    又想到自己一身病氣,怕孩子過了病,忙吩咐道:“快,快把孩子跑去偏殿,別在這裏被藥味熏了,你們好生伺候著,若是缺了什麽隻管去拿,不要委屈了他。”


    “諾。”宮人們忙領命而出。


    吳貴妃眼巴巴的看著孩子被抱走,心裏又是一陣不舍。直到孩子出去了,仍然是癡癡的望著。


    李嬤嬤拿了帕子替吳貴妃擦了擦臉頰,“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著娘娘的氣色都要了許多,娘娘可要快點好起來,還要參加冊封大典呢。”


    “如今孩子都有了,那些虛的本宮都是不在意了,隻希望日後能好好養他,才不負太後和皇上的大恩。”


    “您放心,奴才這可是幾十年的經驗了,絕對好好的照顧好大皇子。“


    “嗯。”吳貴妃滿臉的欣喜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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