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之郎君,林家小郎君和娘子在外頭說要見見你,不知······”清茗垂首侍立在一旁,低眉順眼的問道,對眼前那兩位的親昵視若無睹。


    “有必要見嗎?怎麽難不成那個垂髻小兒今次還要來戲耍一番麽?還有林氏女郎,一個女郎往男子居所跑,也不知人言可畏,還不攆出去!”馬文才眼見著祝熙之放下碗筷,忙從懷中拿出一方錦帕,細細替祝熙之將嘴角擦盡了,偏過頭在薄唇上偷吻了一下,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雲昊!”


    立於馬文才身後的英武男子應了一聲便立時麵無表情的往外頭去了。這雲昊是馬文才此次來萬鬆書院隨身的侍者,一看便知是弓馬嫻熟的孔武有力之人。難怪都說侍者都隨了主子,清茗穩妥妥與祝熙之氣質有那麽五六分相像,而這雲昊卻也是得了馬文才的幾分神韻。


    “等等,那林氏小郎君是來找我家郎君的。”清茗後退幾步,擋住了欲往外頭去的雲昊,於他而言,除了主子,其他的人皆是無用,即便是主子喜愛之人亦是如此。


    雲昊看著這個擋著自己的清茗不由皺了皺眉頭,看向馬文才。


    “清茗,且讓他們進來。”祝熙之終是開口了,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本想著對孩子和女子溫柔些許的勸告便也能奏效,然,這回是不得不認真起來了。”


    揉了揉額角,他是真不知這姐弟是如何想的,倒是叫他頭疼的緊,前兩日才教訓了他們,怎麽今日一早又來了。


    “是。”清茗看了雲昊一眼,不知是何意,隨後匆匆往外去了。


    “熙之,那些個人見之何用?我最是不喜看沒臉沒皮之人,盡是惡心人。”將下巴擱於祝熙之的肩窩處,輕輕嗅著那淡淡地冷梅香,摟著柔韌腰肢的手不斷來回揉捏著,挑逗意味分明異常,“你不是說今日要去靈隱寺麽?何苦要見他們,若是壞了心情可是不值當的。”


    一把拍掉腰間作弄的手,將膩在自己身上的人推開,一氣嗬成,恍若做過千百遍,又像似幾十年有餘的熟悉動作,絲毫不見拖遝,麵色上帶著清淡的笑容,祝熙之挑眉緩緩道:“明知有人將來還做如此形狀,看來我真該換間屋子了,文才兄,我想你自該不會反對,嗯?”


    此話一出,馬文才立時規矩了下來,苦皺著一張俊臉,唉,熙之每每總是如此,何時才能在他人麵前也好生親昵著?


    腳步聲漸漸接近,不過低頭喝了一口水的時間祝熙之抬首就見著了立於身前的林氏姐弟,不由扯了扯嘴角,卻不見半點笑意,林氏女郎,你可否收起那嬌羞的模樣?


    馬文才早已收起了方才的調笑模樣,冷冷端坐於一方,便是見著就覺渾身冰冷,那般的冷厲如刀,恍若僅僅隻是被看了一眼就會被鋒利的眼神割傷,遍體鱗傷。


    林淑媛不過僅僅看了一眼就堪堪往後退了一步,那馬文才實是可怖,再見祝熙之溫和淺笑的模樣,心微微一動,嬌嫩的麵龐上立刻浮現出些許紅暈,緊緊捏住了手中的豎笛,上前一步道:“熙之郎君,我知你會豎笛,淑媛此處有一上好豎笛,然卻是不通,與其放於淑媛一處令靈笛蒙塵,今日便送與熙之郎君,也算成了一件美事。”


    “嗯?”祝熙之有些訝異,怎麽,現在之人都愛將心愛之物贈人麽?那還真是心胸闊達,不過······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微微偏頭,看向那個已然抱胸遠遠坐著卻散發著不可侵犯戾氣的男人,一絲笑意爬上眼眸,再回首之時,已是平淡臉色,“無功不受祿,林女郎此番心意在下領了,然,此豎笛放於我處亦是無多大用處,還請林娘子另擇一明主,此笛於我無用亦不合。”


    “多年之前同有一人贈我一青竹笛,使我視若珍寶,再不使他物。”


    聽到此處,臨時女郎臉色煞白,她哪裏聽不懂這弦外之音,明著雖是說這笛子,實是說她於他不合,而他已有心上之人,再不會喜歡他人。


    果真如此麽?卻是心有不甘!當年錢塘雅集,她便隻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清雅的男子,家中本就想等他今年定品之後就上門提親的,可是為何······五年的相思戀慕,五年的等待期盼,原是一場空麽?


    眼眶微濕潤,聲音有些顫抖,林淑媛哀戚的看著祝熙之道:“我知郎君之意。隻求郎君答我一事,她是否遠遠高超於淑媛?才德樣貌,淑媛又哪裏落於其後?”


    再次輕輕瞄了馬文才一眼,祝熙之低低的笑開了,許久才道:“林娘子端莊溫柔,他卻是再暴躁不過的,林娘子琴技超然,他卻是五音不全的,林娘子德藝具馨,他亦是讓人哭笑不得,難得體貼。”


    祝熙之一番話說來,馬文才已是臉色鐵青,恨恨的看著那個淺笑溫言之人,隻恨現在不能將其摟於懷中好生懲罰一番。


    “即是如此,你為何非她不可?我哪裏都比得她,你又為何拒我千裏之外?”林淑媛嗚咽著,若非在場皆是知情之人,否則旁人還真會以為祝熙之把她如何了,使其受如此委屈。


    起身,撫平衣裳壓根不存在的褶皺,祝熙之揚聲道:“他雖如此不堪,然,於我而言,天下之人除他之外再不能入我之眼,也許這便是人常言的緣,玄之又玄。”


    “我自是不會放棄,五年前我喜歡於你,直至今日,亦是如此。你未曾定親,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昨日我母親已修書往上虞祝家,若是你父母答應,我亦會是你相伴一生之人。”


    此話一出,如平地驚雷,馬文才與祝熙之一時間都未曾回過神,直到須臾之後,祝熙之才低聲笑著,且越來越大聲,帶著幾分嘲弄,幾分不屑,緩緩走近林淑媛,於一步之隔處停下,眼眸之中盡是冰冷神色,直看得林淑媛恍若臘月寒冬落入冰窖之中,溫柔的聲音恰似魔音,讓人戰栗不已:“林娘子,你可知我此生最恨何事?嗬,想來你也是不知的,我今日便好心告訴你好了,我最恨別人威脅於我,迫我接受不喜之事。”


    “你可知,我最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怎麽,你以為若是我不願,祝家能耐我何?又或者我答應了娶你為妻,卻一生都不碰你一根手指,將你幽禁於祝家冷屋之中,讓你再不得見人,如鬼一般活於世間,我有千般萬種方法讓你見不到父母,有苦無處可訴。我亦可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你消失於此世,過那些肮髒至極的日子。如何,此時你可還想嫁我?”


    “我勸你最好讓你母親追回書信,否則,不論我父母是否答應,你會發生何種殘酷之事我可不會有所保證。”


    此刻祝熙之雖是笑著,卻是如那地獄勾魂使者,隻一眼便覺心驚肉跳,冷汗淋漓。


    “彭!”林淑媛應聲倒地,臉色慘白,冷汗滿額頭,雙眼無神,直叫看著心疼,想是受到何種難耐酷刑,嘴裏隻喃喃道,“你怎可這般······”


    “祝郎君,實是對不住,阿姐她迷了心竅,還望不要計較。我立時讓爹爹追回那書信,再不會讓阿姐做傻事的,母親也是太疼阿姐了才會如此,我就告辭了。”


    林長卿見此情狀,再想那日馬文才於自己所說之話,心中直顫,他早早警告阿姐不要那般做了,然,阿姐非但不聽反癡纏著母親要立時往祝家提親。今日一見,他就知定要壞事。爹爹早言那祝熙之定不會如麵上如此溫和,否則又如何讓那些征戰沙場和在官場之上勾心鬥角之人對他讚賞有加,可惜母親不問如何,隻因著阿姐喜歡也不與爹爹商量就修書往上虞祝家,爹爹知後還不知會氣惱成何種模樣。


    使盡了氣力都未能將林淑媛從地上拉起,馬文才使了一眼色,雲昊立時幫著將林淑媛拉起,與著林長卿一同將人送了回去。


    “主子,要如何?那封書信需我派人截下麽?”清茗一步踏近祝熙之,平日一向平靜的眸子裏波濤洶湧,還從未有人敢威脅過熙之郎君,林家娘子果真好膽,然,亦要承受得了主子的怒氣。


    看看外頭已然高照的日頭,祝熙之眯著眼道:“那封書信就由著它到母親手中吧,也算是回投石問路,且看看於我婚事上有何見解,也好為應對日後,對了,也讓人回去一趟,便說我喜歡的那個女子是個低等士族人家的。至於那林淑媛,你且將我這手書交於林山長,隻問他同意否,若是他不同意,依舊堅持要讓他女兒嫁給我,那麽,你可知如何會讓你女子痛苦,生不如死?”


    “我知。”清茗語調不見波動,眸中卻是亮光一片,他想是已知主子的打算了,“若是林山長不同意,那麽林娘子就······”


    “熙之,你家中之事你盡可放手去做,然,這林氏娘子交由我如何?”不知何時,馬文才已然站定在了祝熙之的身邊,將人摟進了懷中,低垂下頭在祝熙之額上輕輕蹭著,“覬覦我心上之人,我如何也是不會放過她的。”雖話語足夠的輕柔,祝熙之亦聽出了話中的狠戾,心下哀歎,林淑媛怕是真惹惱了這位煞星了,不過卻是點點頭。


    “不過你且等等,若是林道源答應我的要求,我們便不能再動他女兒的,這可是關係到英台前景的,我可不想弄砸。”


    清茗早早在二人歪纏之時就退了出去了,非禮勿視啊,這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喲。


    一聽此話,馬文才立時哀怨,死死抱著祝熙之,不滿道:“真是的,我何時在你心中地位才可趕上你家小九啊?你怎舍得讓我憂愁至此?再者說,我哪裏不體貼,哪裏哭笑不得了?”


    祝熙之知他不過耍弄些嘴皮子,也不以為意,轉過身去,纖長的手指點了點馬文才的額頭,頗似好笑道:“你與我妹妹有何好置氣的?今日還要往靈隱寺去,若是運氣極好,你可信今日我們會有意外之喜?快些走吧,去遲了可是會錯過貴客的。”


    “誒,什麽?”馬文才有些奇怪,很是難得熙之會如是重視一人啊,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不過眼見著熙之已然遠去,這才急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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